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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竟然胆敢抛弃我

“姐姐,你居然吼我!你居然为了个外人吼我?”

凤箫声可惊可愕,比爹爹在大堂扇了她一耳光还痛心。

爹爹常年对她不管不顾,亲缘淡薄。娘亲常年卧床,久久才能见一次面。可姐姐是把她带大的人呀。

顶着姐姐的名分,做着娘亲的事。

“我才是你的亲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从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白芸夕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为她来和我生出嫌隙!”

“首先,我没有吼你,是在心平气和地和你摆事实,讲道理。其次,我是帮理不帮亲。”

纵使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会替白娘说情。

风霜落一身青衣,有若刚正不阿的深山,周身萦绕着一派洗练的正气。

“要是坦言告之,表明实话就能让你我二人生出嫌隙,搅了我们多年来经营的姐妹情谊,我看,这夜奔计划还得从长再议。”

“姐姐!”

凤家二小姐是受不得委屈的,往往受了,时下讨不回来就要当场发作。

眼看她嘴巴一咧,千锤百炼的嗓子就要干嚎开,还是纯干嚎,不带半颗眼泪,只管嚷得人尽皆知的类型。

白芸夕眼疾手快,赶忙利落地捂住她的嘴,一番思量有度的话滚珠子一般,流利地跃出喉咙口。

“二姑娘,你还想不想你姐姐脱离苦海了?晓得了就别嚷嚷,争取天光未明就喊得家喻户晓。”

要你管!还不是你害的!

凤箫声心里不乐意,可为了顾全大局,依然咬住舌尖隐忍。

当真是气死她了!

一言不合就是干的凤箫声,怼天、怼地,怼父母郎君,死活咽不下这口气。

纵使死了,钉在棺材内,也得连夜起尸回魂。好吐出一股从肚子连到肠胃,肠胃连到喉咙,喉咙连到口腔的怨气。

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吐在白芸夕脸上才肯罢休。

遂当即咬了捂着她嘴巴的白芸夕一口,抬腿,一个下跺,狠狠踩了白芸夕的荷花鞋一脚。

久经江湖的白芸夕,本人硬气。

被蓦然袭击,全程愣是一声不吭,见二姑娘收了势才收了手。

不甘落于人后的凤箫声,不免悻悻然。

她是什么性子,亲生父母在侧也甭想叫她低头,因此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这小孩,还真小孩。

在明枪暗箭里摸爬打滚的白芸夕,鼻尖生出一股难言的酸涩。

自双亲逝世,她就没见着几个直来直往的真性情。

那个天真、坦率的她,在万丈红尘里来回翻滚,跪得灰头土脸,终于明白人心隔肚皮,坦白则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祸端。

凤箫声自知自个做得不对,又抹不开面。故撇着嘴,嗔道:“猫哭耗子——假慈悲。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眼见妹妹闹别扭了,又要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蹦她从师父那学来的词汇。凤霜落替她解释。

“她打小就这样,说起话来一茬一茬的,跟地里的韭菜似地,总摘不干净。”

随后放软语气,示意凤箫声回寝,“好啦。天色将明,你该回去歇息了。省得爹爹得知你偷跑的消息,回头再加重惩处。”

“罚就罚,我还怕他不成。”

少女嘴皮子一撅,要直上九霄。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像他,卖了闺女还讨便宜。”前头卖了姐姐,转头就要卖她,她可不是那么好商量的。

她不仅要自己走,还要带上姐姐、姐姐的孩儿柔心一起走。

非要气死爹爹不可。

见凤家姐妹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而时间不等人,五更天不假多时就要敲响,计划核心还左右拿不定个主意。

等天光大亮,东方肚明,再多的准备也迟了。

届时,凤家两姐妹就不再是择选的那方,而是反过来,被哪方挑拣的货品。

时不我待,白芸夕腹中主意绕了几圈,紧急拿定。

她放下木雕灯笼,明黄的烛火覆盖上地面的阴影,宛若一根挣扎着求生的常青藤。

只闻得“扑通”一声,本次规划之外的人选跪在亲密无间的两姐妹之间,高喊,“求姐姐救我一命!”

这一招成功地吸引了姐妹俩的注意。

凤箫声当下横眉竖眼,就差学她那偏心偏到没边的爹爹,留个中年男人标志性的八字胡,吹胡子瞪眼。

“你喊谁姐姐呢?你喊谁姐姐呢!”

“我姐岂是你能喊的!你谁啊你,搁这滑不溜秋的癞蛤蟆,胡乱攀扯亲戚!”

“哪来的脸!”

“白娘这话是从何说起?”凤霜落手肘碰了妹妹一下,指示她即刻止了声息。

人一屈臂,借力搀扶着入门没多久的小妾站起,“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下跪,仔细轻贱了自己。”

刨开出身、地位、生来坐拥的富源,白家娘子和她是一样的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没有谁必然高人一等的道理。

推己及人,她未必能做得有白姨娘做得周全。

“凤家姐姐是极有心的。”

被扶的白芸夕呢喃着,尤自带出点哭腔。

她用袖子揩泪,没立刻借坡下驴,顺着风大小姐的搀扶站起,而是跪得板板正正,有自己的坚持。

“请姐姐暂且听奴家一言。”

白芸夕自诉她双亲俱亡,一下跑出来十几门攀附的亲戚,想方设法从她的手里捞钱。

外有亲戚觊觎,内有恶奴欺主,成日有素未谋面的纨绔子弟,要求媒婆提着聘礼上门提亲。

白家的门槛要被踏破了,久久不得消停。

白芸夕心里门儿清,那些人知晓她家底的人,个个等着一举两得。

上门迎亲的官人就等着娶她过门,来日殴打、辱骂,何愁没有法子挖掘白家的家产。

况且有吃绝户这一一劳永逸的招数。她真要过了门,来日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通晓。

要不梁上多了只吊死鬼,要么井下多了只阴魂。

倘若嫁过去的人家心再狠一些,大杂院儿围墙建得那般高,她活活冤屈死了都没人来搭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饶是白芸夕再小心谨慎,千挑万选,择了自幼结识的表兄当上门女婿……

说到这,白芸夕难掩哽咽,她低下头,拿随身携带的帕子抹了泪,抬起脸,吸了吸鼻子。

“奴家忘了,重金面前,人是会变的。”

许是要用婚姻大事逃避的现状,总会以另一种形式折返。

白芸夕自以为挑了个如意郎君,吃穿用度,无不用到最好,谁知竟是招来了一匹喂不饱的白眼狼!

她引狼入室而不自知,等回过神来,白家财产已落入顾家手中,她手底下的资产被如数转移干净,连经商的人脉亦全数收归到她的表兄顾西辞手里。

更甚至,表兄狼子野心,贪掉了她家中财产不说,还在商量给她下毒,早日送她上路,来个毁尸灭迹。

人想了想,又思量着先败坏她的名声,从根源处摧毁。

等到养出一个声名狼藉的□□,何愁没街头巷尾替他开刀?

白芸夕不从顾家的诡计,费劲讨得和离书,要回大半钱财,就被虎口夺食的顾家追打不休。

“那段时间,外人只知奴家手握巨资,来日盖了棺,棺材板要用金子来镶。奴家只怕哪日一睁眼,自个真的进了坟墓,下了黄泉,不能瞑目。”

凤箫声生得一副铁石心肝,纵使娇滴滴的小娘子哭得梨花带泪,也分毫动摇不了。

她就不吃她那一套!

“于是你避祸不成,就上赶着嫁给雷大贵,给他当姨娘,来祸害祸害我姐姐?”

“凤二姑娘此言差矣。”

白芸夕柔柔弱弱地拧着绢帕,无底线示弱,好向两位凤家姑娘证明她的无辜清白。

“这个火坑与那个火坑有什么区别,奴家在周围打听了一遭,雷家背靠大树好乘凉,是邻近人户里家境较为殷实,能提供庇佑奴家的场所。”

“好赖是不愁前脚踏进去,后脚就没了性命的门户。”

白芸夕揩掉闪烁的泪光,仰脸望向凤霜落,讨好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期盼。

“准确来说,我是冲着您才嫁入的雷家。”

凤家大姑娘的名声极好,待字闺中就以贤闻名。

她的妹妹,与早前如日中天的东家少爷两小无猜。间接表明了她嫁入雷家,卧居后宅,不必再怕被无故索命。

主母仁慈宽厚,不会苛待于她。

只要她平日谨小慎微,就能保证后半辈子安全无虞。

谁知……谁知——

白芸夕连哭带嚎,绢帕捂面,是一声哀怨的哭啼。

吓得凤箫声连忙反过来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作。

两人的立场由此置换,当真是风云多变。

“嚎什么嚎!”

凤萧声没白家娘子那样好声气,“你当家主母、我的亲姐姐还没死呢,深更半夜地咒谁呢!”

“晦气!”

白芸夕抽抽噎噎地答:“雷郎人面兽心,连怀抱着襁褓的正妻尚且能上手推搡辱骂,奴家一个尚未哺育,又身怀巨资的商贾女儿,来日不知坟头要何处寻……”

唇亡齿寒,后宅的妇人本就休戚与共。

当家老爷刻薄寡恩,惩戒了这位,来日自然会对另一位下手。

她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灰心丧气,只待接济。

“所以,求姐姐救夕儿一命。”

三分假哭带上真情,白芸夕哭成雨打芭蕉。

“奴家嫁了人,移了籍,家业那边有了交割。旁人忌讳着奴家有现成的郎君,不敢再来惦记。”

“田产、商铺等店面、地产,全在奴家手里捏着,姐姐只管带了奴家走,山长水阔,奴家舍命相随!”

她一手捂着胸脯,一手拽着凤霜落裙摆。

低声下气,做足姿态,大有从今以后仰人鼻息之意。

“奴家决计是有用之人,会绞尽脑汁证明给两位姑娘看。”

“求求您,天南海北。带上奴家,给奴家一条活路。奴家不怕苦,不怕累,只怕没有明日。”

“奴家向天起誓,以性命担保,您只要带上我,白家资产遍布之地,哪儿都有能变现的银两。”

宗族是郎君们的倚仗,夜奔是娘子们的依凭。

不甘拘束于后宅们女子们敢拼、敢闯荡,能够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外边天高海阔,无处不是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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