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吸一滞,脑海飞快闪过凌晨那本文档——空白页上闪烁的光标,像一颗不肯安睡的眼。我弯腰捡手机,借机躲开她的影子,却听见“咔哒”一声轻响,像有人把饼干掰成两半。
抬头,她指尖那块奥利奥碎已不见,嘴角却沾了一点黑屑。
她伸出舌头,缓慢卷走,动作精准得像在模仿人类,又刻意放慢0.5倍速,好让我看清每一个像素。
巷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梁子冀的声音由远及近:“然然?你掉厕所啦?”
我如蒙大赦,冲他喊:“这儿!”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梁子冀拐进巷口,手里拎着两瓶冰镇豆奶,边走边嘟囔:“肥牛都老了,你还……”话到一半,他猛地刹住,目光越过我肩头,瞳孔骤缩。
我回头——白卫衣不见了,只剩地上一滩水,轮廓像双脚并拢站立的人形。
梁子冀咽了口唾沫:“刚才……有人站你后面?”
我点头,喉咙发紧。
他弯腰,用豆奶瓶去碰那滩水,瓶壁立刻蒙上一层雾气,像被冰箱急冻。
他“嘶”地抽气:“这水……冰得过分。”
我们回到火锅店,肥牛果然老了,浮在汤底表面,像一片片泡发的旧信纸。我夹起来,蘸了满满一碟葱花,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响。梁子冀皱眉:“你不是不吃葱?”
我没回答,只把奥利奥推到他面前:“吃。”
他莫名其妙地拆封,饼干刚碰到牙齿,我低声说:“她吃了,没咬,直接让饼干在舌尖化开,像墨滴进水里。”
梁子冀愣住,半块饼干悬在唇边。
我抬眼,透过火锅蒸腾的热气,看见玻璃门外白卫衣一闪而过,像有人把一张湿照片从门缝抽走。
夜里回家,我打开电脑。文档《街女》静静躺在桌面,页码停在4。
第1页还是那段字:
——“她叫书梨,从第32页空白里走出来,带着巧克力味的泪。”
光标在第2页闪烁,像等待我接力。
我敲下一行:
——“她站在火锅店后门,脚下没有鞋,影子却先爬上我的小腿。”
字一出现,屏幕立刻安静,像演员终于等到导演喊“卡”。
我合上电脑,去厨房倒水喝。
水流进玻璃杯,表面浮起一层细碎黑屑,像未溶解的奥利奥粉末。
我盯着它们旋转、下沉,忽然意识到——
从今晚起,我写的每一个字,都会先经过她的胃。
上床前,我把那包没拆封的奥利奥压在枕头底下,像压一张符。关灯后,黑暗里传来极轻的“咔哒”一声,像饼干被掰开,又像书页合上。
我没睁眼,只翻身面向墙壁,呼吸放轻。
片刻,床垫另一侧微微下陷,像有人坐下,却没有任何温度。
一个声音贴着我耳廓,用气音说:
“明天,别写我穿鞋,我不喜欢被束缚。”
我屏住呼吸,数到七,再回头——床上只剩我自己,枕头却凹下去一小块,形状像有人跪坐过。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地板,一条细长的水迹从门缝延伸到我床边,却在距离床沿十厘米处戛然而止,像被谁剪断。
我伸手,指尖触到那滩水,冰凉,却带着微微甜意——巧克力味的奥利奥碎,融在月光里。
我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了一下。
甜的。
凌晨三点,我重新打开电脑。
文档自己跳到第4页末尾,光标闪烁,像一颗不肯安睡的眼。我敲下最后一行:
——“她走后,我吃火锅开始蘸葱花,想尝尝她说的‘写错的字’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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