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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皇后

深秋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漫进坤宁宫内,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清寒。

宫女秋纹手持玉梳,小心翼翼地梳理着皇后那一头浓密如瀑的青丝。铜镜里映出的容颜,依旧美丽,却像蒙了一层薄尘的明珠,失了几分鲜活气。眉宇间是常年端着的雍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茫。

“娘娘的头发真好,奴婢用再名贵的头油,都觉是多余了。”秋纹轻声说着,试图打破这清晨惯有的沉寂。

李明月目光落在镜中,却又仿佛穿透了镜面,不知看向了何处。她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算是对秋纹话语的回应,并未出声。

另一名年纪稍小的宫女捧来今日大朝会要戴的凤冠,那是由无数珍珠、宝石和赤金累丝镶嵌而成的九龙九凤冠,华贵沉重,象征着母仪天下的尊荣。

小宫女忍不住轻声吸气,带着艳羡:“这凤冠真重啊,娘娘今日戴着,定然辛苦。”

秋纹脸色微变,正要呵斥小宫女多嘴,却听李明月淡淡开口,声音平缓无波:“习惯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坠在空旷的殿内。习惯了这凤冠的重量,习惯了这深宫的沉寂,习惯了……不再是自己的自己。

五年了,这四方的天,四方的地,几乎要磨平她所有的棱角,快要让她忘记,自己也曾金戈铁马,驰骋沙场,是军中人人敬畏的“大将军”。

秋纹心中一酸,不敢再多言,只更加轻柔地为她绾发,戴上那顶沉甸甸的荣耀与枷锁。

太和殿内,百官肃立,待皇帝皇后落座,觐见之声山呼海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明月端坐在宗政岚身侧,目光平视前方,遵循着宫廷礼仪,繁复的礼服层层叠叠,包裹着她依旧挺拔却不再蕴含力量的身躯。她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敬畏的,讨好的,审视的。

她像一尊被供奉起来的神像,完美,端庄,却没有温度。

宗政岚清朗温和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带着帝王的威仪与恰到好处的宽和:“众卿平身。”

“谢陛下!”

李明月面上带着一丝得体的微笑,眼神却平淡无波,仿佛灵魂被抽离,看着这满殿的繁华与喧嚣,如在同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皮影戏。

各国使节一一上前,献上国书与贡礼。

亲王、长公主们按品级列席,言笑晏晏,一派天家气象。

宗政岚对于各国使者或恭维或暗藏机锋的话语得体应对着,时而温言嘉许,时而绵里藏针,将大国的气度与君王的掌控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他偶尔会微微侧头,低声对李明月说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李明月的回应则是如训练好的一般,或微微颔首,或极轻地应一声“陛下说的是”。

她的回应永远端庄,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纱,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宗政岚似乎并不在意,他需要的,或许只是她坐在这里,扮演好皇后的角色,成为他完美统治图景的一部分。

直到司礼监那尖细高亢的嗓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殿内维持着的和谐表象。

“宣——戍边大将军,宣王宗政靖越觐见!”

那一瞬间,李明月交叠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尖隔着丝绸衣料,轻轻抵住了掌心。她依旧维持着平视前方的姿势,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像是被这声唱报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失序的悸动。

随即,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步步,由殿外踏入。那脚步声踏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也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尖。

宗政靖越停在大殿中央,玄色亲王常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如岳。边疆五年的风沙,将他身上最后一丝属于京城的骄矜之气磨砺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血与火淬炼的沉浑与锐利。他面容硬朗,肤色是常年日照下的健康麦色,下颌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行军之人的干脆。

“臣,宗政靖越,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塞外风沙磨砺出的粗粝沙哑,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微微停顿了一瞬,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吐出后面几个字时,似乎格外艰难,“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四个字,像冰珠落地,清晰,冰冷,不带丝毫情绪。

李明月感觉到自己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那道跪伏的玄色身影上,他未抬头,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也清楚,就算看清了也无济于事,他们之间隔着五年无法跨越的时光。

“十七弟快快请起!”宗政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与亲和,“你戍守边关,劳苦功高,朕心甚慰。边关苦寒,真是辛苦你了。”

宗政靖越依言起身,依旧微垂着眼睑,姿态恭谨,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为国戍边,是臣的本分,不敢言苦。”

“好!好一个‘本分’!”宗政岚抚掌,面露赞赏,“有皇弟这般肱骨之臣,实乃我大雍之福,朕之幸事!”他语气温和,如同一位真心为弟弟感到骄傲的兄长,“且与朕和众卿细细说说边关情形。”

“是,陛下。”

宗政靖越开始述职。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语速平稳,将边疆的防务、各部族的动向、屯田的进展,条分缕析,一一陈述。没有夸功,没有诉苦,只有冷静客观的事实与精准的判断。

李明月静静地听着。

那些熟悉的地名,曾经是她沙盘上推演过无数次的要冲;那些战事的描述,曾是她热血沸腾、挥斥方遒的过往。

如今,从另一个人的口中说出,平静无波,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地扎在她心上早已结痂的伤口。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收拢,华美的宫装袖口下,指节微微泛白。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流连在他身上。他瘦了,也结实了,肩膀宽阔得足以撑起一方天地。左脸颧骨处有一道不甚明显的浅淡疤痕,为他原本俊美的面容添了几分悍勇之气。他再也不是那个会在她面前情绪外露、喜怒皆形于色的少年了。时间与经历,将他打磨成了一柄入鞘的利刃,收敛了锋芒,却更显危险。

述职完毕,殿内有一瞬的寂静。宗政靖越所陈述的功绩与艰辛,远超众人想象。

宗政岚沉默片刻,方才慨叹道:“朕虽居庙堂,亦能想到边关将士之不易。皇弟之功,非言语可表。”他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温和,“如今你既回京,便好生休整。朕已命人将宣王府邸重新修缮,一应物事,皆按亲王最高规制置办,断不会委屈了你。”

这话听起来是关怀,实则是在提醒,也是在划清界限。

他回来了,但他只是亲王,他的归宿是王府,而非这权力的中心。

他在告诉他,戍边回来了,军权也该上缴了。

宗政靖越神色不变,再次躬身:“臣,谢陛下隆恩。”

就在这时,宗政岚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侧身,极其自然地从龙案上端起一只金杯,目光温和地看向李明月,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御阶之下近前的一些臣子听清:“皇后啊,宣王立此大功,捍卫我大雍江山,护佑黎民百姓,功在社稷。朕心感念,理当敬他一杯,皇后意下如何啊?”

帝王举杯,皇后自然要跟随。这是天经地义的礼仪,是帝后一体的象征,任谁也挑不出错处。可这看似随意的举动,落在知情人眼中,尤其是落在宗政靖越眼中,无异于最尖锐的刺。

李明月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她抬眸,对上宗政岚含笑的眼。那笑意温文尔雅,如同春水,底下却藏着冰冷的暗流。他在用这种方式,宣示主权,提醒着所有人,尤其是提醒那个刚刚归来的皇弟,谁才是主宰,而李明月,又是谁的人。

她看到宗政岚眼底那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陛下说的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心底却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荡起无数浑浊的浪涛。

秋纹适时地斟满一杯酒,递到李明月手中。金杯冰凉,酒液微漾。

宗政岚已然站起身,面向百官,举杯,声音清朗:“这一杯,敬宣王,敬所有戍守边关、保家卫国的将士!众卿,同饮!”

“敬陛下!敬宣王!敬将士!”百官齐声应和,纷纷举杯。

李明月在宗政岚起身的那一刻,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的动作依旧优雅端庄,这样的举止她早已演练过千百遍。她举起酒杯,目光不得不看向殿中那个玄色的身影。

宗政靖越也举起了酒杯。他的目光,终于不再回避,直直地迎了上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隐忍,有痛楚,有一闪而逝的愤怒,还有那被她亲手碾碎、却似乎并未完全熄灭的……炽热爱恋的余烬。他的视线,紧紧地锁着她,像是要将她此刻穿着凤袍、与另一个男人并肩举杯的模样,深深地刻入灵魂深处。

李明月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颤抖。她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维持着皇后应有的威仪与平静。可在他那几乎能洞穿人心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无所遁形,仿佛身上这件华美的凤袍,变成了最可笑的伪装。

宗政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姿态潇洒。

李明月也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尽数饮下。酒液入喉,如同火烧,一路灼烫到心底,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几乎能尝到那苦涩背后,属于自己尊严碎裂的味道。

宗政靖越看着她饮酒时微微仰起的、白皙脆弱的脖颈,看着她垂下眼帘时那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猛地抬手,将杯中烈酒一口饮尽,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悍勇。酒液的辛辣刺激着喉咙,却远不及此刻心口那如同被撕裂般的痛楚。

“臣,”他放下酒杯,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如同被砂石磨过,“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他再次垂下了眼睑,掩去了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只剩下拒人千里的恭顺与冰冷。

李明月缓缓坐下,凤冠的重量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几乎要压断她纤细的脖颈。宗政岚也坐了下来,他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覆在她依旧紧紧握着空酒杯的手背上。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可李明月却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相贴的皮肤,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她没有挣脱,甚至没有动弹分毫,只是任由他握着,像一尊没有知觉的玉雕。

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带着痛楚与恨意的目光,虽然不再直视,却依旧如影随形地钉在她的侧影上。

殿内的歌舞再次响起,丝竹管弦,靡靡之音,试图掩盖刚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百官们重新挂上笑容,推杯换盏,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李明月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回来了。

带着赫赫军功,带着满身风霜,也带着被她亲手推开、继而转化为深刻恨意的十年痴恋。

而她,被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穿着最尊贵的华服,戴着最沉重的枷锁,在他的注视下,扮演着最违心的角色。她骨子里的那份孤傲,在现实的重压下,只能深深地隐藏起来,化作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与隐忍。

宗政岚依旧在与近臣谈笑,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温柔。

这一场大朝会,对于宗政靖越而言,是功勋的犒赏,也是酷刑的凌迟。

对于李明月而言,是日常的仪轨,也是尊严的碾磨。

深宫寂寂,长路漫漫,那饮下的酒,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过往,将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言语,那些被压抑的情感,都化作了一片无声的灰烬,飘散在这看似繁华似锦、实则冰冷彻骨的宫阙之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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