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内。
白霁被轻轻放在沙发上,敖崢半跪在沙发前,握着他的手,精纯温和的龙元之力如同暖流,仔细梳理着他有些耗损过度的经脉和神魂。
“下次不可再如此蛮干。”敖崢眉头微蹙“饕餮胃囊之力虽好,过度催动亦会伤及根本。”
白霁舒服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哼哼道“那不是情况紧急嘛……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这份全然的信任让敖崢的心软成一滩春水,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他叹了口气,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纵是如此,也不许。”
白霁笑着抽回手,想起指挥中心那些人的表情,忍不住道“你刚才没看到,局里那帮人的脸色,哈哈,尤其是局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们肯定以为世界末日了,结果你……”
“蝼蚁之见,何须在意。”敖崢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若非与你有关,此界兴衰,与我何干。”
白霁的笑容微微一顿,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敖崢,你……到底活了多久了?像今天这样的‘旧日残响’……你经历过很多次吗?”
敖崢梳理他灵力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金眸在温暖的室内灯光下,显得有些悠远而深邃,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记不清了,天地初开,法则新立,万物竞逐……胜者书写历史,败者化为尘埃,如此循环,早已不知几度春秋。”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白霁的眼睫,仿佛要拂去那上面并不存在的尘埃。
“看得太多,便也倦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亘古的疲惫“直至……遇见了你。”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任何轰轰烈烈的告白都更沉重,更让白霁心悸。
他忽然明白了,敖崢那看似漠然的态度从何而来,那不是冷漠,而是历经了太过漫长的时光、见证了太多诞生与毁灭后,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
直到……他的出现。
白霁伸出手,紧紧回握住敖崢的手,一字一句,认真地道“那以后,我陪你看。”
敖崢怔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层层叠叠的、真实而温暖的笑意。那亘古的冰封倦怠,仿佛被这一句话悄然融化。
他俯下身,将白霁紧紧拥入怀中。
“好。”
日子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回了正轨,又仿佛彻底驶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航道。
国家特殊事件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们,在经过最初几日“世界观重塑”的剧烈冲击后,以一种惊人的韧性适应了现状。毕竟,工作还要继续,工资照常发放,世界……好歹也没真毁灭。
只是行动组组长的办公室里,时常会多出一道银发垂落、气场强大到让所有汇报工作的队员腿软的身影。
敖崢似乎对“陪白霁上班”这件事乐此不疲,他通常只是安静地靠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镇纸——那是白霁桌上唯一入得了他眼的东西——或是随意翻看一些总局送来的、标注着“绝密”的古老卷宗副本。偶尔,他会在白霁遇到某些涉及上古秘辛或复杂能量结构的难题时,懒洋洋地抬眸,丢出一两句提点。
往往就是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能省去分析组数周甚至数月的推演苦功。
久而久之,就连最初吓得差点当场退休的老局长,也开始暗搓搓地让人把一些特别棘手、年代特别久远的悬案卷宗,“不经意”地混在常规文件里送到白霁办公室。
白霁对此哭笑不得,却也没阻止。他知道,这是敖崢一种独特的、别扭的“融入”方式。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于他而言本该毫无意义的“尘埃”,只因为……这是他的小狐狸在乎的地方。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白霁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报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抬眼看向沙发。
敖崢并未看书,也未小憩,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银色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一种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疏离感,如同微尘般笼罩着他,仿佛他虽身在此处,神魂却依旧漂泊在万古的时光长河里,与这喧嚣的人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白霁的心像是被细微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
他放下笔,起身走过去,很自然地挤进沙发里,靠进敖崢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微凉的胸膛上。
敖崢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搂住他,那层无形的疏离感瞬间消散无踪,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白霁的发顶,声音带着刚回神时的微哑“忙完了?”
“嗯。”白霁在他怀里蹭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仰起脸看他“在想什么?”
敖崢沉默了片刻,金眸中流过一丝复杂的微光,才缓缓道“只是觉得……光阴似箭。”
他顿了顿,指尖缠绕着白霁的一缕黑发,语气带着一种极淡的慨叹“于我而言,万年不过一瞬,于这人间,却已是沧海桑田,换了人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着那些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的人们,看着那些闪烁着科技造物冷光的玻璃幕墙。
“有时会觉得……陌生。”他声音很低,像是一片羽毛落下“与我记忆里的烟火,很不相同。”
白霁安静地听着,心里那片微小的酸涩逐渐扩大,他忽然想起,敖崢苏醒至今,似乎从未主动提起过过去,关于他的时代,他的世界,他的……同类。
他被封印了太久,久到足以让星辰湮灭,大陆沉浮。当他挣脱枷锁,却发现故土早已面目全非,熟悉的痕迹被时光彻底抹去。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错位感,远非一句“我陪你”就能轻易化解。
他用力抱紧了敖崢,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万年孤寂挤出他的身体。
“那……你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白霁轻声问,带着小心翼翼的好奇。
敖崢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很大……也很荒凉。”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古老的韵律“天柱未折,四极尚存,灵气充沛如海,并非如今日这般稀薄,巨木参天,异兽横行,神人混居……也征战不休。”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白霁背上轻轻划动,勾勒着某些早已湮灭的图景。
“那时,龙族并非唯一,凤鸣岐山,玄武负洲,白虎啸煞……还有诸多先天之灵,后天生灵,为争天命,为夺气运,征伐不断。”他的语气平淡,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来自洪荒的苍茫与血腥气。
白霁听得入神,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教科书上绝不会有的真实上古,他想象着那波澜壮阔又危险重重的世界,忍不住问“那……你一定很厉害吧?”
敖崢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傲然,几分落寞“尚可,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睡一觉,左右寿命漫长,总有醒来再战之时。”
他说得轻巧,白霁却能从那平淡的语气中,窥见一丝亘古征伐的惨烈与疲惫。
“那……后来呢?”白霁忍不住追问,“那些……神人、异兽,都去哪里了?”
敖崢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白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死了,或是走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漠然“天命更迭,法则流转,胜者生,败者亡,或是离开了此界,去往更深邃的星海……谁又知道呢。”
他的指尖停留在白霁的脊背上,不再移动。
“到最后,熟悉的……便只剩下我了。”他极轻地叹了一声,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得压在了白霁的心上。
所以,他才会对气息渗入封印的小狐狸,那般珍惜。所以,他才会说“遇见了你,这人间才好”。
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告别,习惯了失去,习惯了永恒的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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