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李梅进来的时候看见弟弟妹妹在狗窝旁边吃剩饭,又听见说出大伯母这么毫无人性的话,怒火冲昏了头脑,竟上前去撕打比她胖了两圈的大伯母,“我跟你们拼了!”
瘦弱的李梅哪是五大三粗中年妇女的对手,挠了何琴脸一下之后,就被何琴摁在地上扇巴掌。
“小婊子,还敢挠我,我打死你!”
陆晚婉连忙叫身后的姜岩,“姜岩,你快帮帮李梅!”
姜岩快走两步,冷着脸抬手抓住何琴的衣服,轻而易举地将她掀了出去,把李梅拉起来。
何琴“哎哟”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她瞪着铜铃似的眼,看着姜岩,骂李梅:“小贱蹄子,这是你哪找来的奸夫!”
站在李梅身前的男人高大威猛,魁梧有力,一看就是个能打的,何琴怵头,回头叫丈夫儿子,“这俩奸夫□□都欺负到门口来了,你们俩给我揍他!”
李强父子俩偏瘦,打量着姜岩这壮实的体格也不敢上手。何琴凶狠瞪过来,李向红把他爸推了出去,“爸你先上!”
李强咬着牙抬起拳头冲过来,姜岩淡淡看着他,抬腿就是一脚,李强就重重地飞了出去。
陆晚婉在旁边助威,“好样的姜岩,打死他们!”幸好带了姜岩来,一拳一个,厉害!
李向红见他爸落在地上抱着肚子起不来,吓得后退到两步。
何琴见状立刻跟跳大神似的呼嚎着,“打人了打人了!有人打到家门口里来了!有没有人来帮忙报警啊!”
李强这下能起来也不起来了,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旁边的邻居听见动静,纷纷走过来看热闹。
李梅慌张地看着倒地不起虚弱叫唤的大伯,声音有些发虚,“是大伯先动手的。”
何琴指着脸上的指甲印,推了李梅一个趔趄,“我脸上是不你挠的,这男的还推了我!你再撒谎!”
姜岩上前拦住何琴,何琴不敢和他动手,转个弯继续嚎叫着,周围邻居开始指指点点。
恶人先告状,两人唱起双簧了?陆晚婉眨眨眼,计上心头。
她过去想拉两个小孩子过来,手指头动了几动,实在难以下手。她不是嫌弃他们,只是……只是……
好吧,陆晚婉承认自己确实嫌弃他们身上脏兮兮的,她又不想两个小孩子看出来,于是凑近蹲下和他们商量,“你们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站到门口就好。
两个小孩子很乖,大一点的李竹牵起妹妹的手,跟着陆晚婉走到门口。
陆晚婉站在门口,面容悲愤地开始她的表演:“各位叔叔伯伯,婶婶阿姨,李梅大伯家抢走了李梅母亲的工位,还虐待两个小孩,你们看,他们坐在桌子上吃大鱼大肉,给两个小孩吃狗食!李梅找他们理论,这位大妈就往自己脸上挠了一道,还踹了她丈夫一脚,说是我们打人!你们就帮忙报案吧,让公安同志断断是非!”他们活该被打,陆晚婉要让他们站在道德的最低点下接受批判!
邻居们震惊了。
“不是说李梅让给向红的吗?”
“何琴,你咋能这样干?不听话打两下就算了,怎么能让他们吃狗食啊?”
“我说何琴啊,你们家老大还住着李竹他们家房子呢,你做人不能这么绝啊?”
陆晚婉迅速从邻居家的话里提取出关键信息,她拽过来李梅,大声问:“李梅,你说把你妈妈的工位让给你堂哥了吗?”
“没有。我妈去世之后堂哥就顶了我妈的工位……”
陆晚婉拍了她后背一下,歪头小声提醒:“大声点。”
李梅立马提高音量:“大伯母说我弟弟妹妹太小,我下乡没法照顾他们,如果我去厂里要这个工位,她就把我弟弟妹妹送人!”
何琴冬瓜似的脸一僵,立马冲出来,“李梅你胡嚷嚷什么?明明是你在你妈灵前说把工位让给你堂哥的!”
“我没有!”身后陆晚婉扶住她的肩膀,李梅终于有勇气反抗何琴,“是你们逼我的!”
何琴见邻居议论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恼羞成怒要打李梅,被一直注意情况的姜岩推开,他站在陆晚婉身后,紧盯着李家人。
陆晚婉放下心,向邻居们道:“各位长辈们你们看看,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呢,她都敢动手打李梅,还不是做贼心虚!大家快帮忙报案啊!”
“这个女人胡说,就是李梅自愿让给我儿子的!”何琴急了,大喊道。
众人看着跟乞丐一样的两个小孩和泪流满面的李梅,大约也猜到了内情,李强家真抢了侄子家的工位。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何琴泼辣,家属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不愿意为了外人得罪邻居,只是口头安慰李梅两句,骂了何琴两句,就没有了。
这就没有了,陆晚婉撇嘴,真是世风人下,连帮忙报案的都没有。
陆晚婉戳戳李梅,“这些人就光嘴上说说,根本不顶用,咱们先把你弟弟妹妹带走吧,其他的再想办法。”
李梅用袖子抹掉眼泪,用力点点头,“好。”没见到弟弟妹妹的时候她还能忍,见到了怎么也不放心他们继续呆在大伯家。
李强一家害怕侄女真的带着人去报案,死活不让走。
有姜岩在,陆晚婉一点都不担心,她一挥手,“李梅,我们走。”
半小时后,陆晚婉站在招待所破旧的房间里,嘟着脸指着那张铺着泛黄发旧,还有一团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痕迹问李梅:“你们市里的招待所就这个样子?”
陆婉不也是市里的吗?
不过李梅没敢问出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我也没住过,不知道会这么脏。”
陆晚婉拿起桌上的介绍信,“你带他们洗个澡吧,我出去一趟。”
“陆婉,你要去哪里……”李梅还没说完,门外陆晚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姐姐我饿。”细细弱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从李梅回来,李兰第一次开口,站在旁边的李竹也默默看着姐姐,李梅看着弟弟妹妹瘦骨嶙峋,满身脏污的样子,眼泪又涌了出去,她擦擦眼泪,“姐姐这就去给你们买饭吃,你们在屋子里等着我。”
两个小孩乖乖点头,目送李梅出去。
姜岩从旁边屋子里出来,只看见他们两个小孩,“那两个人呢?”
虽然李竹李兰知道这个大哥哥是和姐姐一块的,但是姜岩面容锋利,声音冷沉,看着就很可怕,李兰吓得抱住哥哥,李竹结结巴巴地指向外面,“姐姐、姐姐出去买饭了。”
姜岩以为两个人一起出去的,察觉两个小孩怕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陆晚婉出去之后,直奔书店买地图。康城是一共23家工厂,陆晚婉找了坐在墙根儿闲聊的老婆婆打听好公交车的路线图,在地图上划出一个环形,“行,今天就找这几家!”
市内的公交车还算方便,下午没多少人,陆晚婉挑了个没人的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时候的市区灰扑扑的,来往的人都穿着灰黑蓝白,只有墙上的红色标语“为了幸福生活,不惧困难,奋勇前进”鲜艳夺目,不过再怎么样,也要比红旗大队处处可见的茅草屋强多了,这里都是水泥砖瓦房,偶尔能看见几座二层小楼,还有很多很多自行车!
“机械厂到了!”
陆晚婉回神,下车走向机械厂的大门。
陆晚婉临走之前,特意去供销社买了十盒烟。她掏出一包烟来,扬起笑容走进保卫室,“同志你好。”
保卫室里坐着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的年轻小伙子,正在翘着二郎腿喝茶看报纸。
他听见一道悦耳轻灵的声音,瞥眼一瞧,竟然是个漂亮的女同志!
这位女同志皮肤白嫩,莹洁光滑,不光如此,长得也很漂亮,一双柳眉下,黑葡萄似的杏眼水灵灵的,嘴唇红润润的。
他们厂里也有不少女工,每一个比得上这位女同志的!
青年立刻站起身来,热情道:“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看来不用递烟了,陆晚婉收回那包烟,组织了一套说辞,“是这样的同志。我姓陆,临城人士,这次来是寻亲的。五几年的时候叔叔和我们家失散了,去年打听到叔叔在康城工作,爸爸工作忙不开,就派我来找叔叔。”
青年更热情了,她叔叔在康城,那他借着这个机会追求这位女同志岂不是有希望!
“咱们都是革命同志,我帮你。”他拿出花名册,慷慨道:“我们厂里的人名都在这里了,同志你叔叔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
陆晚婉眼睛一亮,惊喜道:“谢谢你同志!我爸…叔叔叫陆正和。”
青年把花名册分给陆晚婉一半,“咱们分头找找,这样快一些。我们厂里姓陆的很少,很好找的。”
“嗯!”陆晚婉激动地点头。
机械厂有两千多工人,有五六十页纸。
陆晚婉手指放在人名上,仔仔细细地一个一个找。
第一页没有,
第二页有一个叫陆小春。陆晚婉脑袋里搜索了一圈自己的亲戚网,确定没有长辈叫这个名字的,无论男女。
第三页没有……
第七页有三个,陆爱国,陆爱党,陆爱民,一看就是三兄弟,陆晚婉也没有听说过。
虽然不认识,陆晚婉还是抄了下来,她要去问问这几个人,万一认识爸爸呢?
后面没有了,陆晚婉看向男青年手里的花名册,没关系的,旁边还有一半的人呢。
两分钟之后,男青年抬头对上陆晚婉一直灼灼盯着他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同、同志,没有。”
“同志,我能再看一遍吗?”陆晚婉自己没看过,担心男青年看漏了。
这位女同志是在怀疑他没看仔细,男青年红了脸,连忙把花名册推开她,“看吧。”
十分钟后,陆晚婉失望地放下花名册,机械厂里没有爸爸的名字,连妈妈、哥哥、嫂子的名字她都找了,一个都没有。
“谢谢你同志,看来我叔叔不在机械厂,我再去别的厂子问问吧。”陆晚婉勉强扯出微笑,向男青年道谢之后走了出去。
男青年不甘心就这样错过自己的爱情,要追出去问陆晚婉要个联系方式,带他的师傅虎着脸走进门来,看见桌上凌乱的纸张,“你小子才来几天,就把花名册弄成这样,不想干了是吧!”
男青年害怕师傅,没敢去追陆晚婉,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花名册,“师傅,咱们厂里有没有叫陆正和的人?”他刚上岗,说不定有人没登记在花名册上,他师傅干了几十年了,一定知道。
师傅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来了一个多月了,还没记住厂里人的名字!哪有叫陆正和的!”
男青年嘟囔,“师傅,两千多人呢!一个月怎么记得住。”
师傅听见他嘟囔,伸手又要打他,忽然保卫室门口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你好同志,我是陆正和,从平城市调过来的,今天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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