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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裴沚又一次猛然站起,身后的银朱碧桃跟早有预备似的,当即松了手,倒是没扯疼他。可他自己又跟被抽了魂魄似的,竟又脱力般跌坐了下来。

裴沚手捧那本书,口中喃喃:“造孽呀……”

兰钧一听,不禁皱了眉,叫那书又抢回手里:“哎,公主殿下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她不解其意,还当是裴沚嫌她拿个话本来戏弄他,“我原来也嫌这东西伤风败俗,可是读着读着,抛开那…那肉团肉的场面不谈,我泪都流了好几回呢。”

又指着书皮,冲着大家伙儿说:“这写书的人啊,可当真是个人物。分明只有男儿家会写这些,可此人却将姑娘家用情时的痴、怨、盼都写得细腻——动情之初心痒,误以为郎君情有所属时心灼,终成眷属时心喜,相公移情别恋时心痛……这一字一句,可都直写进我心窝窝去了!”

分明是褒奖他书写得好,裴沚却笑不出来。他又一把叫那书夺了过来,死盯着封皮上的三个大字,见鬼似的:“好姐姐,你究竟从哪儿得来这书的?”

瞧他油盐不进的样子,熙莹觉着好笑,做主替人主持起公道:“还不是你兰钧姐惦记你,知道你爱看书,一得空便到这镇上书肆里挑挑拣拣,裤/裆都掏干净了!你当她光寻得些这种书么?”

裴沚一听,紧紧闭上眼,心中有了数。想来,该是抚水大营的人讲他的话本拿出去叫人誊抄倒卖,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他自己手中。

“……啥叫‘这种书’么。”而兰钧听熙莹这样说,有些不大乐意。但这姐姐好歹是向着自己的,遂叹了口气,转而又对裴沚语重心长起来,“我的意思是啊,咱们归根结底都是人,这为人呢,长了一张嘴,开口说话又不掏钱也不少块肉,那就免不了犯错。我原先在伎坊,我那些狎客快活得上头了,什么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的都往外蹦。我哪不晓得他们并非真心,可人心都是肉做的,既知道说的是我,我还能没脸没皮陪着乐么?当即就提裤子不干了,整宿整宿地哭。那老爷们瞧见我这样,也知说得不对,拉不下脸,又怕多说多错,便常常写信来赔礼讨饶。”

裴沚顿了顿,小心地问:“你就原谅他们了?”

兰钧“哼”了一声:“我回给他们四个大字,让他们——‘死了算了’!”

众人闻声,哄堂大笑。

连裴沚也忍不住她这般耍宝,眉还拧着,嘴角却扬起来,颇难看地笑了两声。

好歹是面色松动了,兰钧不死心,又引着他翻开那书:“我那些狎客,着急哄我的时候在信里尽说些海誓山盟、死生契阔。我当然知道是假的,可我既已沦入风尘,哪能像未出阁的贵小姐似的,真耍性子、闹别扭?难得他们还愿意做这样子、写两句甜言蜜语,而非强取豪夺,就算是没拿我当牲口看了。我还能要求些别的什么呢?可是公主不一样——公主所言若是真心,祝公子想必一定会解其意,主动来与您解这误会的……”

这姐姐讲起自己的事来云淡风轻,却是真心实意在替他裴沚出谋划策,由衷地希望他和祝情重归于好。

女人们同样是心中有感,都出言相劝。锦棠更是道:“殿下,你就试试又何妨?你若不敢见公子,大不了我替你去送就是了。”

一个两个都出言相劝,裴沚心里正不是滋味儿,刚想出声应承,可恰时垂了眼一瞟,就发现被兰钧翻开的书页,竟正停在那“肉团肉”的场景。

他大惊失色,眼疾手快地一把将那两页撕了下来。

“哎!你这丫头!”兰钧一下急了,“好好儿的,你撕书做什么!”

“……不是写信么?我做个参考。”裴沚暗暗沁着汗,将那两页纸收进袖中,睁眼说起瞎话,“话都唠到晌午了,姐姐们不饿么?我可快要饿杀了。符离!符离!”

他叫书又主动塞回了人手里,自己则逃跑似的,甩着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大喊着他家丫头的名字,全然忘了今儿个要放人睡懒觉的事。

兰钧愣在原地,翻着那缺页的书,纳了闷儿了——参考?这么本书就撕两张纸,是能参考个啥呢?

“哈…哈哈……”

而一直闷声不响的雷凌,竟在这时候兀自地笑出了声。起先是两声低笑,随后竟是捧腹大笑,最后笑到自己都站不住了,一手竟要扶着风傲雪的肩,惹得所有人都滞了脚步,扭头去看。

芸湘挨着她俩站,吓得不轻,抚着心口道:“傲雪啊,雷凌这丫头有时候挺瘆人的。”

风傲雪被扒得矮着一边肩,歪着身子,无奈点头:“…是啊!”

**

和其他人不同,直至夜深人静,陆宝怜才披星戴月地驾马而归。回到住处之前,她去了一躺山顶,要把带回来的东西交给祝情。

大老远看见帐内烛火忽明忽灭,一个人影端坐着,半边肩臂平稳悠长地动着,似是在执笔。

果不其然,陆宝怜一掀帘帐,就瞧见废纸弃页成堆,一片狼藉满地。案后的祝情披着长发和氅衣,正坐在这满屋子鸦飞雀乱中,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

抬眼一瞧,是多日不见的部下。祝情微笑:“宝怜,来得好。快请你帮我看看,这几个字写得可还像话?”

陆宝怜却蹙了眉——说着让她过去,可哪里有给她下脚的地方呢?

看这一地的纸,大多白白花花,恐都是写了没两个字就给拂出了案牍。一晚上的功夫,再怎么练结果也都大差不差,陆宝怜冷着心肠,干脆舍远求近,随手拾了脚边的一张纸。

“化冰,启”。

好容易辨识出这三个大字,陆宝怜顿了顿,诚实又遗憾地道:“本人瞧了,恐也难辨。”

祝情早已习惯了她的毫不客气,遂也不觉伤面,只哈哈一笑:“是吧?我想也是。”随后才终于搁笔起身,绕来案前替人收拾出一条路来。

陆宝怜同样也蹲下来帮忙。她将身边的一页页纸都收起,手中不多会儿就有了难以忽视的重量和厚度。她握着那纸页踌躇片刻,还是道:“公子,您若想写信,我可以代笔。”

这个部下跟随自己多年,虽然领命时向来义不容辞,但也鲜少会提出自己的意见。对方难得主动请缨,祝情却只笑了笑,将陆宝怜握着的那一沓纸也收来自己这边。

“多谢你,宝怜。”祝情颔首,“但一件事做不成,换个法子试就是。若让他人代劳,无论我再有心想把这件事做好,也都不一样了。”

又道:“何况,这就是我有意逃避之举。字既写不出来……倒是提醒我,就算有可能再叫人与我生出嫌隙,这些话我也非得亲自说了不可。”

陆宝怜闻言,若有所思片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从怀中掏出要交给祝情的东西,道:“世子殿下半月前就曾递信来,属下取迟了,还请公子见谅。”

语罢,她将信递了出去,但祝情接过,却没有拆开。

亦没有像往常一样,要陆宝怜替他读。只随手将那信置于桌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祝情一手端着下颌,另一手搁在那信上,手指轻点封皮,自顾自思吟着什么。陆宝怜心觉反常,却也不敢追问,只垂头负手,静候发落。

而祝情静静望着陆宝怜,好一会儿,忽道:“宝怜,你知道灵岳七娘子思凡的故事么?”

这话题跳脱,陆宝怜一下抬了头,声音中听得出些许讶异:“属下倒是听说过……”却没将话说完:祝情读写不得,又不像是对这戏文话本感兴趣的。他是打哪儿知道这故事的呢?

祝情瞧出她的疑惑,笑了笑,如实答:“世子殿下自幼博览书史传记,不为学识,只为寻热闹看。每逢读到了有趣的故事,就会转述与我听。为着这人神之恋,世子殿下还同我大吵一架。”

说是吵架,其实是小时候的楚问天单方面辩论上了头,觉得祝情同他意见不一致,就揪着人家衣襟,逼祝情也非得认同他不可。

祝情是陆宝怜跟随多年的人,她家公子处事冷静,气量大得过天,别说动怒,连急眼的样子她都一次没见过。至于世子问天,陆宝怜虽已然同其素昧平生,但九州之上人人都知,其父楚枭贤明敦仁,这世子爷想来也不该是个会以尊卑压人之人。

遂只好实话实说:“属下愚钝,实在难以想象。”

闻言,祝情又是朗笑几声:“那时候殿下八岁,我十岁。”

这下就说得通了。陆宝怜心想。

但祝情忽然提起这七娘子的故事,想必不该只是为了跟她忆往事、话家常。她跟祝情都多年从军,说话言简意赅,是当兵的都有的特点之一。

果然,只见祝情神色微微正肃起来,一双眸和这帐中明跃的烛火互映,问:“宝怜,你以为,人与神为什么不能相爱?”

为什么不能相爱?

当年祝情曾问过楚问天同样的话,后者却将他的问题重复,却和他发自内心的好奇不同,楚问天的口吻,分明是质疑,是“凭什么”。

“灵岳七娘子和恋人私奔后,因犯天条被压于山下,后被其子福海劈山救出。”陆宝怜既听过,祝情便没有娓娓道来,也言简意赅,不为在此处讲故事,只为铺陈,“福海是其人父和神母结合之子,七娘子被囚期间,他长在人间,生在人间,神性与人性都俗世赋予,这同世子殿下是一样的。殿下不觉这结局有何不妥,才无法理解我之疑问。可我只是以为,若非天庭作拦,那么那二人一开始就不会经历别离之苦,福海也就不用劈山,一家人也得以团圆。因此,我不过是好奇——不惜将一名神仙压在山下,也要将他们分开,这二人的情究竟错在何处?宝怜,你怎样看?”

祝情像一个认真讨教的学生,语气和眼神都纯挚谦诚。可碰巧他们身处这帐毡,与她对话的又是个将军。陆宝怜禁不住恍惚,想起了过去曾在军中的日子。

只是,那时候她远没有如今这般幸运。若此时不是祝情来问她意见,陆宝怜会当这是个圈套,而字斟句酌,隐瞒真心。可祝情不是会以言语设计之人,她则明白,对方恐怕只想要一个答案。

沉吟着措辞一二,陆宝怜紧了紧负于身后的双手,照着心说:“属下以为,人神之恋有错。”

又道:“错就错在,人只是人,却妄图要神明向凡世妥协。”

祝情没说什么,仍只是望着她,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神居天界,俯瞰人间,凌驾于万物苍生,不为生死老病所困,亦是独身立于儿女情长之外。而人却截然相反,受制于一切那些于神明不过浮云的世俗。”

“因此,人有情、有爱,而爱可生恨,恨生仇,仇生杀。杀生祸,祸生亡。亡后新生,一切都又重头来过,如此生生世世更迭,此乃人间。”

“人信神明,是因自己无法从这永生劫数得解。而神能作出指引,有力审判,正因神在前世今生之外,不为柴米油盐所困,不受七情六欲所扰——看得懂过去,辩得清未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陆宝怜稍作停顿,拐回了祝情的问题,继续答:“人神相爱是禁忌,因神一旦对人生情,则也会生私心,从而有失公允。何况神寿无疆,动情后人遭受的苦,神要受千倍万倍,只因不能同爱人知己同终同老。比起受心痛思念折磨,被压于山下不足为道。属下以为,天界对灵岳七娘子的罚不是罚……而是救。”

七年朝夕相处,站坐行走都如松的陆宝怜,祝情从未见过她如今日说这番话一般,把身子挺得更加笔直过。

隔着桌案,祝情没有立即出言作评,反不动声色地回忆起两人的初见。

当时陆宝怜一袭黑衣藏着暗红,面色灰黯迷惘,是时值乱世时世人共用的一副表情,叫人无心细赏,自然也就看不出任何异常。

若不是天有意救她一命,降了场大雨,使她每走过一步就留下一个血脚印,祝情恐也会如其他人一般,与陆宝怜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可偏偏祝情和她一样,是个兵。

她走得那样稳,同为兵的祝情却知道,那时驱驾着她躯壳在人间行走的不是血肉意志,多半是谁的命令。

而再看回今夜的陆宝怜……七年一晃如白驹过隙,她的血肉早已融附身骨,连眉角都柔软了。

她的双眸重见天光,清澈得再也容不下他人;粉颊朱唇,玲珑浅妆——让祝情晓得,面前同他说话的,不仅是兵,还是女人。

“分明是人,却能悲神悯神。”半晌,祝情慨而苦笑,“宝怜啊,你是有智慧和勇气之人。”

闻言,陆宝怜一怔。祝情不是为了考她才发问,她却像是答错了似的,胸中一阵紧/窒,既惶又惑,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但之后直到灯芯燃尽,祝情都再并未发一言,他与面前的人相对着一坐一站,又开始执笔练他那字。

良久,帐中黑下来,祝情才又道:“既认定了一条路,那就要一直走下去。莫回头,也莫要管旁人说什么。”

语罢,他一手托起焰,让两人又能看清彼此的神情。

见对方颔首抱手就要领命称是,祝情抬手制止她,将火焰移到了灯台上,走到人跟前递了过去。他垂眼看着那火,叹息道:“这不是命令,是祝福。”

陆宝怜顿了顿,将那灯台接过,又是一阵沉默。

等那火将她烤得有些出汗了,陆宝怜又想起了那封信:“公子,抱歉。下次我……”

“无妨,”祝情微微摇首,转头看向了杂乱的案牍,“这信,恐怕是最后一封了。”

**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山中的事,这晚的禀报才正式到了头。陆宝怜抱着刀郑重一揖,就要告辞。

可没等她掀开帘帐,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陆宝怜下意识地侧身贴着帐门,屏息凝神。

不用特意告知,她知道祝情想必也察觉到了,于是只聚精会神,细听门外的动静。

除非祝情去请,山中女人们通常不会到这里来,更何况此夜已深。那么来人恐怕并非赴约,而是不速之客。陆宝怜警惕着,用刀柄轻轻从两扇帘门中劈开一条缝隙。待到辩清来者谁人后,她才微微一惊,不符作风地一瞬抽回了刀——竟是有些慌乱。

祝情瞧出反常,也蹙了眉:“怎么了?”

“公子,是殿下。”没时间解释了,陆宝怜遂又是言简意赅,“我上梁。”

关于“灵岳七娘子”,其实就是三圣母的故事。写这个主要是为了给情哥哥当个栗子举一下,又怕大家觉得出戏,所以稍微改了改。意思还是那么个意思,大家理解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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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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