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辞怎么会舍得?她昨天订了蛋糕,周日一大早开车回市区取,她计划中午送给她一个甜甜的蛋糕,庆祝她出院。因为上次那个云朵蛋糕太酸了,她还没来得及学会……再做一个甜的。
可是当车停到楼下,她便看到金博士提前下了班……她就突然没了上楼的勇气,就连原本计划好的分离时间,也要提前。她就只好暂时藏在车里,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最后的挽留或告别。
宁辞坐在车里,将那个蛋糕拿起又放下,一会儿又翻翻手机,看看许小陈有没有问她,找她,或者让她安排出院的信息。
可是没过多久,她接到保安的电话,许小陈的同事已经来接她了。
……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光明正大地开了进来,它来带走许小陈。赵医生拎着她的包,黄晋尧抱着她的箱子,冯微微拎着几个塑料袋,许小陈跟在他们后面,自己提着一个小黑包。她的身体还没恢复,没有人搀扶她,她一个人走在后面,好在几个人走得都不快。
深冬的天气即便没有飘雪,也是冷得彻底,大家都穿得很厚,呼吸和说话都会起雾。幸好许小陈也穿了一件厚厚的白色棉服……而那件白色的棉服,似乎是在哪儿见过。宁辞记忆突然裂出一道口子……那天她送江彻下楼时,看到的树后的白影……
但她来不及细细回忆,那辆车已经张开后备箱,瞬间被大小行李塞满。许小陈挪着步子,她先将身体探进车内,然后艰难地收回腿,整个人便坐进车里。然后那三个人也接连上车,动作一气呵成。
“嘭”的一声,车门被关上,可是它片刻间又开了,接着又是“嘭”的一声,
直到那辆商务车开走,宁辞才机械地从车里下来,她本能地往那辆黑车的方向走,盲目而徒劳……“我还没上车呢,怎么车就启动了呢?我还没被带走,怎么车就开走了呢?”
重逢后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宁辞的脑海里反复回放。
被抢走帽子时,她会慌张祈求“帽子能不能还我”;得知苦等后,她会承诺“等等我,换件衣服就下来”;一起吃饭时,她会下意识剥掉虾皮递过来;崩溃逃跑时,她会从身后一把抱住她;生病住院时,她会睡在家属陪护的小床上,彻夜守护。
还有,她们唯一的亲吻,是那场交易……她主动踮起脚尖……热烈地回应与拥抱……
还有,她濒死醒来后的温柔安慰,打止痛剂时的从容微笑,吃糖葫芦时的满足安心……
许小陈带走了所有的东西,却唯独留下了最舍不得的人。
……
许小陈被同事们照顾得很好,他们提前在车里放了松软的垫子,方便她倚靠。本来是冯微微和她一起坐在后排,但考虑到许小陈喜欢女生,于是冯微微就和黄晋尧换了座位;后来又考虑到黄晋尧“心思不纯”,于是黄晋尧又“被迫”跟小赵医生换了座位。因为换座位,车里一时欢声笑语……
“身体还是很痛吗?”小赵医生发现许小陈脸色发白,笑容也十分勉强。
“有一点儿。”许小陈感觉心底传来隐隐地闷痛,并不是伤口的撕裂感或是肌肉的酸痛感,“可能是有点儿晕车。”她解释道。
冯微微贴心地转过身,将一瓶水连同吸管一起递了过来:“许医生,需要停车休息一下吗?喝点水吗?”
许小陈接过水瓶,用吸管抿了几口,微微咳嗽几声,调整好呼吸说:“伤口应该没事,喝几口水,好多了。”
“伤口现在应该是不打紧,你刚出事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吓死!”黄晋尧想起一个半月前的事故,心有余悸,“最过分的是,刘主任还要我去给宁辞解释光片,哎!我当时差点儿哭出声来!”
“我们住院部早就哭声一片了……”冯微微转头看向黄晋尧,感同身受地说,“当时感觉整个医院都在崩溃。”
“是啊,能来的都来了……不过幸亏没事……”黄晋尧回头,对着许小陈竖起大拇指,“你这属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小陈点点头,笑着附和:“是很幸运,第二刀差了两毫米,留了我一命。”
“不过那三天也太恐怖了……特别是最后一天,你还没醒,大家全都都绝望了……”冯微微长叹一口气,“你那位宁小姐还晕过去,简直乱成一团……”
“她熬了几天,不晕过去才怪!”提起宁辞,黄晋尧依然醋味十足,“在紧急关头,一定要保持冷静,动不动就晕过去,哪能行?”
“动不动?那是绝望之下的生理极限好吧?”冯微微为宁辞打抱不平,“后来她在输液室打针,一听说你醒了,直接拔了针头就冲进ICU……”
“这样看来黄医生是完全没得比啊!”小赵医生在旁听得饶有兴趣,笑着补刀,“非但性别没有优势,经济也被无情碾压,感情就更是没得说了。”
“怎么没得比?至少我厨艺还算不错,不信下次我做个蛋糕给你们尝尝?”黄医生眉毛一扬,顺势转头看了许小陈一眼……只见她低头沉默,眉眼低垂,双唇发白,额头、眉间似有汗水渗出。
“许医生,你抬头让我看看。”黄晋尧立刻转身跪坐的位置上,将手掌伸过来试图测温……
身边小赵医生也赶紧从旁扶住她身体:“是伤口裂开了吗?”
“先,先停一下车……”许小陈能明显感觉体内血流的淤堵,伴随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胸腔起伏,以及轻微的头部胀痛,她只能暂时叫停车辆。
在场的同事一时间化身医护,却都无法从各自的角度作出专业的诊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身上的伤口并无大碍,既无撕裂,也未感染。三人只能将这种状态归因为“晕车”,以及住院太久产生的心理应激。
许小陈闭着眼睛,强行清除脑海中,如幻灯片闪过的,宁辞的样子;但她的声音却如铁石般顽固,残留心底,挥之不去……
“我爱你,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爱。”
“谁可怜你,谁可怜被你吓死的我?”
“把许医生健健康康还给我。”
“我的许医生。”
“等你好了,你怎么惩罚都可以……”
……
许小陈的随身行李,在MX的特护病房里,只是小小一堆,但是到了这间小公寓,却好像一座小山,瞬间把有限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黄晋尧等人将行李安置好,本想多留一会儿,但实在无处下脚,又怕影响许小陈休息,就只能带着疑问先行告辞。
刚到楼下,黄晋尧不禁长叹一口气,忍不住开口问:“微微,这许医生的小公寓根本不具备居家康复的条件,她怎么不在MX多住一阵子,着急出院干什么?”
“我劝过她了啊,她说住院太久,人都住傻了,还是搬回来住自在。”冯微微帮许小陈取过几次行李,因此她对小公寓的条件很熟悉。
“那个宁辞怎么没安排一间大点的房子?”黄晋尧皱眉,面露不满,他第一次来这间公寓,即便是仅仅出于医生的专业考量,他也不愿意许小陈住这种地方。
“许医生说了,她会考虑换一间带大客厅的房间,用来康复训练……只是,可能还没来得及准备?”冯微微也摸不清头脑,虽说是新医生,但也不至于像许医生这般节省。
“所以说,那个宁辞,还是不太靠谱……”黄晋尧转身对小赵说,“你以后交女朋友,在这种事上,一定要上心……这个住的条件,就很关键……”
……
宁辞独自回到了空荡荡的“超大房间”,她好像一件被遗留下来的物品,放在哪里都觉得多余。她想起来梅律师说的,可以找她倾诉的话,于是就机械地拨通了她的号码。
“梅律师,我现在应该去哪儿?”宁辞站在客厅中央,眼神空洞而迷茫。
电话那头的梅静怡心里骤然一紧,“宁辞,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客厅。”宁辞不知道梅律师为什么这么问,她低头看到了深褐色的玻璃茶几,于是就做出了回答。
“宁辞,你是回到自己家了吗?身边有没有家人?”梅静怡觉得眼睛发酸,她能想象原本骄傲冷静的宁辞,突然坠入情感深渊中的迷失和虚无。
“嗯,没了,就我一个。”宁辞环视四周,却又看到桌子上面没拆开的蛋糕和花,下意识补充,“还有一个蛋糕和一束花。”
“宁辞你好好听我说,你现在正处在一个非正常的情境里,所以你的感受和认知都是不准确的。你没有被丢下来,也不是一个人,她,她正在想办法找你,只是她现在暂时走丢了,还没找到你……所以你要先照顾好自己,先把饭吃了,睡好觉,明天,明天上班就一切正常了……”律师向来以理智和口才著称,但梅静怡讲这番话的时候,断断续续,心脏也跳得厉害。
“哦。”宁辞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律师的,毕竟她有辨别真假的能力,前几天的假新闻不是就下架了吗?于是她就点点头,“好,明天上班,上班就好了。”挂掉电话前,她还礼貌地说:“谢谢梅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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