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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L36

尹悦的屋子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书桌,书桌上面有两排小书架,床的侧面有一个对开门的衣柜,雷训想到尹悦那一整排的书籍,这里显然是放不下的。

可是一个人的兴趣爱好不可能是一两天养成的,尹悦那么喜欢看书,怎么可能是一两天养成的习惯,但是依照这房间中的设置,要么她父母压根不知道她喜欢看书,要么就是知道但根本不在乎,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凸显出了尹悦在家里不受重视的真相,但这也正对上了尹悦日记本当中记录的事情。

“真是可怜”,雷训不禁感叹,他伸手习惯性的在书桌上摸了一下,发现上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雷训有些诧异,又去看了看叠的整齐的被子,被子非常柔软,上面还有独特的阳光味道。

“这个被子是刚晒过吗?”

尹森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头也不转的说道:“对,天气好的时候就会把她的被子拿出去晒一晒,这丫头总说自己感觉被子潮乎乎的,不愿盖,这不怕她什么时候回来被子不舒服嘛!”

雷训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在屋子里看着,发现门后有一个墙上新打出来的壁龛,不过外面有两扇小门,他打开后,发现里面是尹悦的遗照。

照片当中的尹悦笑的很开心,像是几年前的照片了,那时候她还是一头短发,看起来十分帅气,雷训不想去问为什么要用几年前的照片当遗照,毕竟他大概也能猜测出来,但是为什么要藏在门后他还是很好奇的。

检查完毕,雷训与尹森坐在客厅闲聊,他先是提及了尹悦的兴趣爱好,没想到尹森却说不出来。

“她那孩子喜欢的东西多,今天学学这个,明天弄点那个,什么兴趣爱好,都是她自己瞎鼓捣。”

“我看了一下她在S市的房子,她好像很喜欢看书。”

“是,她小时候就喜欢看书,不过那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好,她的书好多都是我帮她借的,看完了再还回去,后来家里条件好一点了,换了个房子,想给她打个书架,但是屋里地方不够,孩子也懂事,这不是网络发达了嘛,她就在网上看,也不用买,也不占地方,悦悦,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孩子。”

“我看屋里你们给她放了遗照,但是为什么藏在门后了,我印象里遗照都是摆放在比较显眼的位置的。”

尹森叹了口气,“她自从去了S市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越来越少,开始还是每天一个视频,后来变成了一周一个,一月一个,再后来两三个月才会打一次视频电话,她妈想她,就总看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但是吧,这孩子胆子小,看不了家里有这种东西,虽然她不在了,但是这个照片我还是没放在明面上,也怕她妈伤心。”

“我听说她回来的时候给你们打过一通电话?”

“是,她说她在车上,我问她想吃什么,问她什么时间到,我去车站接她。”

“只有这些吗?”

“她妈问了她什么时候找对象,老大不小也该结婚了。”

“尹悦小的时候就很乖吧!”

“可不,从小就很听话,我们那群朋友里,最受欢迎的就是她。”

“她喜欢吃什么,我想到时候去拜祭她给她带上。”

“她挑食,没什么喜欢吃的,但是愿意吃她妈做的饭。”

“我手里还有两张之前尹悦送我的插画,这次我也带过来了,您留下当个念想吧!”

雷训递过的两张纸,尹森没有接,他放在茶几上起身告辞,却在关门的时候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压抑的呜咽声……

雷训又约见了尹悦的发小,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他们见面地点是咖啡馆,是这里难得的一个非常清净的地方。

“您好,第一次见面,做个自我介绍,我是S市的警察,这次约见你是想了解一下尹悦曾经的生活,毕竟……虽然她不在了,但作为朋友,我还是想调查清楚她为什么会选择走这条路”。

“我明白”,女生的眼睛红红的,“我会把我了解的悦悦都告诉你”。

在她的口中,尹悦是一个可靠的朋友,却又十分封闭和压抑自己。

“我们在4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时候她很畏缩,不敢做错事,因为做错就会挨打。”

“挨打?谁打她?她妈妈?”

“不是,是她爸,她爸管她很严,只要她闯祸,不论事件由头是不是她,都会先打她一顿,之后再跟她讲道理,后来悦悦和我说,她爸这么做的目的是希望她记得更清楚,确实,每次她犯过的错误都不会犯第二次,我们几个也都很怕她爸,因为叔叔太凶了,这种情况等到悦悦上高中之后才好转,她爸不打她了,也不会再说她”。

“那之前都是因为什么事,我看尹悦不像是会和别人打架的人啊!”

“够不上打架,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在玩耍的时候悦悦不小心把她的衣服弄脏了,那女生到她家去告状,她爸听后不由分说先踹了她一脚,根本就不会问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从那之后我们更怕叔叔了。”

这……雷训有些惊愕,还会有人这么教育孩子吗?

“还有一次,悦悦小学的时候吧!她有一次做题不会,她爸就让她罚站,冬天啊!之后她就发高烧了。”

“她爸……没道歉吗?”

“道歉?怎么可能,我们的家长都是非常传统的思想,在他们眼中,我们应该算是附属品吧!”

“她爸……不爱她?”雷训问出了这个沉重的问题。

女生沉默了很久,最终坚定地说,“爱,但是或许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并不是我们能够理解和接受的。”

雷训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看向桌面上摆放的干花,“或许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人对爱的表达方式不是我们所能理解和接受的”。

“我们没有办法评定谁对谁错,毕竟人就是很复杂的,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交往,不就是应该磨合吗!难道父母作为父母,就应该我们去迎合他们,可我们也是人,活生生的人,不能表达自己的思想,不能说出自己的喜恶,那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你……是不是……”雷训想问她是不是也有抑郁症,但又觉得这话骤然说出有些冒昧。

她笑了笑,“放心,我没有抑郁症,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悦悦说的”。

“尹悦说的?”

“对。”女生喝了一口水,“她说,她知道她爸妈爱她,但是他们更爱对方,在家里,她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她喜欢好看的衣服,喜欢看书,可是家里没有她的位置,她曾说过,如果以后自己买房子,一定要有超大的衣柜,超大的书架”。

“可是我听她爸说,她看电子书”。

“对,那是因为没办法,她爸妈会因为她喜欢看书而换一个大房子吗?不会的,她不看电子书又能怎么办呢?”

“可是她家所有的亲戚都很喜欢她,这也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警官你也是认识悦悦的对吧,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喜欢她吗?”

“作为朋友来说,确实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对吧,她不会过问多余的事,但又是一个能帮你解答所有困惑的知心朋友,和她说秘密从不用担心被泄露,因为她很可靠。这样的人怎么会没人喜欢,但你知道这些都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养成的,是恐惧,是必须服从,是做错了就要挨打,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变成这样”。

说完她笑了一下,那笑中带着嘲讽,“她也不想啊!”

“一个人会因为环境改变性格,那为什么她离开家之后,抑郁症会更严重了?”

“性格已经养成,就算换了环境,也难逃性格带来的弊端,而且我听说,每次她和家里通过电话,病症就会发作,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这辈子也消磨不了”。

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这辈子也消磨不了……

雷训脑中一直在想着这句话,以至于在踏上回去的列车时这句话还一直在脑中回荡。

刚到警队,雷训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发件人是顾音。

雷队长,有一件事我刚刚想起来,我想也可以告诉你,虽然可能对悦悦不太好,但是如果你是想了解悦悦为什么会自杀,这件事对你而言还是有必要的。

悦悦之所以打算回家待几天,是因为最近的插画总是得不到认可,工作不太顺心,想回家散散心,而且她也很苦恼一直没有男朋友这件事,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想找男朋友,但是她其实还是想找的,在发病的时候能有人陪着她,心烦的时候有人可以聊,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不过她想找真正能懂她的人,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但是她爸妈一直说她眼光太高了,催她结婚,这件事也让她很心烦。

她走之前和我说,她既不聪明,又不漂亮,活着也没什么价值,家里人也不懂她,心里难受也没人可以依靠,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给家里人看,太累了。

雷训捏了捏眉头,原生家庭……他喃喃道,于子雏对他的特殊感情,也是因为原生家庭所造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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