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弃,麻烦您了。”
周俍浅笑颔首,目光扫过一直低着头的人,动作微顿,“困不困?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没人回答。
他有些歉意的看着许乐意,“麻烦你暂时帮我照看一下他了。”
虽然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奇怪,但许乐意也没多想,点点头就答应了。
不过看样子,许乐意也大概猜到了点什么,何必叫他俍哥,而周俍也是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估计是真的哥哥吧。
至于……一个姓周,一个却姓何,他没多想,只以为是堂表哥那样。
稍定了下心,许乐意拿过放在桌上的试卷,刚开始看了两题,手臂就被人戳了下。
何必见他看过来,把手里的笔放在他手边。
许乐意弯眼笑了,“谢谢。”
收到笑容,何必抿着唇,不自在的蜷着手指,也拿着笔开始做。
周俍抽空出来看了一眼,看见两个小孩乖乖的围着桌子写作业,不由得轻笑,目光温和,“开饭了,过来把饭吃了再做吧。”
说罢,端着粥进了小隔间。
许乐意跟着何必进去的时候微微讶异,原来符合医务室标配的白床在这儿,旁边摆了一个折叠的小桌子,桌面的粥热腾腾的氤氲着白汽。
两人吃过饭,又回去接着做试卷。
许乐意做题很快,这也是他经常刷题练出来的。
写完最后一题,他放下笔,捏着指骨,往何必那一瞥,发现何必刚开始做最后一题,速度也不慢,他闲闲的想了一会儿,虽然何必一直没怎么上课,但貌似成绩还不错。
一直等到何必写完,两人把卷子交给周俍,一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秉承着不早退的良好习惯,许乐意坐在沙发上,撑着脸看着何必发呆,打发时间。
然而,何必一做完卷子就自己拿了书看,目光专注。
许乐意盯了一会儿,又看何必如此认真,顿时觉得自己堕落了。
他叹了口气,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便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回去了。
等到人走了,周俍在何必面前坐下,声音温和,“该翻页了。”
何必眼睫颤了颤,捏着书页的手指一松,书本哗啦啦的一页页合上。
周俍脸上的笑意始终很淡,温柔的揉了揉何必的发顶,拿过他手里的书,“好些了吗?头还疼吗?”
何必摇了摇头。
“既然想和他做朋友,刚才人家和你打招呼,怎么不理人?”周俍问道。
“没有。”
“没有什么?何必,那你告诉哥哥,”周俍蹲下身,和他平视,“明明就害怕那些声音,明知道那边是什么,还要跟着去?”
“我想……”何必抿抿唇,沉静的眼眸里复杂难辨,“俍哥,我的病,真的可以好吗?”
他终于偏开视线,近乎崩溃的喃喃,“你总说好好吃药就会好,可是……这么多年,我拖累你在这个地方,我什么也没变,我……”
“我是不是……很麻烦……”
“别人都能去的地方,我不敢去,连靠近都不可以,俍哥……我活这么大,如果不是你拖着我,我是不是早就……”
“何必!”周俍冷着脸喊了他一声。
何必低下头,又不吭声了。
他是间歇性发疯,每次都这样。
“没有这回事,哥哥说过,我们何必是很乖的小孩儿”周俍到底没忍心骂他什么,好脾气的哄着,“即便没有我,你也会碰上很好的人,不要妄自菲薄。”
就是这样……不管他怎样的自暴自弃,周俍从来都不会骂他一句,从来都是包容他,关心他。
可他就是觉得,觉得自己拖累了别人,觉得自己没用,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总是让周俍担心。
他这个毛病是一直就有的,只是得了那个病后越来越明显,他无时无刻活在煎熬里,不想周俍失望,又不忍他被自己拖累。
何必安静的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周俍疲倦的眉眼,“我去睡觉了,俍哥,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早点休息吧,我不想这些了…”
说罢,起身去了隔间。
他不想回去的时候,都是在医务室睡的,周俍也纵着他。
*
次日清晨,许乐意醒的很早,他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过客厅的时候,二楼一层房间的灯突然亮了,他动作一顿,很快提着书包出门,全然没有看见女人站在楼梯上注视着他的眼神。
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微亮,楼道里依旧没什么光,只不过早就习惯了摸黑上楼,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或许是来的太早,管理教学楼总闸的老师还没上班,一整栋教学楼,只有三两个班级亮着灯,只是灯光很弱。
这是学校为了方便早到的学生设计的,讲台上的灯不归总闸管,可以直接开关。
许乐意到班级门口时,发现门好像没有关。
他踏进教室门口,看见黑黢黢的教室里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人影恍然动了一下,就像是在回头看他一样。
许乐意皱了皱眉,只摸索着把讲台上的灯打开了,光源有限,但是足够他看清了。
“何同学——你坐桌子上做什么?”
许乐意笑了笑,那个人影回了头,微弱的光芒映照下,恍惚间,许乐意都以为是他在笑。
“等日出。”
何必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一点清朗的少年感。
许乐意忍不住弯眼笑了笑,脚步轻快的走过去。
明暗交界的光线穿过,看清了坐在桌上的人的影子。
桌上的书被堆到一边,何必坐在桌上,小腿放松的下垂,看见他过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看起来像是在给他让位置。
许乐意放下书包,也和他一样坐在桌子上面,晃悠了两下腿,拖着腔调,
“何同学——介不介意我和你一起等啊。”
何必回头盯了他几秒,没同意也没反对,许乐意就当他同意了。
许乐意双手扶着膝盖,掌心拖着下巴,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人。
两人安静的坐着,看窗外晨光熹微,清晨带着寒意的秋风,吹拂过少年人的脸庞。
难得的静谧。
不过片刻,许乐意看着窗外染上橙红的天际,眼里带着惊艳,他很少能有这样安静的待着,就为了等这一眼日出的时候。
“何同学”他含笑的嗓音愉悦的扬起,“你说,小王子看日出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
他没注意,何必悄然垂眸,余光却一直关注着他。
“想想就很开心,一天能看四十三次日落呢……”许乐意说完,连忙直起身,不好意思的手指蹭着脸颊,“我就随便说说,好像是有点蠢哈……”
他没好意思看何必,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在他还很喜欢看书的时候,总会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从前看《小王子》,就很想试试在B-612小行星看日落,还种过玫瑰,可惜没养几天就枯萎了。
他喜欢玫瑰,不只是觉得好看。
“没有”何必抬眸看他,清澈的眸里映着窗外的霞光,“想看的话,一直都可以看。”
“许乐意,你很好,也不用觉得……自己那里不对劲,”他眼睫颤了颤,似乎很不习惯这样说话,片刻认真的看着他,“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不会有独属于小王子的第二朵玫瑰。”
许乐意微微一愣,慢半拍的眨了眨眼,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劲,为什么他心跳有些快,还莫名的心慌。而且……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又犯病了?应该不可能吧……
心思百转间,何必已经重新望向窗外,垂在身侧的手摸到兜里小小的糖果,安静的看着日出。
当最后一丝霞光冲破天际,微风徐徐,此刻你我相安一隅,安静且静谧。
不会有人知道,他和许乐意之间的曾经,更不会有第三个人清楚,而知道的第二个人,早就已经遗忘了。
他孤独又倔强的守着简短虚幻的回忆,从无数个日夜里想到他的笑,偏执的想要留下一点美好的东西。
星星太耀眼,太阳又太灼热,月亮太过飘渺,他什么也不敢摘。
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要试图靠近,不要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任何人,他希望看见许乐意时,他的脸上能永远挂满笑容。
他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说的秘密,他和许乐意的相识,在很久之前,也是无足轻重的之前。
因为一次口头上的承诺,他第一次和周俍提了要求,只是因为想要多待一会儿,多看他一眼,他总心里想着,如果就这么去了临城,怕是以后就再也看不见许乐意了。
想到这里,何必垂下的眸里空落落一片,他不知道,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他,他会孤寂的发疯。
总归…….现在的相处也是求来的,还是不要期待太高了吧。
“何同学,你不接着看了吗?”许乐意看何必从桌子上下来,也跟着下来了,注意到何必神色发恹,话音一顿,安静了。
何必看向他,轻轻摇头,“我困了。”
许乐意一愣,顺手把他那堆书往自己这边扒拉,给何必留出足够的位置睡觉。
他盯着何必蜷在臂弯里露出的一小半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自己刚刚一瞬间心慌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但他看出来了,何必不开心,该怎么让他开心啊。好像从认识以来,何必一直都是兴趣不高的样子,他见过何必笑,尽管只有一瞬,他还是莫名觉得何必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但直觉告诉许乐意,他这种心理有一点不对劲。
随即他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对劲什么呢,没听见何必说了吗?每个人都是不一样,他想怎么想怎么想。
这边许乐意脑子里跑火车到飞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进来半天的洪某人。
两个抢了他向来到班第一的人,一个闷头睡大觉,一个盯着别人睡觉,时不时瞥一眼手上摊开的书做样子。
洪茗:……
静默了片刻,洪茗放弃了开后排的灯的打算,反正还早,他索性也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
后面进来的人看着眼前的场面,也没能拒绝补觉的诱惑,大喇喇的和周公约会去了。
连许乐意也没撑住,看了没一会儿,就趴着睡觉去了。
何必根本没睡着,他一向失眠,不吃药根本睡不着,睁眼瞥了眼桌角被许乐意用练习册盖好的书,他眉眼一松。
他还以为,许乐意是讨厌他送的东西,才要收起来不想看的。
看了几秒,何必从抽屉最内侧摸出一粒锡箔包装的药片,扣出来吞了下去。
他缓慢闭上眼,忽略脑海里尖锐的声音和时不时传来的钝痛,努力酝酿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许乐意在旁边,他心境平复了不少,渐渐的也有了睡意。
缓缓沉入睡意,轻轻的犹如飘在云端,然后是砰的一声——
……
“喂?120吗?建民路这边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女人被车撞了,头部流血……”
“卧槽,车祸?”
“肇事司机是谁?!怎么就只看见受害者,不会是跑了吧?”
“120什么时候来啊?”
“已经报警了,这附近都是监控器,光天化日的,撞了人还想跑不成?!”
“咦?这怎么还有个小孩儿,欸小孩儿你别过去,都是血…!”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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