孔巍又死了。
第一辈子,她十分不幸在放月假回家时死于无差别杀人,重活一世后她怀疑是自己那古惑仔爹娘的仇人谋财害命——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重生后没有成为魔法少女踏足巫师界也没有穿成1vN文的恶毒女配,甚至没有系统弹幕金手指这些作弊神器,她是如此丰富多彩地穿进了自己手里的mp3里的古言区。
好巧不巧,她那阅读器里涵盖的软件频道包括但不限于红色软件蓝色软件绿色软件粉紫色软件,总之狗血的不狗血的权谋的甜宠的,真假千金开局一条狗师徒等等文梗都在那电子设备里百花齐放大放异彩了。
细数她这集百家为大成的第二辈子,那还真是火花带闪电一般的姹紫嫣红。
在世时,她极度自律,练剑画符文书功课没一日落下的,总之靠着自己的铁面铁心铁手腕华丽丽地入职于正玄派掌门坐下正为首席大弟子,一时间风光无限成为琉阳山头最傲最怒放的花。
死因如下,某日,山雨欲来风满楼,某位脑子不灵光中二犯病的师弟阎罗王附身,一脸凶煞走进师门,“唰啦”一刀刺向他们的师妇,将所有留有余温的修习岁月杀了个片甲不留。
原本吧师弟是该死在师妇剑下的,偏生此人是个戏多的货,临门一脚用间劈开地狱血河要跑路,孔巍心道不行啊这货身为男主很快就会回来将山门众人啪啪打脸,她冲上去补刀啊,脚滑啊,就这么掉进血河里滚来滚去。
狗血的就在这了,她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死得不能再透。
唉,她只能摇摇头,这辈子还是走得太急。
既然狗血,那她的一线生机还是必然出现的。
或许她近日将要度化至希魂境界,但恐怕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回想的必要了——因为她又活了,算上从娘胎里出生那回,这是她第三次新生般地睁开眼。
有人将她埋在水里,一般来说不应该用“埋”来形容,可此时此刻她身上实打实绕了许多的铜铁锁链,从肩膀到脚踝,就像巨蟒狩猎。除了埋,她再想不到有穿书又重生的人比她更落魄,没有系统金手指就算了还落魄到不立刻想方设法浮上水面就会再次溺亡。
她在心头啐一口,是谁这么没眼力见,敢这么对她的尸首,简直活太久。也就是准备捏个术法挣扎开的时间,她忽地想起来,是她自己绕的尸体。
唉,脑子里那点浆糊水似的记忆被地府的大混沌鼎吸收了,记性变差了。
当年,她死前满心满眼只有对当大魔王与回山门上报仇雪恨的求知若渴,便耗尽最后一丝灵力操控极恶相离体后把自己的肉身压在锁链里,为了检验魔道邪术的掌握程度。
若她学成,那便虚化肉身脱离,从此以后她就是天下第一大魔王,可以操着桀桀桀的怪笑到人间为祸天下,最重要的是顶替了某人的身份,从此以后这世界的男主光环就不复存在啦!
没学会那自然一死了之等着变成夷灵等着归化天地。
没系统没道具没弹幕,自然是无法成功的。
唉,部分记忆还被地底的大混沌鼎烧成香灰,应当是没有穿越者比她更崎岖了。
好说歹说死了些时日,身子阴弱,原来要凝心静气才能使出的魔术,她现下勾勾手便使出来了,不过要虚化肉身还是难,她便召来一只绿藻里的青鬼替自己解开了锁链。这伙计在这既臭又暗的地方盘踞许久,真是造孽。孔巍深知身为死物还要干活的艰辛,便拍了拍面前泡成巨人观的伙计以表感谢,不小心将人家肩头的皮肉抖落下来。
对不住,朋友,待我上去之后绝对遣人来净化一下这地方,你就安心的去吧。她挥挥手抽走那伙计身上的怨气化为己用,如是想到。
孔巍正打算跃出水面,却听见水面之上有几声迷蒙模糊的呓语,飘飘然的人影被水岸边一丛芦苇分割,她本能躲在芦苇丛里只探个头呼吸空气,屏息听人声。
“正则君和霄照君怎么打起来丝毫不顾忌损耗......这处的灵草都枯了,我要怎么跟我师尊交代,唉......”
“又不是头一回了,你跟你师尊说声,指不定运气好,这回草药考校就免了你呢?”
“我哪敢再去触他霉头?偷偷告诉你你别往外讲啊,我师尊那间用来装清雅的小院被霄照君一股真气拍散了,他老人家现在正忙活着请门生来修门槛呢,就他那点银钱啊......啧啧。”
这台词,啧啧,经典的两男雄竞修罗场后无辜群众发言。
死了这么多年了,世界怎么不进则退了呢?
不应该啊,当年琉阳山弟子届的狗血含量很低了,大多数有点问题的炮灰可是挤破头都够不上她孔大首席的头发丝。
不进则退毫无长进,这不纯折磨人呢?
那她上辈子打下的平静江山,那点沾沾自喜的,打破主角金手指的自豪感,不都成笑话了吗?
最重要的是——她本人也许是这世界的炮灰女二啊!
所以现在她复活是来当对男主强取豪夺的恶毒女配吗?
那系统呢?弹幕呢?她已经做好看着眼前的“天书”将姚叶称之为“妹宝”的准备了。
确定周围没人后,孔巍才从水里爬起来,第一时间就是回头从水面看看自己的肉身,既然她重生在自己的原身上,那必然不是有人献舍——是谁招了她的残魂?
是谁!是谁干扰了她这通好死!
放眼狗血穿书届,还有人比她更落魄吗?没有吧?
孔巍深吸一口气,她和现代小说里拥有系统或者弹幕的穿越者不同,虽然没有金手指,但也没有硬性任务和什么攻略对象,她已经习惯用一个修士的头脑来思考,而不是跳脱地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爱她爱得忘乎所以的病娇反派叫她重生。
她十分务实用食指沾了沾湖水,抹在自己手腕脉络上,再一眨眼便入了莲海心境,通俗讲类似阴阳眼,可以看见每个人身上的极恶相,极恶相是三魂里的一部分,会清晰地展现这个人的本相,包括俗念与业障。
孔巍的极恶相是个被砍得七零八碎的她,大概与她原身死相有关,当年第一次学会这术法时可把身旁一同入境的姚叶吓了一跳。
果真,没看到那被百鬼分食的极恶相,倒看见一道从左眼蔓延到脖颈间围了一圈的梵文,是一个不错的招魂咒。精准指名道姓要她的魂,也确实是做到了——但还是不知道是谁啊!到底是谁将她从坟里挖出来的!死都死了还有必要再就业吗?!让不让人好好走了!?她是穿书是重生,但她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啊!她孔巍是潜心修行才入的内门当的嫡传亲徒啊!
而且连个让她必须完成的任务都没有,当这是三缺一随机匹配吗?
横竖也不是头一回重生了,一回生二回熟吧。她总结起来活了许多年,很快便想开了坐在水边引净身术,换身衣裳,复制一套刚刚看见的正玄派现今的弟子袍,手心往后脑勺拨弄用发带束发,对着湖水捏了捏脸便佯装出另一幅面容——她当年在世时可是正玄派弟子届大名鼎鼎人人都要行礼的大师姐,此时此刻没被人认出来倒还好,认出来了就大事不妙,死了这么多年又出现的人能是好人?到时来个人一把符纸撒上来说不准那招魂咒主人技艺不精没挡过去攻势,她孔巍也就要再死一回。
抖抖腿搓搓手,她决定找个信得过,且知道她死前内里的人通个气聊聊天搞清楚情况。
但找谁又是个问题。
绿翦翦松树成片遮住日头,山脉石阶边屋舍错落,绿畴间有药理用的沉香静默地融合进叶的清香,偶有一两声不成体统的笙乐。孔巍边走边想,当年她死前在场的无非是宗主的几位徒弟,她是老大,而后是姚叶,即为女主,在者是沈帆尽,应该是原书男主,她看过沈帆尽的极恶相,是牵着万鬼杂念的黑,和不甘的血河。
姚叶的极恶相是芳兰竟体的白鹿,并且伴生真假千金剧情,沈帆尽是令见者目迷五色的凶神,并且曾是个没爹没娘的流浪儿。他们大相径庭到一种诡异的契合,就像离恨天掉下来一块裂成两块的石头,天生就是要再相遇的。
所以得找剩下的那个,岳彩侠,正玄派掌门幼子。
她随手从风里接了片落叶,食指中指并拢在叶脉上一点,接着松开手让叶片漂浮在空中。
依稀记得岳彩侠的极恶相是坐在云雾间的仙人,身上缠绕些黄金柳,颇有趣味,既出尘又不舍繁花。她干脆直接现编了个寻人魔术,专找近似菩萨的极恶相,而用魔气可以更精确更狠戾更快地找到人,她只需要跟着叶子走。
而她实在想不到这一路空无一人,越走越阴凉,倒不是鬼气的阴凉,是往山涧里走的阴凉,两座山崖夹出不见天日的窄道,走过窄道,又跟着叶子上条竹筏,绕过最后一道弯时终于豁然开朗。
岳彩侠住在山洞里,一根生长多年的红杉木被架在中间横穿地底,约莫有十多间府邸纵横堆叠在这“洞天福地”里,尽数是木头做出来的,不假瓦片,统统被山洞的血盆大口包裹,又有树木遮掩景致,若阴天里看着,难免令人望而却步。
跨过锦鲤池,拾阶而上,孔巍染了一身树色,鼻腔里原本还对湖底腥臭味有些记忆,现下荡然无存。
这么多间屋子,屋檐房梁还刻着生趣的脊兽挂着风铎,偏生没见得一个杂役或弟子,孔巍登上这片山洞大院时抬头看见悬挂的牌匾,在光与影交界之处流动着金丝楠木的纹理,游龙戏凤挥洒下“肃律堂”二字。
用来罚人的,那怪不得没人爱来。
孔巍锤着酸痛的膝盖痛定思痛,一定要和岳彩侠揪出那个召唤她神魂的人杀之后快,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最大最威风最高处主屋的木门,不出所料的没有人。她对岳彩侠没什么芥蒂怀疑,十分自然地坐到窗棂边的头把交椅上,径自倒了杯半温不热的毛尖喝,看见小桌上放了个陈旧的鼗,心里发笑:这么大了还玩拨浪鼓。
她想到岳彩侠儿时拿着鼗跟在师姐师兄们屁股后边的日子,不由得轻笑一下。
也就是这一笑,伸手拿起鼗来转了两下,细绳上的红玛瑙敲在鼓面上咚咚响三声,须臾间一道白影向孔巍压来。她有一瞬停滞了呼吸与动作,左眼至脖颈处闪过似抽筋的痛感,是鬼魂被神光教化的窒息。
在抬头时,她看见面前人在腰间挂了一把鸦羽制出的羽扇,一袭白袍上绣着茱萸纹,与云纹结合后幻化出一些玄鸟游龙意境。他伸出手,用指尖勾起孔巍的下颚,远山眉压住桃花眼,本是一颦一笑惹人怜爱的骨相,偏生他要抿着唇做出点苦大仇深模样。
孔巍一时无言,她上次见岳彩侠时,他还是个未开悟的孩子,她死上几年,竟能长出这张醉玉颓山般的脸。
岳彩侠看穿她的佯装,指腹揉过她改动过的眉目鼻唇,最后在眉心一点,泼墨似地解脱了她脸上的术。
不知为何,孔巍觉得落在眉心的那一点,更像如泣如诉一触即分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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