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踩着深夜的露水回到王宫时，月亮已经西斜。
她陪着惊魂未定的麦约翰，将老麦王的“尸身”悄然送回寝殿。
麦约翰早已命心腹清场，此刻寝宫内唯有他的亲信侍卫。
这个亲手割开麦冬洞公爵喉咙的战士，作为老麦王最倚重的近臣，在宫中本就可自由出入。因此他们这番动作，竟无人察觉——或者说，即便有人瞧见，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你守着他。”
李思重重拍了拍麦约翰的肩膀，无视他颤抖乞求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推门离去。
夜色开始褪去，但幽暗的王宫依旧沉浸在阴影中，只能等待黎明来驱散这沉重的黑暗。
四下寂静无声。
李思许久未体验过这样的宁静了。她深深吸气，竟莫名怀念起从前那个聒噪的自己。思绪飘忽间，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陈散那令人作呕的黏腻嗓音——
“嘎……嗝……”
还有指甲刮挠木板的吱嘎声，尖锐地刺穿鼓膜，在头骨内壁来回刮擦，激起阵阵战栗。
她立在鎏金内开大门前，垂眸瞥见门缝渗出的深色液体。掌心贴上冰冷门板，清晰的刮擦震动由最先接触的皮肤传导至全身每个器官，浓重的血腥味却直接钻进鼻腔。
李思面无表情地吐了口浊气，左肩蓄力，狠狠撞向门扉——
寝室内的蜡烛早已燃尽，惨白的月光照在两个满身猩红的女人身上。她们被撞开的门板掀翻在地，浑浊眼珠却在黑暗中诡异地转动，死死追随着李思的身影，干裂的嘴唇无声开合，像两条搁浅的鱼。
“嗝……嘎……”
李思径直绕过那两具扭曲的身躯，重重跌进天鹅绒沙发里。她翘起腿，饶有兴味地观赏着人形生物向自己爬来。十指指尖皮肉被磨失殆尽，染血的白骨敲击在地板上。
“啪嗒……啪……”
李思眼中迸出兴奋的火光，放下交叠的长腿，大剌剌地岔开膝盖俯下身。她像观赏珍奇动物般，盯着那两个朝自己爬来的血人，指尖不自觉地抠摸膝头的布料。
“呵，看看谁爬得最快。”
此刻她竟渴望那脑中声音突然响起。
她就是这样的存在，肆意践踏着他的童话。即便面对未知的恐怖，也因亵渎他的造物而兴奋得浑身战栗。
“快！宝贝！”
当她们抬起手臂时，几根断裂的手指在空中摇晃，就像是鱼钩上的活饵。
最先爬过来的那个人用残缺的手掌捧住李思的脚踝，诡异地触碰让她差点本能地踹开。可那女人却突然将脸颊贴上她的脚背，发出一声餍足的叹息，宛如迷途的幼兽终于回到母亲身边。
另一个也同样也贴了上来，温热的鲜血渗进她的鞋袜。那黏腻触感让李思胃部抽搐，她猛地将两人踹开，跳着脚甩掉染血的衣物，像逃避瘟疫般钻进被褥深处。
李思抬头怒视又要爬来找她的两人，厉声呵斥：
“滚远点！”
神奇的是，那两痴傻竟然像是能听懂李思的话一样，当真匍匐不动了。
李思只觉眼皮如有千钧重，脑袋陷入鸭绒枕的瞬间，便坠入了梦乡。
李思再醒来时，寝室里只有麦约翰一人。
他脸色煞白如纸，眼下一片乌青，瘫坐在沙发里，目光涣散地瞪着地板上那些暗红的血迹，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李思嫌弃地扫了眼麦约翰，掀开被子下了床。
“燕麦！”
麦约翰回神，霍然起身时晃了晃，一把扣住李思的手腕。
李思皱眉瞥了眼他紧箍自己手腕的手，眼神凌厉地示意他有话快说。
“我……昨天庆典结束，本应现身的国王……今天你把那沉睡诅咒公布。”
麦约翰声音虚浮，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的模样，让李思险些笑出声来。
李思含笑点了点头，麦约翰立即唤来两名新侍女，为李思更衣梳洗，备膳侍餐。
麦约翰早已以燕麦王子的名义召集了众贵族大臣。
李思站在议事厅沉重的橡木门前，深深吸气，向麦约翰微微颔首。
大门开启的刹那，无数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又顷刻消失。众人齐刷刷地俯身行礼。
李思大步云飞行至王座前，霍然转身面向群臣，抬手示意。一名侍女便推着鎏金轮椅缓缓进门——椅上老麦王双目轻阖，唇边噙着一抹微笑。
厅内所有视线如被磁石吸引般黏在轮椅上的老麦王身上——目瞪口呆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胸口划十者有之。
李思瞅准时机，使劲捏了一把藏在袖子中的洋葱，往眼角一蹭，顿时泪如泉涌。她痛苦地眯起红肿的双眼，用袖口胡乱抹着泪水：
“呜呜，我的父王，我还没来得及尽孝,您怎么……”
哽咽声断断续续，肩膀不住颤抖。
轮椅缓缓停驻在李思面前。她“扑通”一声重重跪地，整个人扑在老麦王膝头嚎啕大哭。
有几位年老的大臣焦急追问：
“老麦王怎么了？”
有人甚至想要上前查看，却被麦约翰横臂拦下。
李思拽过老麦王膝上的绒毯，粗鲁地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勉强抬起泪眼面向群臣，嗓音沙哑却清晰：
“父王中了黑女巫的沉睡诅咒，长睡不起。我现在宣布：凡能破除诅咒、唤醒国王者，将继承麦国王位。”
殿内顿时哗然。一位机敏的子爵高声质疑：
“陛下为何会被诅咒啊？”
麦约翰眉头紧锁，铁塔般的身躯挡在李思和老麦王前：
“麦冬洞虽然已被我杀死，但他早提前买通了黑女巫，趁欢庆之夜行刺，对陛下施了这恶毒诅咒。”
大殿内一片死寂，无人敢质疑这位拯救麦国、粉碎阴谋的英雄。
几声抽泣打破寂静，紧接着整个大殿响起此起彼伏的啜泣。众人既为丧子又沉睡的老麦王哀叹，又忍不住咒骂已死的麦冬洞。
李思暗自庆幸无人识破老麦王已死的事实，佯装虚弱地推着轮椅缓缓退场。。众人纷纷用丝帕拭泪，簇拥着这对“父子”离去。麦约翰则像堵铁墙般，拦下那些想要扑到老麦王身上痛哭的忠臣。
回到老麦王寝宫，李思挥手屏退所有侍女，冷眼旁观麦约翰和亲信将尸身安置妥当。如今这局面，她不得不倚仗麦约翰——他们已是同谋，更何况这男人对燕麦王子痴心一片，谅他也不敢背叛。
李思双臂抱在胸前，略一点头，脚步不着痕迹地往后挪。麦约翰敏锐察觉，起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无人角落。
李思皱眉：
“有事吗？”
麦约翰神情哀伤，拽着她的袖子，艰难开口：
“燕麦……你变了。”
李思心里一紧，脸上却露出受伤的表情，甩开他的手怒视道：
“怎么，不是你心里的完美情人了？”
撂下一句话，不顾麦约翰的挽留转身便走。
李思其实很慌乱。她没有燕麦王子的记忆，这段时间一直毫无掩饰地用燕麦王子的身体扮演自己，也难怪麦约翰会怀疑。
不过，麦约翰是个傻子，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躲！
呜呜，笔记本坏了。本来接着写完第六章呢[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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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睡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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