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纤毫无知觉，被严凛抱在怀中，严凛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每一刻都是最后一眼。
他长相原本是英俊霸道那一挂，眉眼这么一低垂，显得还挺有破碎感。赵恩觉得他这样反倒比较顺眼，多看了两秒，就听耳边孙承恩问道：“严凛好看？”
她点点头。
“他好看，还是你师父好看？”
赵恩立刻说：“他哪比得上我师父！”
其实为了遮掩天命，赵恩的师父一直蒙着面罩，她从不知道师父到底长什么样。
但只看师父露出的那双眉眼，眉心那样清俊，目光那样沉稳笃定，仿佛亘古不变，就能让人相信，师父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
严凛的皮相，在这个世界里还算顶尖，可跟师父这样的玉粒金莼比起来，也就是个糟糠罢了。
孙承恩听她语气斩钉截铁，挑眉道：“那我和你师父比呢，哪个更好看？”
赵恩想说，我师父比你好看一千倍一万倍，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但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这句说不出口。
因为孙承恩长相确实英挺深邃，该锋锐的地方锋锐，该温和的地方温和，举止洒脱，气度沉着，比严凛更对她胃口。
也因为他身负大气运，这一路又着实对她不错，她不敢口出狂言，怕没了良心被天道记一笔。
“……这没法比。”看他意图追问，赵恩赶紧反将一军：“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意义，你跟我师父比什么，你们又不认识！”
声音故意软乎乎的，这姑娘撒起娇来真是很有一套，将他吃得死死。
孙承恩哼了一声，如她所愿，放过了这一茬。
-
祛除过身体里的阴气，金括很快就醒了，他对赵恩道了谢，第一时间守到朗纤身边。
他虽样貌平平，甚至有些憨态，但身材高大，与朗纤修长纤细的身形挨在一处，一个质朴，一个轻灵，居然显得有些相配。
严凛的拳头紧攥又松开，开口道：“水杯里没水了，你去给阿纤接点水来，要温的。”
似乎很习惯他这样发号施令，金括没说什么，便起身出去接水了。
赵恩被小小震惊了一下，心想不愧是多年好友，都这样了，金括对严凛的信任感还是根深蒂固。
“等会阿纤醒来，我刚才说的那番话，还请你们不要告诉她。”严凛抬头，向着赵恩和孙承恩两人请求道，语气平静，像是已经从之前的怒气攻心、歇斯底里中恢复了过来。
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睁开眼，看到熟悉的、书中描述过的一切，都有一把火烧干净这世界的冲动。
他痛恨这荒唐的剧情，痛恨这本书，痛恨这命运。
他明知道朗纤最终不会和他在一起，可还是毫无指望地爱着她，最终孤注一掷，决定以最残忍的方式打破剧情。
然而他失败了。
朗纤得知了真相，要同他离婚，还眼见着与金括越来越亲近。
剧情朝既定的方向驶去，滚滚滔天，非人力可以逆转。
“无论这个世界是不是一本书，阿纤都没必要知道。她会受不了的……你们就当那些话是疯话，是我疯了吧。”
他一个人疯，总好过拉着她一起崩溃。
赵恩说：“我本来也没想做传声筒。”
严凛看向孙承恩，后者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朗纤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人是严凛，想也不想就用力一推。
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脏臭至极的垃圾一样。
严凛被她推得拧过身去，嘴角扯了扯，挤出一个有点悲凉的笑。
“这么讨厌我？”他若无其事地靠近她，“之前我去画室，身上沾了颜料回来，也不见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朗纤看着他深黑如潭的眼睛。
“因为那时我爱你。”
严凛一愣，她却转而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慢慢地说：
“我们这个圈子里，两情相悦太难得。知道你喜欢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我虽然有点妒忌，但也真心祝福你们，能修成正果。”
神智清醒之后，朗纤仔细想过，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地爱过严凛。
因为爱他，所以她学着压制独占欲，拼命压抑自己的性子，一心只想着他好；
因为爱他，所以对他言听计从，哪怕小宝的死疑点重重，她也从没怀疑过他。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她没有被操纵，举止与平时不同，或许只是因为……在陷入爱情的时候，人人都身不由己。
委曲求全，一叶障目，全是她心甘情愿的。
严凛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可我现在没那份心了。”她说，恨意咬牙切齿：“你杀了我的小宝，怎么还有脸到我面前嚷嚷，怎么还——”
“怎么还有脸活着，对吗？”严凛惨笑一声，浓郁的眉眼内敛，竟然显得有些委屈。
他就知道，朗纤不爱他了。
就为了一个孽种，她说不爱就不爱了，放弃他弃得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留情。
就好像他们从大学开始的那么多过往，那么多回忆，那么多彼此心照不宣的暧昧和悸动，都比不上那个意外怀上的杂种。
好，好，好。
他做了这么多，处心积虑把那杂种扼死在萌芽状态，断掉了她与金括发展的所有可能……
但她还是不爱他了。
很正常，他本来就是作者为她设置的一份障碍、一个对照组，一个为了让她的爱情更添滋味的糟糠前夫。
她不爱他，讨厌他，讨厌到想叫他去死，这才是正常的。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一早就知道了。
-
虽然经过了小鬼的彻底消亡，朗纤的情绪大起大落了一场，但她还没有忘记正事。
她把离婚协议递到严凛手上，催他快签。
“就这么着急？”严凛被她磨得没了脾气，知道再拖延也没有用，更有失气度，便如她所愿，签了自己的名字。
朗纤收好离婚协议，看着他说道：“你待会是自己自首，还是我帮你报警？”
她这个人，性格就是黑白分明，想法也很简单——无论有什么因由，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的孩子没了，害死她的人不能毫无代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要是实在恨我，想让我死，我会自己自尽的。”病床上的男人看出她意已决，语气灰败地道，“不用麻烦执法机关。”
他是认真的。
朗纤却只觉得他在夸张威胁，心里厌恶至极，果断从床上起来，一言不发往外走。
路过床尾时，赵恩站在孙承恩边上，关切地看着她，让她不由想起小鬼最后一口气就绝在赵恩手上。
但朗纤看着赵恩那双无辜的蜜糖色大眼睛，也没办法对她生气，还是点了点头，算作道别。
说来也巧，朗纤一出门就碰上了接水回来的金括，不小心把水打翻在金括衣襟，拉着他到车上换衣服去了。
病房大门敞开着一条缝，门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严凛阴气森森地盯着门口，但竟也没有再发疯，任由那两人声音逐渐远去。
这三人的恩怨，似乎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次日，严凛出院自首。
接下来几天，系统维持着装死状态，没再发任务。
赵恩就趁机开始偷懒，她跟孙承恩结了佣金，两人到云市几处著名景点游玩，还把本地特色美食尝了个遍。
一直到半个月后，赵恩脑子里响起熟悉的机械音，叫她打开手机看新闻。
她咬开一颗脆甜多汁的车厘子，漫不经心打开头条，手指顿时一滞。
“严凛死了！”她瞳孔剧震，跑到孙承恩房间叫他，“你看到没有，他真的自尽了！”
孙承恩原本在开视频会议，于是屏幕里的副总中层们便看到，一个身材曼妙、娇美勾人的少女亲密地扑到了他们向来不苟言笑、不近女色的总裁面前。
那是总裁家卧室，没错吧？
少女口中还直呼总裁弟弟的名字，这是都登堂入室、摆起大嫂架子了？
哇哦。
好大一个瓜，副总们不约而同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孙承恩有点无奈，关了会议，抬眸看她：“慌什么，这些下属都以为我金屋藏娇了。”
赵恩急得跺脚：“误会就误会，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重点是严凛死了啊！”
新闻头条配了张图，是严凛尸体被推出去的模样，虽然尸体全身都被白布盖住，但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朗纤离开对他的影响真就这么大，万念俱灰之下，他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如果他去意已决，直接在家里开煤气就好，又何必多此一举自首？
就为了把离世的地点选在监狱这块风水宝地吗？
赵恩本能觉得不对劲，孙承恩问了一句：“在监狱这种地方自尽，怨气是不是会格外浓重？”
“也分情况。严凛这种特别偏激的，横死之下，怨气就很深重……”赵恩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了什么：“天啊！”
之前系统说的“厉鬼现世”，不会指的就是严凛吧？
因为比起普通成年，小鬼戾气更重、更凶蛮不讲理，她便先入为主，发现有小鬼作乱，就认定了那个灭世的鬼是小鬼。
却没想过，一个自认被命运玩弄、失去妻子、状若疯癫的男人，化作厉鬼后杀伤力完全不输小鬼啊。
就在这时，系统再次出声。
【现在发布本期终极任务：保住本世界生气不散。
完成奖励：经验条增加一点。
失败处罚：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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