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彧那句“我在楼下”透过终端传出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鹿遥手一抖，差点把终端掉在地上，脸颊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他、他他怎么来了？！还这么突然！
雾眠看着儿子这副惊慌失措、坐立不安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轻轻推了鹿遥一下，语气带着鼓励：“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沈清雾也投来一个略带戏谑又了然的眼神，微微颔首，示意他快去。
鹿遥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在爸爸和二嫂“关爱”的目光下，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站了起来，声音细若蚊呐：“那、那我先下去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连关门都忘了轻重，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雾眠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沈清雾笑道：“这孩子……”
沈清雾优雅地端起已经微凉的汤盅，轻轻搅动：“看来，商家那位是等不及了。”他倒是很欣赏商彧这种沉稳中带着强势的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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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遥一路小跑下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他跑到楼梯拐角，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扒着墙壁，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往客厅方向瞄去。
只见商彧正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姿挺拔如松。他今天没穿军服或作战服，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装，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随和，但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依旧存在。
他似乎有所感应，在鹿遥偷偷看他的瞬间，倏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躲在楼梯拐角、只露出半个毛茸茸脑袋和一双惊慌小鹿眼的身影。
四目相对。
鹿遥像只受惊的小动物，猛地缩回头，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用手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商彧看着那迅速消失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仿佛无论鹿遥躲多久，他都会等下去。
鹿遥在楼梯拐角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复了一下过快的心率。他想起爸爸和二嫂的眼神，想起商彧送他的胸针，想起那句“可以重新叫我一声哥哥吗”……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一种莫名的勇气悄然滋生。
他不能一直躲着。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至少是直面着商彧走了过去。
商彧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看着他慢慢走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难辨。
“你……你怎么来了？”鹿遥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小小的。
商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他比鹿遥高出一个头还多，靠近时，那股清冽的雪原信息素便无声地笼罩下来，并不压迫，却存在感极强。
“来找你。”商彧的回答言简意赅，他的目光落在鹿遥左胸口的星球胸针上，停顿了一秒，然后重新回到他低垂的脸上，“昨天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他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鹿遥的心跳再次失控。他攥紧了手心，指尖掐进肉里，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张了张嘴，那个熟悉的称呼在舌尖滚了滚，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叫不出口……太羞耻了……
商彧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和纠结万分的小表情，没有逼他。他忽然换了个话题，声音低沉：“明天晚上，军部有个小型庆功宴，可以带家属。”
鹿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商彧的目光沉静而专注：“我想带你一起去。”
不是询问“你想去吗”，而是直接表明“我想带你去”。
这种不容置疑的、带着明确意图的邀请，让鹿遥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擂鼓。带家属？他……他以什么身份去？
看着鹿遥茫然又无措的眼神，商彧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鹿遥能清晰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和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遥遥，愿意以我未来伴侣的身份，陪我出席吗？”
————
“未来伴侣”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鹿遥的头顶，炸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小鹿眼瞪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茫然，仿佛听不懂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蔓延，连白皙的脖颈都变成了粉色。
“未、未来……伴、伴侣？”他结结巴巴地重复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惊讶而变了调。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脚跟撞到了身后的花架，引得上面的绿植轻轻晃动。
商彧看着他这副受到巨大惊吓的模样，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或者失望，反而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纵容和无奈。他伸出手，不是去拉他，而是稳稳地扶住了摇晃的花架，避免了它倾倒的命运。
“嗯。”商彧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目光依旧牢牢锁着他，没有丝毫闪躲，“我想带你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鹿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麻，几乎无法呼吸。商彧的眼神太具有穿透力，里面的专注和认真几乎要将他灼伤。他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胸口的星球胸针，冰凉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愿意吗？
他问自己。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是商彧从小到大默默跟在他身后的身影；是他闯祸后商彧无奈却永远可靠的善后；是博览会上他不动声色的维护和靠近；是星空乐园里绚烂星云下他沉静的眼眸和那句“可以重新叫我一声哥哥吗”；是这枚此刻正贴着他心跳的、独一无二的星球胸针……
还有爸爸了然的笑意，哥哥嫂子们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答案，其实早已呼之欲出。
他只是……需要一点点勇气。
鹿遥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抬起头，迎上商彧等待的目光。他的脸颊依旧红得滴血，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慌乱，但深处，却有什么东西渐渐变得清晰和坚定起来。
他张了张嘴，那个在舌尖盘旋了许久、让他羞于启齿的称呼，终于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从唇齿间逸了出来——
“……商彧……哥哥。”
叫出来了！
一瞬间，鹿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羞得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飞快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
而在那声“哥哥”出口的刹那，商彧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光骤然亮起，璀璨得惊人。他那张惯常冷峻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一种近乎是“如愿以偿”的柔和与满足。周身那清冽的雪原信息素，也仿佛冰雪初融，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没有再追问“愿不愿意”，因为这一声跨越了多年隔阂的“哥哥”，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没有做任何逾越的动作，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鹿遥滚烫的耳垂，动作带着珍视的意味。
“明天晚上，我来接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稳。
鹿遥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他依旧低着头，微不可察地、轻轻地点了一下。
“……嗯。”
一个轻若羽毛的回应，却重若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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