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啦—”
一泼冷水倾盆而下,这个男生猛咳两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一起,不断向下嘀嗒着水珠。
透心凉,心飞扬。
他打了一个哆嗦,一脸懵逼。
发生了什么?刚才……
“同学,你先别紧张…”
那个高马尾的女孩又出现在他面前,眼神担忧的看着他。
“啊啊呜—!”
殷休忆早有准备,再次上前一把捂住了男生的嘴。
“小兄弟,你先别叫,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把你喊来了解点事!”
此言一出,男生更害怕了,手舞足蹈的挣扎起来,险些一拳将殷休忆打趴下。
“怎么办啊,问什么?”
他手忙脚乱的将男生的四肢摁下,无措的转头问邬溯云。
然而在男生的眼中,摁住自己的男人,正冲着一个没人的角落提问。
他绝望的呜咽一声,拼死相搏,一口咬在殷休忆手上。
“啊啊啊啊好痛啊!能不能打晕他?!”
“不行,他好不容易才醒,你想办法弄住他。”邬溯云无奈的说。
“都让你别对着我说话了,又吓到了。”
邬溯云解完第一个梦后,身体部分凝实,可以主动触碰实物,但是生人还是看不到他的。
他本来想让殷休忆打扮成记者,光明正大的到学校门口去搜集情报,颜千灵却说根据资料显示,学校因害怕影响风气,将这件事压的很紧,估计不会允许有记者采访,才想出这个下下策。
“我们不是外人,是记者,采访的!”殷休忆将手“撺啦”抽出来,压低声音吼道。
男生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拼蛮力无法挣脱,慢慢的不再挣扎,整个人瘫软在殷休忆提起的衣领下。
“放过我,求求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都还没问你,你怎么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殷休忆挑眉问道。
“你们你们难道不是问…许、许同学的事?”
“是的。”颜千灵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男生看到颜千灵,更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我们学校不让说,你们问我也没用。”
他鼓起勇气,半天攒出一句话。
“那行吧,反正我们也不急,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讲了再说吧。”
殷休忆耸了耸肩,偷偷向邬溯云使了个眼色。邬溯云翻了个白眼,抬腿踹了一脚男生身后的大树,哐当一声,树干摇摆,树叶纷纷落下。
“你你们这是扣押我的人身自由,我会报警的!!”男生被忽然掉落的叶子吓到,拼命从殷休忆的手中逃出,重新缩到墙角。
颜千灵安抚的拍拍男生的肩膀:“没事的,你很快会淡忘报警的事。也不用害怕会因为遇到我们发生不测,应得的福祸都是躲不掉的。你的命运我们无法干涉,我们的命运你也无法改变。”
这便是死者和生人互不干涉的自然法则。
男生听的有些神志恍惚,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所以,孩子,那个女生是谁?她为什么会死亡?死亡时又发生了什么?”
“她是许安宁,1441班的学生。”
意识到别无选择,他低下头,缓慢说道。
“我是1403班的,和她不在一层,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有一些传闻。
“传闻说,她很早之前就有暴力倾向,曾经徒手掐死过路边的野猫。后来得了抑郁症,班上同学还尽力帮助过她,让她有一段时间好像痊愈了,但就在前几天。”
说着,男生浑身一个寒颤。
“他忽然在栏杆边,用剪刀去捅了一个帮助他最多的学生,但是没有捅到,跳楼自杀了。我当时就在一楼的教室里看着,忽然就有一个人影从六楼一跃而下,吓得我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大差不差。
资料上还说被捅的那个人叫贺馨,受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已经请假了好几天了。
“问下这个学生,他叫什么名字?”邬溯云的声音忽然响起。
“同学,这个调查是实名制的,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殷休忆配合的问道。
“你、你们想干什么?”
男生警觉而害怕的退了两步。
“放心,我们要是想对你做什么,在你晕倒那会就该动手了。”
男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沉默,拒绝开口。
颜千灵皱起眉头,刚要出声,被邬溯云冷静的声音打断。
“他撒谎。”
“嗯?”
殷休忆想要扭头去看,看到男生的眼神,硬生生将头扭了回来。
“如果他是1403班的学生,不清楚具体情况,为什么会说被捅的女生是对死者帮助最大的。如果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依然无法解释他是怎么在1楼教室里看到有人从6楼跳下。在同1栋里,6楼里是1楼的视角盲区。
“他不肯说名字,恐怕也是怕我们真的去核实。”
“……其实我们也核实不了。”
殷休忆思考良久,觉得有点道理。
“江恣给的资料里有花名册,我记下来了。”
邬溯云看着这个怕的浑身发抖,却始终不肯说出名字的男生说:
“这个人在看到颜千灵的第一眼就被吓晕了过去,那个叫许安宁的女生也是高马尾,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将颜千灵认成那个女生了。
“实际情况恐怕和资料还有这个男生说的都有所出入,我们要做好准备。”
“那今天还入梦吗?”颜千灵担忧的说。
“嗯,竟然问不出什么,那就梦里见分晓。”邬溯云毫不在意,伸出手探向空中,造梦者的阴气不安的躁动,冰凉的触感缠绕上他的身体。
“醒梦铃都带了吗?”
“带了。”另外两人同时回答。
入梦的范围就在学校附近,非常方便。
这么随便吗?颜千灵还是有些不安。
“要不再去问问江哥……哦不行,他有事。”
她迅速自我否定。
“不必了,放走这个学生。”
邬溯云冲那个男生扬了扬下巴。
“入梦吧。”
——
“叮铃铃!”
铃声响起,邬溯云从溺水般的寒潮中醒来时,正趴在一张木质课桌上,周遭一片熙熙攘攘。课桌的质量很一般,边缘有木片掀起,铁质的桌肚锈迹斑斑。
他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从座椅上站起,“刺啦”一声,磨出巨大的刺耳声响。
陡然,四周安静下来,一道道诡异的目光如有实质,从四面八方射来。
邬溯云抬头,他正身处于一间构造普通的教室,唯一的区别就是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在敬业的工作。
一个个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散布在消失的四周,他们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相互攀谈,有的在门口张望。但此时此刻,他们无一不将头转到向着邬溯云的方向,甚至是一些刚才背对着他的学生,也将脑袋转了180度,直直的对着自己。
最让人心悸的是,这些人的脸全都像被打了一层马赛克,模糊不清。依稀有一丝气息的流露,只能感受到那一股股透凉的目光,眉目之间面无表情。
邬溯云环顾一圈,没有看到殷休忆和颜千灵。不应该在梦的开始就做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事。邬溯云敛目考虑了一下,坐回了座位上。
这些学生这才将头扭了回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刚才的动作,气氛又渐渐热闹起来。
但邬溯云就是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克制不住的失望,和如芒在背的恶意。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服饰,发现在入梦后,身上的外衣全部被替换成校服,帽子也消失不见。手套虽然还在,但他仍然感到非常不自在,质量低劣的校服贴着自己的里衣,这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邬溯云皱眉拉开校服拉链,刚要将校服脱下,瞬间那种被凝视的感觉再次出现,而且更加阴冷。
他抬头看去,刚刚还在做着自己事情的学生们又一次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这一次,他们整个人都转了过来,看不清的眼球如同死鱼般一动不动,脸部的中下位置被撕开一道口,咧开一个直到耳根的笑脸,讽刺满满。
这样的笑脸,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上一个梦的某个场景。
“校规:学生在校期间必须身穿校服。”
一道阴森的声音在他左手边响起,邬溯云回头,他的“同桌”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字一个字机械的向外吐着,嘴角越咧越开。
邬溯云毫不犹豫将尚未脱下的校服穿好,重新拉上拉链。这些同学貌似有些无趣,原地顿了一两秒,又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如果他动不了,又该如何找到造梦主和同伴?
这些学生看向自己一定是有什么条件的。
邬溯云大脑飞速转动,试图把自己触犯的两个规则联系在一起。
违反校规肯定是一条,这非常明显。但是前一个次……难道是起立?不对,那未免也太苛刻了。他又想到自己起立时椅子发出的响声。难道是发出声音?这个看上去靠谱一点。
这里是梦,梦里的每件事在现实都有原型,发出声音是什么奇怪的条件?
他逐帧分析了自己从入梦以来做的事,但线索实在是太少了。
只能赌一把。
说实话,邬溯云很讨厌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就像一直以来还能勉强在轨道上行驶的列车突然脱轨,不知会带着他撞向何方。
但很显然,现在拥有的信息不足以让他做出完全的准备,他只能靠赌。要么堵出一份线索,要么赌出去,直接赌死的可能性不大。
邬溯云冷静的抬眸,看向教室大门的方向。
他从椅子和桌椅间的空隙中抽身而出,慢慢挺直腰杆,在过道间停留了一会。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没有一个学生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仍然感受到自己正处于被恶意包裹的中心。
邬溯云轻轻的抬腿,又悄无声息的放下,就这样走了几步,绕过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对谈天说地的好友,对方二人连余光都没有瞟他一眼。
暂时安全。
他计算了一下自己到门口的最佳方案。他现在的位置刚好在教室左下角的角落,教室的后门紧闭,可能是锁上了。而前门微微打开一条缝隙,是他行动的目标。
按理来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斜对角是最快的,但教室的中心满是走动的学生,他还不确定碰到这些学生会怎样,也没有必要去赌,决定先走到讲台,讲台那一块人比较少。
邬溯云小心翼翼的绕开在教室过道里追逐打闹的学生,又躲开了两次无意的撞击,花费了一番时间,不是很顺利的走到讲台下。
然而,就在他将一只脚踏上讲台的瞬间,风云突变。
所有的学生再次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的瞪向他。这一次,邬溯云非常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们的面部表情,这一次没有嘲笑,但是眼神依旧饱含恶意。
就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他收回了脚,学生们也收回了目光。
还不到时候,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就惊动他们。
邬溯云呼了一口气,打算从讲台下面绕过去。
他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就在快要挪到门口的时候,忽的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脊髓爬到脑门。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一个壮硕的身影“砰”的一声撞到自己身上——
“啊啊啊啊!”
邬溯云被撞的险些摔倒,听到这个学生撞了人之后非但没有道歉,反而尖叫起来。
“你碰到他了!你碰到他了!”
排山倒海的声音顷刻间压了下来,所有学生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幸灾乐祸的看了过来,不断低声诵经般重复道。
那个撞了人的学生疯疯癫癫的爬起来,鬼哭狼嚎的跑开了。
这些学生嘴里不停的说着,身体转动,发出惊悚的咔嚓声。邬溯云没有看到他们动腿,但眨眼的功夫,这些学生竟然离自己近了好几步。
“你碰到他了……”
他们不知是在对谁说话,祈祷般重复着,瞬息间向前进了好几个身位。
顾不了那么多,邬溯云当即拔腿狂奔。
但这些学生比想象中移动的更快,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衣角!
邬溯云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绝望包住了自己,刹那间整个身体都无力动弹,双腿双手都无法移动半分。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吹的他闭上了眼睛。
他感到身后有什么人推了自己一把,他向前扑去,在走廊上踉跄几步,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邬溯云瞳孔微缩,站稳身躯,渐渐感到那阵绝望又褪去,和来时一样突然。
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回头看去。
教室内的窗户边,背对着他的学生们将看不清五官的脸贴在窗户上。感受到他的目光,纷纷撕扯开一道血腥的口子,咧开一个惨白、夸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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