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洛七,是一名普通的女大学生,此时我正躺在一架棺材里,这里很黑,很臭,很挤——主要还是因为棺材里有三个人,准确来说,一个活人,一个死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事情要从七天前说起……
彼时,傍晚,洛七为了报社的实习任务,正寻着导航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座至少有二十年历史的洗浴中心前,站定,往左一瞥。
一间拥促逼狭的小店安然坐落在此,乍一看以为是隔壁洗浴中心的保安处。小店的牌匾上歪歪斜斜写着:
“楚云艺术馆”
洛七放下手脚架包,不可置信,又看了看导航,“胡喜路707号。”
一股菜市场猪肉摊的味道袭来,看着墙体上“专业开锁”“根治脚气”“纳米枕头”层层叠叠,满目花红柳绿。
艺术有阳春白雪,自然也有下里巴人的,人民喜闻乐见的艺术就是好艺术。但这就是资料上盘踞一方、神秘莫测的楚云艺术馆?洛七不理解,但还是敲了敲门。
锈迹斑斑的小铁门上面是成年累月的脚印,嘎啊一声,响得和二胡一样委屈,门开了。
眼前空无一人,只见一条深邃狭长的廊道,地面、墙布和天花板都铺着红丝绒、幽暗得像喉咙。
洛七目光下移,来者是一位,一只,龟。
一只西瓜大小的陆龟费劲地爬来,背上镶满了深深浅浅的粉红色水钻。全然不怕生,无视了洛七的到来,兀自费劲转身,缓缓朝室内爬去……
室内没开灯。只能借着室外红红绿绿的烤鱼广告招牌光,依稀看见廊道墙壁两列挂着拜占庭风格的相框,典雅、晦暗不清。
“有人吗?”洛七觉得自己都多余问这句话,说不定楚云艺术馆的馆长就是这只龟。
洛七这一天就像在做梦一样,先是报社打卡机炸了,再是老记者和摄影师集体离职,中午吃饭吃出一只荧光绿袜子,接着家里电话打来说奶奶明天结婚叫自己务必到场……这一切都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洛七来到胡喜路707号。
这是实习期的最后一次任务,对成绩有着近乎执拗的痴迷的洛七,自然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加上洛七的养母陈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次采访的关注度堪比隔壁王婶儿的三段罗曼蒂克婚姻史。于是洛七顺理成章接下了这个古怪的采访。
洛七,一名标准得可以进博物馆的优等学生。这位从大山里出来的姑娘,无论做什么认真刻苦,被陈婆收养后,义务教育一节没落,考上了三川最好的大学,在陈婆的极力劝说下,当起了实习记者。
和别的养女不一样,洛七从来不向陈婆打听自己亲生家庭的事情。陈婆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对这次楚云艺术馆的实习任务更是格外重视,清早爬起来煮了三十个鸡蛋叫洛七路上带着吃,留下一句:
“你要敢问以前的事情,那才是真的放下了。”
洛七内心os:……
问不问的有那么重要吗。放不放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不是每个人都得了却因果,心无绊念。陈婆总是喜欢装出一副世外高人普度众生的模样,力求每一句话都是得配合上水滴特效,让人大彻大悟裱起来的金句,每一个举动都是蝴蝶效应煽动翅膀的源头,就好像我的人生真的会因此改变。
这次的采访定在晚上六点,让洛七很诧异。一般来说,单位都集中在工作时间接受采访,正好可以展现工作流程和团队氛围。这家艺术馆偏偏饭点采访,难道这位馆长是个修行中人,过午不食?自从洛七刚刚见识到了店面选址、装修风格和前台接待,需要诧异的地方显然不止于此了。
洛七想到这里,赶紧用备忘录记下。越是小众越受大众追捧,越是离奇越得观众偏爱,这些鸡零狗碎的点都有可能成为热门标题。
洛七杵在门口,手机里的六点刚过了一分钟,洛七立刻切到电话页面,刚要给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打电话,一个被标记了外卖、推销的陌生的电话突然插了进来。
“门没锁——进来吧。”手机与廊道同时响起一道慵懒的女音,语气悠然悱恻,回荡在幽暗的廊道,约莫二十来岁。
为什么装修要搞得像反派老巢……也不开灯……节能模范单位?……不会一直不开灯吧,那拍摄怎么办?摄影和收音都跑了……本来就难搞……这家艺术馆可不简单,暗地里拥有庞大的地下产业链,保不齐有什么非人手段。
“嗐——”洛七想起绩表里断层第一的自己,就缺那么一个采访,就满绩了,那个空格在黑夜中又刺眼起来。陈婆那句叫人不痛快的腻歪金句此刻又冲到脑海里,把其他冠冕堂皇的借口撞得七零八落。
手机害人!求求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这么尬的鸡汤了,下次真得把家里的WiFi密码换一下!!!
但是不得不说,尬话鸡汤确实是最平价的勇气。洛七打开手电筒,紧了紧手里的指虎,“没事没事没事没事”,闭气,硬着胆子走了进去。
艺术家都有这种不开灯的习惯吗,手电筒的光照在那只老龟的背上,满背水钻堪比反光条,廊道星光点点,璀璨起来。
这位龟师傅想必是起到一个迪斯科灯球的作用。
电话死活打不通,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回应。洛七有点气了,再怎么样也该尊重人吧。自己来之前调查过无数次这家艺术馆。
楚云艺术馆,号称华中地区艺术馆之最,馆长楚云的背景极其硬,民国初期便坐拥繁荣的地下产业,至今仍屹立不倒。馆长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开分馆,大大小小的都有,据说其子孙后代为其产业纷争不断。一家艺术馆能做大做强到这种程度……
绝对有问题。
“洛小姐,我等你很久了。”一道娇媚的声音从洛七背后传来,正是电话里的女声。
啪啪啪,一盏又一盏玄鸟青铜烛台造型的落地灯依次打开,让洛七惊讶的是,方才的红丝绒廊道竟消失不见,四周格局类似民国小洋楼的大厅,是个小复式。但堆满了七七八八的物件,有HelloKitty卡通亚克力吊灯、煎饼果子餐车、遒金龙椅、塑料假花编织成的摇摇椅……风格和老龟背上的水钻一样莫名其妙。
在所有灯应声而开的瞬间,洛七已经转过身来,与声音的主人面对而立。
诚然,洛七也见过不少美人,但眼前这一位还是让她恍了恍神。
绿檀的香气袭来,雅浓昏重,昏黄灯光辉映下,一位少女身着一袭紫色曲裾,倚在大门正上方二楼的绿檀栏杆上,及踝长发,一根颀长青玉簪斜插发髻,零零落落青丝垂肩,媚绝艳绝。眉眼间,有巫山深处千万年化不开的云雾。似笑非笑,好像在透过洛七,看一位故人。
洛七os:很美,但是刻意摆一个姿势是什么用意,要摄影吗还是单纯是艺术家的爱好……我镜头盖还没开……
洛七清了清嗓子,拉出礼貌的播音腔:“您好,我是晨鹊早报的记者,您是A市分馆的馆长楚襄女士吗?”
对方笑了笑,慢步踱下楼梯:“楚襄是一位男士哦。我是山城总部的馆长,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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