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和我说话吗?”沈柔只转头看着程岩,问了句。
“不然呢?这还有别人?”程岩表情有些烦躁,“沈柔只,你是不认识我了,还是不敢认我?”
显而易见,程岩明明认出了她,眼神却尽是冷漠,跟藏了冰刀似的,让人看一眼就浑身发冷,将人推之千里之外。
他们俩高中时候就是这样,沈柔只经常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或者那件事就会莫名其妙惹到程岩,所以程岩一直很讨厌她。
沈柔只对此表示些许无奈,但也别无他法,毕竟她很难改变自己在程岩心中的形象,此刻,面对时隔多年的重逢,对方上来就对她的这番质问,她似乎都习惯了,没什么反应地淡定道:“我以为你没认出我来。”
程岩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所以是想和我装不认识?”
沈柔只实话实说,“有这个打算...来着。”
“......”程岩咬牙切齿,“为什么不想认我?”
“怕你知道后,会连夜搬家。”沈柔只说完,看他一副不理解的模样,还特意解释了一下,“搬家挺麻烦的,我不太喜欢给人惹麻烦。”
程岩耷拉着眼皮,嘴角往上扬了下,轻哼了一声,“确实有这个想法来着。”
“不过没必要。”他补充道,“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换房子,麻烦死了。”
“确实没必要,是我想多了。”
沈柔只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可笑。
她算什么?
程岩根本就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更别提连夜搬家。
她笑了笑,表情放松了不少。
“听说我不换房子,这么高兴?”程岩撇撇嘴,模样看起来不太满意,“沈柔只,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没有。”沈柔只说完,又强调了一遍,“真没有。”
关于这事儿,她一直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她从来没喜欢过程岩。程岩却总以为她喜欢他,所以处处躲着她,甚至讨厌她。
电梯总算到了一层。
“我到了,再见。”沈柔只礼貌地告了个别,然后如刑满释放,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
早纯的天气凉爽,走在路上垂着柔和的风,让人愈发眷恋户外的一草一木。只是还要上班。
沈柔只到了布袋宠物店。
今天宠物店来的客人很少,是个难得的清闲日,沈柔只便找了个角落,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翻译工作。
过了一会儿,同事小蝶说有人来找她。
沈柔只以为是客人,关了电脑出去时,见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您好,请问是您在找我吗?”她面带疑惑。
男人见到她,迟疑了两秒,点点头,“你好,我是赵超远,你本人......比照片上要好看些,我还有些不太敢认。”
沈柔只听到这个名字时心脏砰砰跳了两下,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从心里蔓延散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打听到的,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赵超远还算有礼貌。
沈柔只点点头,“现在确实在上班时间。”
“那你几点下班?我等你,正好找个地方吃饭聊一聊我们之间的事。”赵超远说道。
沈柔只想这事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要面对,便答应道:“好,晚上5点半,在对面的茉莉咖啡厅吧。”
赵超远答应下来,便先走了。
见他态度和善,也没有要纠缠的意思,沈柔只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赵超远是她家里人给她找的相亲对象,今年三十二岁,比她大了整整七岁,他有些秃顶,看着比同龄人要老成一些,离过一次婚,但没孩子。
他在松兰县城也就是步梨的老家做木材生意,收入还算不错。沈柔只的母亲陈梅正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才极力想将沈柔只嫁过去,好收一笔不菲的彩礼。
那时沈柔只大雪还没毕业,父亲因为失误丢了工作,家里少了一笔收入,陈梅焦虑得不行,天天去学校找她,喊着让她早点嫁人。
沈柔只不愿意,陈梅便直接在她面前哭,骂她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渐渐地,学校里也开始传言她被家人卖给了一个老男人,还没毕业就要去给人当老婆生孩子。
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再加上陈梅时不时就要到学校闹,沈柔只忍无可忍,选择了辍学,离开家只身来到了江北。
她没学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强度很高,但每个月能有一万多块。
沈柔只把赚到的钱留下来一小部分给自己当生活费,其余的全给家里打过去,陈梅才开始消停下来,没再逼她嫁人。
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她从那家公司辞职了,也没法儿再进行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便四处兼职,最后在这家布袋宠物店安定了下来,学习给小动物们洗澡剃毛做美容。
也是从换工作那天,沈柔只换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切断了和过去的一切联系,不再往家里汇款。
她觉得她已经还清了“债务”,不想再同那个家有任何联系。
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赵超远竟然找了过来。
沈柔只的手机响了一下。
因为出神,她被吓了一跳。
小蝶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地问:“阿柔姐,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不太舒服?”
沈柔只笑了笑,“没事,大概是昨天没睡好。”
小蝶说道:“今天店里不忙,要不你早走一会儿,我盯着就行了,店长不会说什么的。”
沈柔只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是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张风景照,没有自我介绍,微信名是两个字母:CY。
是赵超远吗?
沈柔只皱了皱眉,点了退出键。
下班后,沈柔只按时到了茉莉咖啡厅。
赵超远来得比她早,已经入了座,见她来了,朝她招了招手,“喝点什么?”
沈柔只说道:“要一杯柠檬水就行。”
赵超远向服务员要了杯柠檬水,他自己点了杯拿铁。
“不要点别的了?”他问了句。
沈柔只摇了摇头。
赵超远说道:“这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本应该隆重一些的。”
沈柔只道:“没关系。”
赵超远笑了笑,“也是,以后有的是机会。”
沈柔只皱了皱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关系。”
赵超远不紧不慢道:“以后会有的,毕竟我们也算定了亲。”
沈柔只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定亲了?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没有结婚的意愿吗?”
许是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夸张,赵超远不禁笑了一声,“陈姨同我说过了,你不太乐意跟我,我也能理解,你年纪小,总想着去大城市闯一闯,让我给你些时间,听说你前段时间从公司辞职了,现在在宠物店打工,挺辛苦的,不如跟我回松兰县城,等结了婚,你可以不用工作,我赚钱给你花就好。”
沈柔只有点听不下去,她和赵超远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只是互换了照片,也不知道陈梅同他都讲了什么,赵超远竟然和她开始谈婚论嫁了起来。
沈柔只保持着冷静,笑了笑道:“不知道我妈是怎么说的,但我觉得,毕竟都二十一世纪了,结婚的事,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意愿吧。”
赵超远点头,表示尊重她的想法,“确实,所以我说,以后我们也只是定亲,以后多相处相处,也好彼此了解。”
沈柔只觉得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思考片刻,问道:“你想要孩子吗?”
听到她问这个,赵超远脸上泛起笑意,以为沈柔只开始同他讨论未来了,他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比较喜欢女儿,但一个孩子太孤单了,最好要两个,一儿一女再好不过,你呢?”
沈柔只没立刻回答他,而是从包里掏出来一份文件,递给赵超远。
“我恐怕没有那个福分。”
文件是她的病历报告。
她从小就爱生病,家人一直以为她是体质弱,没当回事,直到今年年初,沈柔只在公司加班时突然晕倒,被送往医院后,才查出她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先天性主动脉瓣二叶畸形伴重度狭窄,情况很严重,手术后也未必能痊愈。
她缓声开口,对赵超远说道:“看得出来,你挺有诚意的,所以我也不想隐瞒,我这个病,手术费就要几十万,而且终身都会受到影响,日常生活也要时刻注意着,不能受累,不能受刺激,生孩子可能更是......”
赵超远看着手里的那张纸,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谢谢你坦诚相告。”
“那我们......”沈柔只抬眼看他。
赵超远移开目光,“沈小姐是敞亮人,那我便也直说了,实不相瞒,我很看重后代这一方面。”
沈柔只无关紧紧皱着,实则心情舒展了些许,点点头道:“理解。”
赵超远道:“既然是这样,那沈小姐记得退一下定亲的彩礼。”
“彩礼?”沈柔只疑惑。
“之前陈姨说要装修店铺,管我要了一半的彩礼,总共三万,”赵超远也从包里掏出一份打印件,“这是转账证明,还有和陈姨签的定亲合约,既然合约履行不了了,那也请沈小姐......”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其实我也不是计较那些钱,只是恰逢最近生意上出了点问题,资金短缺。”
沈柔只脸色沉了下来,原来他也是有备而来。
“你的钱,还给你也理所应当,你放心,我会和家里人说,将钱尽快还给你的。”
......
晚上,沈柔只回到家,找出了那个她很久没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时,陈梅正在跟人打麻将,电话里时不时传来麻将碰撞的声音,听得沈柔只心烦。
“赵超远的彩礼是怎么回事?”沈柔只心里愤懑,电话一接通,便开门见山地同陈梅说道。
“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什么彩礼?碰碰碰!沈柔只,你长本事了是不是,你还要在江北那个破地方待多久?三条!”
陈梅的声音一如往常地尖利刺耳,沈柔只一个字都不想多听。
“我遇见赵超远了,他说你收了他三万块钱的彩礼。”
“这事儿啊,我收他彩礼不是理所应当吗?你什么态度?”
沈柔只强忍怒火,“把钱还回去,我不嫁他。”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你们先等我一下,”陈梅从麻将座位上离开,再说话时,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我告诉你沈柔只,你最好立刻从江北给我回来,老老实实嫁人过踏实日子,姑娘家家的天天不干正经事,家里白养你了!”
“我再说一遍,把钱还回去。”沈柔只语气强硬。
“怎么和你说不通呢?”陈梅气急,直接甩过来两个字,“没钱!”
“你弟弟读了大学,生活费不能断,你爸那破工作赚的少不说,还经常要走关系往里添钱,全家就靠着我这理发店,哪还有钱?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自私,只想自己过好日子,不为家里人考虑一点半点儿?你要非还钱,自己还去!”
沈柔只听着陈梅在电话里的狂吼,眼泪不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这些话她早就已经听腻了,如今只感觉身心俱疲,她握紧了电话,咬牙道:“行,我自己还。”
“陈梅,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养这么大,可你们到底给了我什么?我欠家里的,早就还清了!我还了这三万块钱,以后不会再同家里有任何联系。”
沈柔只挂断了电话。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将窗帘吹成一个鼓囊囊的圆形。
沈柔只抹了把眼泪,感觉眼睛湿哒哒的,被风一吹,十分不舒服。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又是赵超远的好友申请。
这次她点了通过,然后迅速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我们以后还是互不打扰为好。”
“钱我会给你的。”
“把卡号发我吧。”
CY:“?”
“骗人精?”
沈柔只眯了眯眼,没想到赵超远在网上说话居然这般直言不讳。
“也不算骗人吧,我也是受害者。”
CY:“?”
又是问号。
沈柔只很厌烦别人什么都不说,只发一个问号。
陈梅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沈柔只心烦意乱,按了拒绝,将她拉进了黑名单,而后将手机关机。
她开着灯,躺在床上,目光呆呆望着天花板。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她不明白她想好好生活,为什么就这么难。
其实她高考发挥地不错,原本是可以考上江北重点院校的,可陈梅为了让她留在松兰县城,方便帮她弟弟辅导功课,便擅自改了她的志愿,给她改成了本市的一个二本,后来又因为嫁人一事害的她连二本大学的毕业证都没拿到。
沈柔只孤身一人搬到江北,本是想着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她拼尽全力去工作,结果查出了心脏病,被公司辞退。
饶是如此,她依旧努力地要去变好。
她每天规律作息,早睡早起,饮食上也格外注意。
可现在,她还是觉得好难受。
似乎再怎么努力都毫无成效,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沈柔只往被子里缩了缩。
想要生活变好,就变好那么一点点就行,为什么那么难呢?
...
当晚,彻夜未眠。
一直到次日清早,沈柔只顶着两只红肿的眼睛起了床。
出门前,她在眼下多打了两层粉底,才勉强将黑眼圈遮住,只是肿肿的眼泡没办法消下去,她便戴了个很大的黑色镜框来遮掩。出门时,又倒霉地碰见了程岩。
程岩不知道在哪里吃了枪药,在她正要张口的时候,移开了目光。
“早。”沈柔只将嗓子里卡着的半句话努力说了出来。
程岩进了电梯,四下望了望,“在和我说话?”
沈柔只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阴晴不定,“不然呢?这电梯里没别人。”
又是这句话。
程岩突然冷笑一声,“骗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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