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萧声自幼便被训诫,笑莫露齿,话莫高声。岔开腿坐不像样,坐没坐相,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规范。
然则,东璧谷流传出的典籍记载,双脚岔开,与肩同宽,挺直腰板方为正道。
此类坐姿下,人的身子和下肢三点一线,形成三角结构稳固,维持脊柱、骨盆的正常形态。
舒展的姿势有效缓解人类负面情绪,调动人大方得体,轻松快意,间接培养积极的情绪。
既能助力□□散热通风,减少妇科疾病,又能减轻骨盆压力,保护里面的内脏器官。
而标准的淑女坐姿——
腰部悬空、身体前倾,只占据凳子一小部分。
该坐法要求女子时刻绷紧全身肌肉,聚焦于几个点位,专注于绞住一身骨骼,丝毫不得松懈。
不仅不利于腰椎、脊柱,长此以往,还会导致脊柱侧弯,各类毛病找上门。
更可笑的是,向来只要求淑女坐姿,而没有对应的淑男坐姿。
儿郎们爽朗大笑会被赞扬声音洪亮,大跨步走就是精神抖擞。就连三岁儿童花厕里屙屎,都恨不得表彰一句哥儿就是有劲。
姐姐凤霜落举着东璧谷的典籍,与爹爹凤来义论道。摆事实,讲道理。没说上几句话,面上就挨了一巴掌。
凤家老爷只觉得她烦燥,命人把长女拖下去。
等凤箫声开始学习贵女式样的坐卧行立,发觉繁文缛节只有姐姐和她要铭记在心,弟弟凤金缕是分毫不用顾虑。
他纵是闯出塌天大祸,自有一整个凤家为他兜底。
毋须学这些有的没的破规矩,他本人的存在就是正理。
欢蹦乱跳,爬高摸低的凤箫声,嗓门大,爱说话。与世家规训的豪门名媛大相径庭,还一百二十分的不服从管教。
她为府邸的教养嬷嬷不喜,瞧不上不说,爱拿板子打。
要凤二小姐谨记说话做事低声细语,走路步步生莲。将“谨言慎行,安分守己”八个大字,刻进骨头里。
优秀的良家女未出阁前,面对爹爹和家弟,要如同依傍高山一般,全身心依赖着他们。
等出嫁了,就作为一根柔弱的蒲草,紧紧地依附着她的郎君。孝顺公婆,照顾妯娌。
待诞下孩儿,就剖出自己的血与肉,尽全力灌溉他们成长。
这般恭俭温良,克己复礼地度过一生,方能成为一名品行优良的娘子。
凤萧声没有从教养嬷嬷描述的未来里,听到她的位置。
她的人消失了。个性、理想、亲缘,不复存在,活得像磨坊里一天拉满十二个时辰的水磨。
驱策动力全不来源于自己,研制出的浆液、米粉,得不到半分的受益。
“那我呢,我在哪?我的娘亲、姐姐们,她们在哪?”
教养嬷嬷笑吟吟,“您是老爷的女儿、郎君的夫人、儿女的母亲。您的娘亲、姐姐,自然做他人的女儿,他人的夫人,他人的母亲。”
她甩着深紫色的手帕,一副老婆子今儿个就大发慈悲,给你这小妮子支教支教的姿态语气。
“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再娇贵的闺女,迟早是别人家的。”
“等三书六礼一过,二小姐得了如意郎君,这娘家就不是您的家咯!只有来日过了门的婆家,才是您永远的居所,就是您百年的身后事,一副尸骨要收殓在夫家的宗祠底。”
“别怪老婆子手段狠,纯粹是为了您好啊。老婆子不好好教导您规矩。不然他日吃亏都稀里糊涂,哭都没地哭去喔!”
凤萧声不信。
凤萧声不听。
她仰头尖哮一声,手脚并用,打跑了府里请来的教养嬷嬷。
不仅不服从,还起了逆反心理。
来多少个教养嬷嬷,就打跑多少个,家丁们要摁住她,她就拿出小姐的威仪,爹爹要教训她,她就哭着喊着要找娘亲。
谁给她找不痛快,她就要搅得凤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不得安宁!
同理,凤萧声也想赶跑指腹为婚的便宜夫婿东风放。
她厌恶那傲才视物的东家公子哥,自视甚高,仗着有几分斤两,隔三差五,揣着袖子要来教训自己。
可惜,她用花盆砸他的头,朝人家滋水都不顶用。
人家生来天之骄子,一根手指头就拦下她林林总总不入流的手段。
到最后逼到她用手抓,拿脚踹,甚至野蛮地上嘴啃,他全盘照收。
反过来抱着她的腰,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放任她的头搁在他的肩窝上,她的牙齿咬住他的脖颈,单从微张的唇齿中,泄出几分压抑的喟叹。
有时凤萧声忍不住怀疑,东风放身怀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莫不是暗中爽到?
东风放对凤萧声的额外包容,不仅没有拉近他们两人的距离,反而叠加在他生来优异,引得人嫉妒生恨的种种罪行,被判处无妻徒刑。
凤箫声憎恨自己未出世,就要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绑定。抗拒父母双亲拿她当富源,与东家交换利益。
好在她顺畅地断了亲、绝了缘,自此天空海阔,无所不往。
从徒弟那得到情报的凤萧声,和夜云轻简述了与他分离之后发生的种种状况。
重点描述天阿寺苛刻僧人的训练方式,和那落迦惨无人道的混蛋行径。
贺欢宫的师姐们,个个人美花娇,教育起人来,那叫一个辣手摧花。
难怪人们常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有些福泽要承受,恐怕担不起。
夜云轻沉默地听完,开口言道:“弟子可以。”
“什么可以?”凤萧声跟不上他的思路。
夜云轻抬起头,异于常人的眸子,有若深邃莫测的深海,隐约有诡秘的绿光在此中流动,似深夜山野飘荡的鬼火。
等凤萧声再一细瞧,那鬼魅的绿意又倏然不见,令人疑心是自己看错。
便听夜云轻道:“弟子愿意助师父一臂之力,使师父的半满神功更上一层楼。”
“噢?”凤萧声来了兴致,“你要如何助我一臂之力,使我的半满神功更上一层楼?”
征得师父准许,夜云轻小心翼翼地掀起她洗得发旧的黄袍。
他埋下头颅,有若求索的植物,将发育良好的根茎扎进干燥的土壤。
在他低头的瞬间,一双蛊惑人心的靛蓝色招子,彻底转化为幽绿色的妖兽竖瞳。
强韧的舌头从尖端部位一分为二,恢复为分叉的蛇信子,靠着敏锐的直觉和出类拔萃的洞察力,虔心地造访起了他未曾探访过的幽林秘境。
纸上得来终觉浅,夜云轻亲力亲为,特地躬行了一遭,伺候得自家师父舒舒服服,连话都说不完全。
凤萧声被侍奉得既舒畅又辛酸,与当时坐到那落迦脸上,羞辱他的状况,全然不同。
彼时没有这么的深入,七拐八拐、角度刁钻,还……
面面俱到。
天阿寺衣食住行等方面,样样维持着几十年前的简陋风格。甚至由于十年如一日的重复使用,家具杂物的状态还逊色于之前。
靠门边支着一台衰老磨损的木桌,边角摆放着尽忠职守的蜡烛。
烛炬壮烈地燃着泪,在土黄色石壁前投出大面积阴影。
在受到外物刺激的基准下,猛烈地摇晃着,稍时腊红色的烛台上溢满透明的蜡油。
师父的慷慨赠予,夜云轻一五一十地吃了个干净。随即询问凤萧声是否有在他服侍的时候,运作功法。
“我……我……”
太舒服了,她忘记了!
那不就白忙活了吗?!凤萧声顾不得羞臊,按下心头的异样,催促着随时随地供她差遣弟子再来一回,她这次绝对不会舒服到忘记正经事。
再来多少遍都是成的。对于师父的催促,夜云轻无有不应。
他观察到凤箫声额心到太阳穴的部分,泌出了豆子大的细汗。两边脸颊红扑扑的,衬得丰润的唇部,显出几分活泼的亮色。
胸口似有什么在躁动,仿佛豢养了一只啃食着心脏的野兽。
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年郊外,快要化身为蛟龙的自己,与只差一步登天的半仙缠斗,争得你死我活。
两人打了三天三夜,几乎打成平手。最终与各自的伴生灵合为一体。
变为白枕鹤的半仙,利爪撕开他的鳞片,踩住他的七寸。张开鸟喙,锲而不舍地吞噬他化形后的躯体。
他则变为森蚺,咬烂白枕鹤的食道,捅穿它后脖子,从开了洞的位置钻出来,顽强地咬住对方的脑袋。
一个坚持不懈地吞食,永远吞不下肚。
一个坚持不懈地钻出,始终都逃不开……
那时的感受与现在差不多,从表皮到神经末梢,处处充盈着难以言喻的躁动。夜云轻徐徐道来。
“师父,弟子有一计,可比刚才的做法,更使您功力大增。”
接连丢了两次的凤萧声,难耐地磨着大腿。
她最看不惯爱好把弄古玩技艺的人,总爱说半句、藏半句。
说话一套一套的,要坦白,就跟拿拿他们的命似的。一个劲的在那磨洋工,磨磨蹭蹭的,就差急死人。
“你还不快说!”
“让师父焦躁,是我的不是。徒儿慢待了。”夜云轻又卖了一回关子。
凤箫声躁得当场用腿夹住了他的头。
夜云轻趁机追加了一次冲击,确保师父通体爽利,无一处淤塞。方才放下心,毫无顾忌地解开衣袍,露出有异于常人的全相。
他维持着下跪的姿势,没有一丁半点的羞惭。
脸颊一侧紧贴着师父大腿根,下颌微微抬起,朝向她的方向。双眼有的只是从始而终的敬重,与不敢诉之于口的倾慕。
“还望师父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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