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莫三言一头雾水，“钓鱼不去野外，来财神司干什么？”但看着巳不止鱼竿鱼篓，连打窝的饵也备的齐全，他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二人沉默着从财神司前堂走到后院。财神司后院不如前堂装潢那般辉煌，却也是格外雅致，园中一汪碧绿深池，池中心立了一巨大的赵公明财神像，右手执钢鞭，左手捧着一个硕大的金元宝，让人一看便心生喜爱。
待二人走到通向财神像的廊桥，巳转身上了桥，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身对莫三言说道：
“酉一般待在内室，直走右转，别跟他说我来了。”说罢，不待莫三言道谢，径自转身朝财神像去了。
莫三言好奇，这杀神煞星究竟来干什么，便一边朝内室走，一边往池心看。只见巳背着鱼竿走到了财神像下，寻了处湖边的青石遍席地而坐，他从腰间布包中拿出一把鱼食“哗”得一下撒入了池中，那本悠游在池中锦鲤瞬间聚在一处争食，如汤中撒多了的枸杞一般将碧绿的水面铺成了红色。
巳满意的笑了笑，把鱼篓在脚边摆好，一把将钓竿甩入了水中。
“啊？”莫三言目瞪口呆。
他见过不少为了不空军丧心病狂不择手段的钓鱼佬，但像他这么缺德，专门跑过来钓人家锦鲤的还是第一次见。
隐龙司怪人扎堆，只是有点吐槽癖，但总体是个直人的莫三言来了之后总觉得格格不入。他叹了口气，顺着巳指的道走去，不一会便到了财神司的内堂。
财神司内堂是司主酉平日的办公之地，比其替他地方那般装修的金光闪闪，这里反而有些朴素。内堂不大，家具也简单，只有一张案、一立柜、一副榻，可房内所见之处四处都铺着一摞摞账本，让人无从下脚。
莫三言刚要出生，“劈里啪啦”的仿若白噪音的算珠碰撞之声却猛然停了下来，从案上半人高的几摞账本后探出了一个脑袋。
“是你呀。”见到来人，酉取下夹在鼻梁上的琉璃镜，揉了揉快比眼睛大的黑眼圈，伸了一个懒腰。
“又熬几个夜？”对待酉，莫三言收起了对待他人那般疏离的客套，原因无他，酉与他太像了。
看这不知道加班加多少个大夜才加出来的黑眼圈、看这永远放在手边的浓茶（咖啡）、看这被甩手掌柜老板和妖魔鬼怪同事磨出来的窝囊戾气、看这仿佛被腌出来的倒霉社畜气质，俩人第一次见面就立马嗅到了对方的同类气息，然后抱头痛哭一见如故。
“没数，”酉摇摇晃晃起身，灌了一大口浓茶才勉强清醒，“你自己找地方坐吧。快月末了本来就忙的脚不沾地，亥那家伙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天天开罚单，净给我添乱。”
“他不一向这样么，”莫三言提着衣角，踩梅花桩似的绕过堆在地上的一摞摞账簿，到酉的身前，倚着桌角，“上次我见你你可不是这样，你还夸他给财神司创收来着，当时我都没好意思打你。”
“今时不同往日。”酉叹了口气，“手里头没活的时候当然想钱越多越好，不然就百工司、镇武司那几个吞金兽，天天伸手找我要经费，我上哪搞那么多钱给他们！”
想起这几个不省心的同事，酉痛心疾首，连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都硬挤出了几滴泪，“你不是被派去大雁寺出任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嗨，别提了，倒霉，”提及伤心事，莫三言狠狠拿起酉的茶杯灌了口浓茶，茶虽苦，没有打工人命苦，“临门一脚，了正圆寂了。”
“啊？了正签字了吗？”了正圆寂在江湖中算件大事，可酉这几日都埋头在内室工作，旁人也不敢打搅，猛的听说，吓了一跳。
“人都凉了，我总不能按着他手签吧！”他莫三言可是个正直的人，从不做弄虚作假的事！
“哎，可惜，”酉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要是这个月吃不起饭了，可以来财神司蹭，我们这边厨子的水平还是颇为不错的。”
“没事，”莫三言神秘兮兮地拿出腰间白玉腰牌，嘭地一声拍在案上，颇为得意道，“司徒给我兜底了，他让我拿着腰牌跟你说，这月绩效照常！嘿嘿！”
“哎？”酉拿起那块玉牌仔细端详了片刻，温润的羊脂白玉上刻着一圈细密繁复的龙鳞纹，玉牌的正中间雕了一个“玉”字，的的确确是象征一司之主身份的腰牌。
“司徒对你不错嘛！”酉笑道，“亏我还想着要是你在那边待得幸苦，就把你挖来财神司，看来是我多虑了。”
“好兄弟！”莫三言弯了弯嘴角，跟着好兄弟虽然好，但会计还是太进狱，他还是老老实实当编辑吧。
“其实不止我的绩效问题，还有这个。”“啪”的一声，一张批着赤红朱印的罚单又被莫三言拍到了桌上，“司徒说这罚款，也要从他的俸禄里扣。”
酉一脸“你是不是救过他命”的拿起那张“罚单”：“嚯，你怎么吃酱牛肉被亥逮着了，这不得罚几个月…半月月俸？亥吃错药了？”
“不是，你怎么跟戌一样看见就扣半个月就一脸见鬼的模样，”莫三言痛心疾首，“我只是吃了个酱牛肉就被扣了半个月哎！你们怎么就默认扣少了，这是明晃晃的职场pua哎！”
“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软弱可欺才助长了苛政的歪风邪气！这偌大的隐龙司难道就没人管管这个库吏么！”
“没办法，”酉耸耸肩，“亥是辰捡回来的孤儿，一开始来楼里的时候状态很差，几乎没有人样，接管了巡天司有些事情做之后，才勉强活的像个人，大家能挨得住，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越发的走火入魔了。”
“好吧好吧，你们喊可以着兄弟呀羁绊啊的就让他酷酷扣工资，我可没那么大度，”莫三言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小新人，楼里熟的也就你石子葛利。”
“哦，对，兄弟你得多关怀一下我们小老外，他官话不好，刚又一个人在前厅，有个铁狱司的为了不想交罚款差点煽动其他人起义，要不是他们老大来…”
莫三言光顾着给葛利诉苦，猛的想起巳不让和酉说自己来的嘱托，只好噤了声。
可已经晚了，听见“铁狱司老大”五个字的酉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巳来了？去哪了？”
见已露了馅，再瞒也瞒不住，莫三言只好乖乖回答：“去湖心了。”
“狗东西又来财神司钓锦鲤！”酉一边气急败坏得骂一边急匆匆穿外袍出门，“今日我不把他踹湖里我就自己跳进去当锦鲤！”
——
怀揣着一种负罪感，莫三言从财神司回借逆司的时候故意绕开了充满纷争的湖心，路上一边祈祷，一边打算着等有空亲自去铁狱司道歉。
他一路低头思索，刚踏入借逆司的门槛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莫三言抬头，熟悉的鬼面看不出悲喜，可石子露出的嘴角却明显勾了起来。
“石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莫三言很开心，进入借逆司之后他很忙，可石子却比他更忙。他尚且在任务间隙回司里摸摸鱼，可石子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 ，他曾向司徒询问过石子究竟在干什么可得到的也只是神秘兮兮的一句“保密”。
“刚刚。”石子捧起他的手，在手心写到。
“巧了，我也是今日才回来。”莫三言笑道，“出任务顺利吗？”
“嗯。”陆失笑着点点头，他要兼顾邀月山庄与隐龙司事务，陆家那边最近又动作不断，他已忙着连轴转了半月，听闻莫三言今日被大雁寺放了出来，他才连夜赶回了隐龙司，但见到师兄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被欣喜吞没了。
“咳，”司徒乐端着果茶悠悠从屋里晃了出来，打断了二人的“亲密”之举，“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你们能不能进去说。”
“好！”司徒刚帮他交了罚金，莫三言对司徒此时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他拉着石子便进了里屋。一进门便看见停在鸟架上的海东青，雪羽灰斑，毛油量水滑，嘴上却衔了一只青绿竹筒。
“又来活了？”莫三言叫苦连天。隐龙司位置隐秘，常人也无法进来，这只从陆失那借来的鹰便成了挑战者给借逆司下帖的工具。
莫三言取下鹰嘴里的竹筒，拿出竹筒里的字条，只见字条上洋洋洒洒地写道：
“借逆司主事者钧鉴：
闻贵司《借逆司记簿》录天下奇人，载江湖异事。
然轻功之道，若仅浮光掠影，不载其神，与市井闲谈何异？
五日后子时，月过中天。
无双将踏月而来，借大雁寺佛骨塔飞檐一用。
若贵司见证者能追我之影，则无双甘愿留名。
若不能，则请于记簿第七页，为我空一行素白。
——盗圣玉无双拜上”
酉：巳，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巳：对不起，空军七天了，实在没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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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财神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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