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的风裹着雪粒卷起满地爆仗碎片,拐了个弯儿,直击罗凛面门,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千里撼总不让他出门,说他大病初愈少吹风的好。
罗凛默默捏了捏自己紧实的膀子,觉得千里撼所言有理,可功夫毕竟不同,一日不练十日空,他不想辛苦学来的剑法毁于一旦。
“罗凛?你怎么又出来了。”
千里撼刚巧路过,见罗凛傻站在廊外,快步走来,扯下自己的披风道:“就算要出来也该穿厚些。”
她将披风披在罗凛肩上,眼中尽是无可奈何的担忧。
罗凛看着千里撼,露出个笑容,抬臂就要去抱她,一如从前那般。
“郡主新年好啊!”
一道声音如利剑隔开二人距离,罗凛不自觉停下动作,看向那边。
果然是他。
不知何时,这个叫“准姑爷”的家伙住进了府里,还总黏在郡主身边。
好烦人。
罗凛心中翻了个白眼,不理那人,继续方才动作,紧紧抱住千里撼。
千里撼也宠着他,草草抱了下才转头同那人道:“新年好啊,十三郎也是出来转转吗?”
“不是。”闻武眯了眯眼道。
“那是?”
闻武上前一步握住千里撼的手道:“特地来找你。”
“所为何事?”
“姥姥的病我找到一个新方子兴许能治,但古书上有许多符号我不太懂,所以想请教郡主。”,他说着,目光若有似无的撇了眼罗凛肩上的披风。
千里撼道:“这样啊,我同你去瞧瞧,不过我认识的不多,但愿帮得上你吧。”
“无妨,试一试总是好的。”
千里撼拉住罗凛嘱咐道:“你别在外太久,过会儿就回屋里,等开春儿再练武也来得及。没几个月了。”
罗凛撅了撅嘴巴,弯腰将脑袋凑向千里撼。
千里撼明白他的脾气,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道:“乖。”
罗凛:“……好吧。”
闻武跟在千里撼身后离开,临行前回头看了眼罗凛,眼神意味深长。
他的脸永远是笑着的,但有时候看起来像在生气,比如此时此刻。
千里撼同闻武回到药房,闻武拿出一本古籍来,上头密密麻麻做了许多标记。他指了几处不懂的,千里撼便耐心看了起来。
药房外静寂无声,药房内竹简磕碰,二人就这样一直待到黄昏。
千里撼揉了揉酸硬的脖子抬头道:“还好我从前无聊时看过些古籍,总算有些用处。”
闻武冰凉的手触上千里撼脖颈,为其轻轻揉捏起来,道:“郡主博学。此事困扰我许久,如今有郡主帮忙十三郎定能事半功倍。”
“嗯,你辛苦了。”
千里撼想起闻武这些天为姥姥忙前忙后,他本就瘦削,如今更甚。还好过年这段时间她每日盯着他吃饭,否则定要瘦成干不可。
况且姥姥的病的确有好转,她已经能够独自站立许久了。
千里撼思索半晌,终于开口道:“但是,困扰你的还有其他事吧。”
闻武动作一停,不解道:“什么?”
“你今日是故意叫我来此吧。只因不愿看我同罗凛待在一起。”
闻武的笑容僵在嘴角,他不晓得千里撼会这样直白,也诧异她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毕竟他的伪装从未被人看穿过。
从前在闻府时,他处处做小伏低,头顶“不祥之人”四个字难免难过,生活中更要处处忍让。
闻武顿了顿,又笑起来,硬着头皮道:“郡主多心了,罗护卫是郡主心腹,我自然无权干涉郡主同他说话,只是今日确实有事才会贸然打断,下次不会了。”
千里撼看向地面,眼神晦暗,良久呼出一口气,默默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
千里撼捉住闻武瘦削的指骨,逼他直视自己道:“如果你说是,我会向你解释。”
这是她第一次向闻武展示强势的一面,千里撼不确定他心中会怎么想,但她比他更想要个答案。
闻武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像一只雪白的孔雀,清冷高傲,道:“郡主是郡主,不必同我解释。”
既然如此,她无话可说。
千里撼放开手,利落地起身离开,“我还有公务处理,先走了,你不要太劳累。”
木门阖上的瞬间,闻武心中的落寞达到了顶峰,他感受着指尖温度一点点消失,由暖转凉。
小时候也是这样,他留不住任何人。
雪色长发滑落腰间,他窝在屋角处,将头抵在膝盖上。
炭火带来的温暖远远无法填补内心的寒冷,他一辈子活在冰天雪地里,早就适应了,想开了,不计较了。
如果没有遇上千里撼的话。
千里撼关上房门,来到桌前,账本都被看完了,什么狗屁公务,都是唬人的话。
她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胡乱摸到了那块香片。
千里撼试着将其抵在鼻尖,发觉香味已淡,但她依旧舍不得扔,就这么握在手里,毕竟暖一暖可能就出味道了。
年后少不了乱七八糟的礼节,光拜年道贺这一项就够千里撼忙的了。
玉雪倾比她好些,毕竟亲戚许多都遭贬斥,只用写信就好了。
一滴浓墨洇透信纸,见此,玉雪倾无奈笑了下,默默搁笔,扶着额头,止不住的大笑起来。
常玄听闻屋内异样赶忙进来查看,却发现玉雪倾面对一封空信笑的不能自已。
“玉折,你怎么了?”
玉雪倾还在笑,笑的北风呼号,檐上积雪狠砸下来。
良久,她才收敛笑意,同常玄解释道:“这信真的有意义吗?一个朝不保夕的人,给另一个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人问好。全天下都没有比这滑稽的事了,哈哈哈哈哈!”
常玄心脏一阵刺痛,他太过明白这种感受,紧紧抱住玉雪倾道:“不要这样,这只是一时之困。你、我、郡主、钱老板,我们有人在,只要静待时机,定能翻盘!”
玉雪倾笑声停止,变得毫无情绪,呆呆靠在常玄胸膛,像一具魂魄抽离的尸体,道:“我真的能相信她们吗?”
常玄身躯一怔,他以为玉雪倾对那二人称得上是信任,如今却发出这样的疑问。
或许在她的内心早已不信任何人,常玄没有说话,只是抱着玉雪倾一遍遍的安抚着。
眼睁睁看故人离去,这无疑是种凌迟,多年前上演在他身上的一切如今又在玉雪倾身上重演。
常玄紧紧拥着玉雪倾,对她的伤痛感同身受,同病相怜的二人相互依偎,迷茫的望向前路。
在这世上想要赢就只能赌,寻找盟友又何尝不是一次豪赌。
春寒料峭,崖壁积雪未消。一群人上上下下,背着箩筐寻找着什么。
千里逢站在远处盯着这群人,时不时叫管事的侧耳过来。
“都麻利点儿!找到了公子要的宝贝有你们的好处!你,还有你,不许偷懒!”
传闻训俭崖临春时会有灵芝生出,此物千金不换,食后可消百病,增十年功力。
昨夜千里逢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就在这崖边找到了灵芝,于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一早起来便找了许多人来寻灵芝。
“找到了!我找到了!”
崖下一男子呼喊着,高举灵芝朝管事的挥舞道:“看,我找到灵芝了!”
“什么?”,千里逢大惊,起身查看,发觉真是灵芝。
“快拉他上来。”
想不到一个荒唐梦竟会灵验,“真是不可思议。”
“啊!啊啊啊啊!你做什么!不要抢,这是我找到的!”
管事的闻声喝道:“鬼叫什么,还不快把灵芝给公子送上来!”
“救、救命!有人抢我的灵芝!救命!!”,男子挣扎抵抗,一手推开来人,一手护紧灵芝。
崖下,男子四周不断涌来哄抢者,他们露出鬣狗般的眼神,紧盯着那柄灵芝,意图不言而喻。
见此,他只能求救,道:“快!快拉我上去!”
管事的见状刚要命人将其拉上来,却被一只冰冷的手制止,他回头看向千里逢那张风雨不动的脸,低声询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不急,你不觉得有趣吗?”
千里逢生出淡淡笑意,俯身到管事耳边窃窃私语,管事闻言恍然大悟,连连称奇,到崖边吩咐道:“无论是谁,只要能将灵芝完好带上来,重赏黄金十两!”
男子闻言,心脏跌落谷底,这句话无异于催命符,将他往死路上逼。
崖下人皆红了眼,纷纷争抢起来,他们似积雪般纷纷跌落谷底,交缠的绳子被一刀两断。
终于,在激烈的角逐下一名男子胜出,他回头看了眼崖下,深不见底,今日来人二十有余,仅一人生还。
管事命人将他拉上来,千里逢连连拍手称赞,道:“快来人,把黄金拿给他。”
金子像太阳般闪耀,男子慌忙将灵芝轻轻交给管事,方才不义的厮杀变成一场美丽的梦,他握住那枚黄金连连道谢,满心满眼只有它。
“谢、谢谢,谢谢公子!草民、草民谢谢公子!”
“无妨,这是你应得的。”千里逢摆了摆手,打量着那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他不是那些人中最壮的也不是最有名的,但却是最后的胜利者。
真有趣。
男子怀抱黄金匆匆离去,约莫走了二十几步,一支箭头从他胸前冲出,死死钉在前头树上。
粗麻衣裳被大片血渍浸染,男子低头看了眼心口凸出的箭尖,应声倒地,怀中黄金滚落雪地。
千里逢懒洋洋收起弓箭,丢在那人身上,弯腰拾起黄金,嫌恶道:“这也是你应得的。”
管事小跑过来,狗腿的将男子尸体踹下悬崖,称赞道:“公子好箭法。”
千里逢将金子丢给他道:“想学么?”
“哎呦!小的哪敢,若能得公子真传那简直是三生有幸!”说着忙不迭将金子塞进怀里。
“可是,我的弓刚才被你丢了啊。”
“什么?”,管事身躯一僵,看向千里逢不知所措。
他来不及反应,被千里逢抬起一脚踹向腹部,脑中轰然一声,慌乱中他企图抓些什么,可惜失败了,一个趔趄倒向崖下。
“找阎王教去吧。”,千里逢嗤笑一声,取过灵芝离开,不留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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