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姑娘,前方有一个石门,我们待会从那穿过去,进去后跟紧我的步伐,切记,不可左顾右盼。”一个佩着刀的公公,声音压得极低,对着身后一副太监装扮的林尧说道。
他便是迟老将军如今在宫中当差的旧部引荐的老太监,姓吴。
吴公公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锐利,此刻透着十二分的谨慎。
林尧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只低低应了声:“是,吴公公。”她将头垂得更低,宽大的太监帽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线。
林尧此刻身处的是一条狭窄、幽深得仿佛没有尽头的甬道。空气是凝固的,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血污渗入石缝的腥气。
脚下是冰冷潮湿的石板,缝隙里生着滑腻的青苔,每走一步都需要万分小心。
壁上每隔很远才有一盏昏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凝滞的空气中微弱跳动,投射出两人被拉长、扭曲、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在布满水痕的墙壁上张牙舞爪。
死寂,一片死寂,除了林尧自己刻意放轻、却依旧在甬道里产生诡异回音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这寂静本身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林尧的呼吸。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它并非想象中的青铜巨兽,而是由整块整块黝黑发亮的玄铁石雕凿而成,沉重无比,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岁月侵蚀留下的坑洼和一层冰冷的寒霜。
石门紧闭,严丝合缝,仿佛本身就是山体的一部分。
林尧甚至怀疑,这扇门一旦关上,是否还能再次开启。
门旁并无守卫,但那种被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的感觉却骤然强烈起来,让她脊背发凉。
吴公公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无误后,他才从怀中掏出一枚非金非铁、形制奇特的令牌,摸索着按向石门旁边一块几乎与石壁融为一体的凹槽。
“咔哒…咔哒咔咔咔…”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机括转动声从厚重的石门深处传来,缓慢得令人心焦。
林尧屏住呼吸,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扇沉重的玄铁石门才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比甬道里浓郁十倍、带着强烈腐臭、血腥、排泄物和绝望气息的浑浊热浪猛地从门缝里喷涌而出!
林尧猝不及防,被这混合着死亡和痛苦的气味狠狠撞在脸上,胃里一阵剧烈翻腾,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将那声干呕压下去。
这气味,浓烈得几乎有了实体,粘稠地附着在皮肤上,钻进鼻腔,直抵肺腑。
“快!”吴公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侧身率先闪入那道缝隙。
林尧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紧随其后,侧身挤了进去。就在她身体完全进入的瞬间,身后的石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迅速而无声地重新闭合、严丝合缝,将最后一丝外界的气息彻底隔绝。
眼前并非笔直的通道,而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倾斜的天然溶洞入口,被人工粗暴地拓宽、加固。光线比甬道更暗,只有洞壁上零星嵌着几块散发着惨绿幽光的萤石,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投下鬼魅般的阴影。
脚下的路不再是平整的石板,而是湿滑、凹凸不平的天然岩石,覆盖着厚厚的、不知是什么成分的黑色污垢,踩上去又软又粘。
脚下的触感让林尧略有些嫌弃,她强忍着想要抬脚的冲动,继续亦步亦趋的跟在那吴公公的身后。
两人行了一段路后,一股混合了腐烂、血腥、汗臭和霉变的恶臭湿气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浓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更可怕的是声音。如果说石门外的甬道是一片寂静,那么石门里则是嘶吼的喧嚣。不远处,四面八方,隐隐传来非人的、断续的痛苦呻吟、压抑的哀嚎,以及铁链拖拽在石头上发出的刺耳刮擦声,交织成一首来自地狱深处的、永不停歇的悲鸣曲,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撕扯着人的理智。
“跟紧!”吴公公的声音压得极低,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几乎微不可闻。他的脚步看似不快,却异常精准地踏在黑暗中某些特定的位置。
林尧跟着这个吴公公并非行走在看似宽敞的主道上,而是紧贴在溶洞湿冷的石壁,蜿蜒向下。若有人俯看下来,就像两只谨慎的壁虎。
“这里每一寸地面、每一块凸起的石头都可能是要命的机关。”吴公公的声音如同耳语,“翻板、毒箭、落石、陷坑…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暗哨。一步踏错,神仙难救。”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块颜色略深的石板,“看见那块了?下面就是淬了剧毒的倒刺坑,人掉下去,挣扎不了一时三刻。”又指了指头顶一块悬垂的钟乳石,“那后面藏着机弩,角度刁钻得很。”
林尧刚想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突然,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铁链撞击声和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林尧眉头紧皱,瞬间想到了林嗔,心中不免着急,脚下一滑,险些踩错,她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吴公公的脚后跟上,眼睛死死盯着他落脚的位置,不敢有丝毫分神去看那些黑暗角落里可能存在的恐怖景象,更不敢去细听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脚下粘腻湿滑的触感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恶臭不断在挑战着她的生理极限。
下行了一段,地势似乎平缓了些。前方出现一条人工开凿的狭窄石缝,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就在林尧即将穿过石缝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声,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贴着林尧的背后响起,极细小,若非林尧自认内力不差,几乎都听不见。
“你来这干嘛?”
这声音?!迟玉?林尧浑身猛地一颤,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就想扭头去看声音来源。
“别回头!”
“低头!别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是迟玉,后者是吴公公,两人的声音里都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林尧一个激灵,硬生生止住扭头的冲动,死死低下头,盯着自己沾满污垢的鞋尖。
迟玉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会跟在自己的身后?多了一个人,吴公公是未察觉还是装作不知?
一股带着浓重腥气的热风迎面吹来,林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她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在扫向她。
林尧僵硬地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能感觉到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带着狐疑和审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她却连眨眼都不敢。
吴公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用自己枯瘦的身体挡住了那道视线的大部分角度。
他低斥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宫中太监特有的尖利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没出息的东西!这点味儿都受不住,杂家当初刚进来当差的时候,吐了三天才适应!还不快跟上!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责骂林尧,实则是说给暗处的人听。
林尧配合的做了个状似强忍呕吐的模样。
那道审视的目光又在林尧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是在判断这个面生的小太监是否真的只是被气味恶心到了。最终,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目光收了回去。
林尧后背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她不敢回头,只能强迫自己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紧跟着吴公公穿过了狭窄的石缝。
又拐过几个弯,前方隐约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火光,似乎是一个稍大的洞窟。吴公公的脚步终于放缓了些,但他紧绷的背脊并未放松。他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警告道:
“迟姑娘,方才只是进门开胃的小菜。前面,才是暗枢狱真正的牢区入口。那里的守卫,是真正从血里滚出来的煞星。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发生什么,低头,垂眼,噤声!把命交给你的脚,让它跟着杂家,一步都不能错!”
林尧蹙眉抬头望了一眼吴公公。他没发现还多了一个人吗?
嗯?迟玉人呢?
林尧快速的向后瞥了一眼,哪还有人?
走了?他来这干嘛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林尧望着前方吴公公的背影,望着更前方那若隐若现摇曳的、仿佛通往炼狱核心的昏黄火光,无声地用力将指甲掐进了掌心。
坦白说,如果有人问,她此生最不想与谁为敌,那答案一定是,迟玉!
为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但若一定要为敌,那便……战吧!又有何惧?
林尧轻声对自己说。
好久没更新啦,抱歉抱歉
最近三次元太忙了[裂开]
本文不会弃坑,但是随缘更哈,大家不用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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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深入暗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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