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是陈露开的，但不知道受谁指示，程妍一大早就开始在研讨组招魂。
M-Beauty:今天先来会议室集合。
DOD-Leave:几点？
阮辞也没多问什么，他有点累，酒精的残留压制着他的脑神经。
M-Beauty:开个会，说一下注意事项，九点左右吧。
M-Along:九点十五到会议室，迟到扣奖金。
怎么还扣奖金，阮辞心想，他随手回了一句。
DOD-leave:哦，收到。
DOAT-Distinct:什么事项
M-Beauty:等齐总说。
DOAT-Distinct:去不了，请假。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
M-Along:私聊。
这个群里成员的昵称受上级的要求，改成院系或职务横杠英文名称的形式。阮辞取了“辞”最简单的解释leave，前面加上设计系的缩写，看着有一股电竞的味道。
他以为按沈丽清的性格应该会选“离”，结果对方偏偏取了“清”，还专门挑了个最不常用的翻译。
程妍和阮辞同时看到沈离清这条信息，一个纳闷，一个轻笑。
阮辞觉得，这个高材生是有多牛，这么久都没被辞？毕竟这个个性也不是领导会喜欢的。
不喜欢高材生的领导正在往办公室走，在办公室门口看到杵那儿的人。碎发遮住了眼，狭长的眼框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与疏离。
“齐总。”
沈离清开口。
“昨天的事没办完，今天请假。”
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多说什么。齐顺之理解的点点头，话一出口语气竟然是安慰:“好，还是先把唐女士的事办好比较好。”
齐顺之口中的唐女士是沈离清的母亲，全名唐婉。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大家闺秀，了解她的人才真正知道她从来就不在正路上走。她比沈离清大十五岁，也就是说，风华正茂，将要迎来人生的第一个节点时，别人家孩子在复习，她下海生孩子。以前的人结婚年龄限制小，她十八岁就嫁给了沈离清后爸。
沈离清当时不知道，除了这些事，还能再滋生出些什么事来。
沈离清很淡的蹙了蹙眉。
他很久没有听到人尊称他母亲为唐女士了，耳朵里堆积了很久也很多的“婊子”“妓女”，好似裂开了一条缝，却又瞬间愈合。
许多年的陈事不是一个称呼就可以改变的。
阮辞这边去了会议室，程妍已经到了。齐顺之也很快来了。研讨组除了沈离清，其余二十几个人也陆续的落座。
一个小会，没必要做PPT，齐顺之直接口头阐述，道:“今年的Alevel分数上涨15%，所以针对于艺考也有多变。”
“这次的讲座陈院会根据Alevel的分值以及美院里的学习进行分析讲解。”
“同时会让来的初高中各校老师回去给学生拓展讲解。”
从今年年初开始，Alevel分数线直线上升，一路狂飙了15%，各大美院都愁眉不展，艺考的人少了，人才不好捞，有几个小学院已经陆续倒闭。阮辞被招进师北时是最后一批改分前的艺术生。再往后招生与招职都难了许多。
“这次活动比较重要，下一批入学质量与人数就看今天……”
阮辞一边听，一边随手记了几个要点。
15% AL。
重要。
招生率。
“今天艺术理论学缺一个导师，互动环节一定要好好表现，补一下人数空缺。抓住外校的兴趣。”齐顺之讲完，没喘口气，坐在江祁绪对面戴眼镜的人开口:“齐总，我们系门面是沈老师，主稿人是也是他，他不在的话……”
这人没把话说全，但是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意思就是沈离清不在，把握率下降一半。
齐顺之会意，轻咳一声，不满道:“没了沈导师，你们系其他博士生是废了吗？沈导师是神仙下凡吗？救你们一个系？”眼睛男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博士生，齐顺之的话多少有点过激。
然而，下凡的神仙在他们开完会的时候刚好到了医院。
他什么也没买，什么也没拿，走到前台，问:“您好，骨科住院部在哪？”前台小姐姐正低头看着手机，闻言抬头，便看到沈离清澄澈的眸子，颜值逆天，个子还高，小姐姐开口有点儿结巴:“左，左转。过一个走廊，右手边有电梯。在，在5楼不对…对5楼。”
“好的，谢谢。”沈离清没管前台紧盯着他的目光，径直走向住院部。他看了一眼陌生短信，5032。
他一间一间的对门牌号，最后驻足于走廊的尽头。
不要发火。
不可以失落。
他给了自己两条守则，做了个简单的心里建设，推开了房门。
一张病床，两个护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花瓶。采光平时应该不错，现在只能看到白云。
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却能看出容貌华美，骨子里透着的气息是遮不住。她看了一眼沈离清空空荡荡的手，轻轻笑了一声:“什么都没带？”
沈离清“嗯”了一声，示意床边的护工出去。
“那你来干什么？”女人语气有一丝丝的抵触，声音不大却意味强烈。
沈离清没什么耐心，也不大擅长伪善，他很轻的皱眉，眸光冷得令人发颤。但偏偏病床上的人并不怕他。沈离清开口:“唐婉，我劝你别把自己作死。”
唐婉扭过头去，死死盯着窗外云层飘散，挥手狠狠打向床头柜上的花瓶。
“哗啦！”
玻璃碎了一地。
沈离清一下子站起身，心里一遍遍重复着这是你妈，要理性。他强压下一腔怒火，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明明是三十八岁的人了，语气离心是遮不住的一点娇气，像个装着糖的破裂而又肮脏的铁罐。她扭头看沈离清，说:“钱呢？”
还是为了钱。
除了钱，沈离清也想不出眼前的女人同意见自己的目的。
“没钱。”他并不想说实话，他不欠任何人。
唐婉一脸漠然。
“不可能。”她狠狠盯着她亲生的儿子，“你一个博士后，可能没钱么？”
“你呢？可能缺我这点儿钱吗？”
沈离清话里无疑暗含了嘲讽:“唐女士，你是有多便宜，下海这么久连自己都养不起？”
唐婉大脑空白了一瞬。
“滚出去。”
她惊愕于沈离清直白的叙述，尽管自己的工作的确下三滥，但被自己儿子亲口说出来实在是一种耻辱。
沈离清浅浅笑了笑，走出病房，还不忘关上了门。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还不如回去救一救讲座。
“Alevel分数的提升令大家都较为震惊。”
沈离清刚走进礼堂就听见陈露说到这一句。
他没发出太大声音，没人注意到会场多了个人。
沈离清有一刹那的惊喜，礼堂竟然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白墙，他刚进来时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生机，好像空中真的在挥洒银杏与梧桐。
他随意的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静候着互动。
阮辞还是第一时间察觉了有人进来。
他一向敏感，同时不喜欢领地被入侵，这种直觉一旦养成就很难忽视。他一回头果然看到沈导师高傲的脸。与平常不同的是，这尊瘟神眼里竟含了笑意。
他碰了碰旁边的齐顺之:“救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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