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她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她印象中，从未听说过此事。
池濯轻叹了一句。
“我妈当初未婚先孕，生下一个男孩，后来那个男人跑了，丢下我妈跟……”
他顿了一下，继而又说，“跟这个男孩继续生活，我妈家里人说要把这个男孩打死，这样左邻右舍就不会说闲话也不会影响我妈再嫁。后来，我妈家里人就把她送去了国外，后来改了名字回来，再后来就跟我爸结婚了，没几年，我爸走了，我妈也没再嫁了。”
林听悦皱了眉头，“那……那个男孩呢？”
“在国外，一直没有回来过。”
她听完，眉头拧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茶杯。
“所以，那个男孩一直在国外？独自一人？”
“嗯，算是吧，她说她当时年纪太小了，根本无能为力。孩子被送养以后，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后来，等她长大了有能力以后，找了很多人打听，但是最后都石沉大海。”
林听悦这才有点明白，难怪看着苏静荷总是有些忧郁，而池濯也带着一股疏离与冷漠，果然是童年的不幸造成的。
“可是……上次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看着有些偏僻，为什么啊？我印象中，你不是应该住在豪宅里面……享受着……照顾嘛……”
林听悦越说越心虚，生怕哪一句说错了，会惹得池濯不开心。
“我爸……并不喜欢我妈，所以，连带着也不待见我……虽然，我妈住在池家，可除了她的嫁妆，她在池家根本没有话语权，而且老爷子又不在乎我爸，自然也不会在乎我，所以，我十岁以前，都在上次那个地方上学，吃住都在那边，那边有各种卖早点小吃的铺子，给你做的东西也是从那里学来的。”
池濯说着，忽而又笑了起来。
“其实，我觉得住的差点也无所谓，起码自由自在的。后来，我爸没了，我爸那部分就要由我来继承，他们就把我接了回去，就像你说的那样，读书，出国，回来接手公司。”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
“上大学那年。”池濯转回视线，看向她，“我妈觉得我成年了，有权利知道。她把我叫到书房，把那段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她说那是她一辈子的债，也是她不敢触碰的伤疤。”
“那……你现在告诉我……”林听悦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池濯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词句，“因为我感觉，你和他们，不太一样。”
他又补充说：“你很真实。你生气就是生气，开心就是开心，你讨厌了你就会表现出来，你喜欢了……也会……”
“所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觉得我……真实？”
“嗯。”池濯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在我身边，很少有人像你这样。他们要么冲着池家，要么怕我，要么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样真的很累。”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跟你在一起，不用猜。”
林听悦心里暗暗吐槽，之前也没少折腾她。
“那你……”她迟疑着，还是问出了口，“恨他们吗？你妈妈家里的人，还有……池家？”
“说不上恨。”他最终开口，声音平稳，“对我外婆那边，更多的是……一种隔阂。他们用他们认为正确的方式处理了问题，牺牲了我妈和那个未谋面的哥哥，保全了所谓的颜面。很残忍，但在他们的认知里，或许别无选择。至于池家……”
他顿了顿，语气更淡了些：“我父亲忽视我，老爷子漠视我，他们接我回去，只是因为我是池家名义上唯一的继承人，需要我来延续血脉和接管生意。我们之间，更像是一门生意。没有爱，自然也谈不上恨，只是……责任和束缚。”
他看向林听悦，眼神深邃：“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可能并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完美。我的家庭复杂，我性格大概也有些缺陷，不那么容易亲近，也不擅长表达。这样的我，你……”
他停住了，没有说完，但林听悦听懂了。
她放下茶杯，陶瓷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轻响。她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躲闪。
“池濯，”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清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说实话，我很惊讶，也有点……心疼你和你妈妈。那些经历，听起来就很辛苦。但是。”
她语气坚定起来，“这并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相反，我觉得……更真实了。你不是无所不能的，你也是一个会受伤、会难过的普通人罢了。”
她看到他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微微动了一下。
“至于你的性格，”林听悦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我承认，有时候是挺气人的，又冷又硬，像块石头。但是，”她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心不坏。你会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会带我去你小时候觉得自由的地方，会在别人刁难我的时候站出来……这些，我都记得。”
池濯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所以，”林听悦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关键的话，“你不用觉得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是你的一部分，也是属于你的真实，我接受这样的你。”
池濯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的：“林听悦……”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林听悦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
“那你跟你妈妈现在……”剩下的话，林听悦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她都是亲眼看过他们母子关系的，算不上亲热，却也多了几分疏离。
“就那样吧。”池濯也不多评价，只随口一说，但林听悦看他眼神，却没有表面这样平淡。
“等这件事结束，咱们回家看看妈吧。”
池濯明显愣住了，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看他表情这么凝重，林听悦感觉这个提议似乎不太妥，随即想要改口。
却突然听见池濯的回答：“好。”
-
江少阳的事情过去了一周后，林听悦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约着池濯一块，两人回了老宅。
苏静荷早就接到了消息，却还是忍不住出来迎接。
“回来了？快进来。”她忙侧身让两人进门，目光在池濯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客厅里，气氛依旧有些生疏的凝滞。
林听悦主动打破沉默，将手里提着的礼盒递过去：“妈，听说您最近睡眠不太好，我带了点安神的茶。”
苏静荷接过，虽未见欣喜，却还是道了谢。
“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东西，家里什么没有。”
池濯站在一旁，身形挺拔却略显僵硬。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吐出一句话。
“听听的心意。”
苏静荷眼神有些激动，连忙低下头去掩饰，“哎，心意也重要，快坐，我让人多做几个菜。”
林听悦有意无意地提起池濯最近工作上的趣事，苏静荷听得认真，偶尔还会问上一两句。池濯虽然话不多，但也会简短地回答。
“你小时候也爱吃这个。”苏静荷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犹豫了一下，放到了池濯碗里。
池濯动作一顿，看着碗里的排骨，沉默了几秒，低声道：“谢谢妈。”
苏静荷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
饭后，池濯被老爷子叫去书房谈事。林听悦陪着苏静荷在花园里散步。
“看来，这段时间你跟小濯相处挺好的。”
林听悦轻声道，“妈，其实池濯他……还是挺关心您的，这次也是特意回来看您的。”
苏静荷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是我对不起他……小时候没能保护好他，他长大了恨我，怨我，我都知道……”
林听悦轻轻握住她的手，“妈，都过去了。池濯他……其实很在乎您。”
苏静荷有些诧异，仿佛是不太相信，“真的吗？”
林听悦点点头，“是的，但是，妈，您听我讲，这有些事情啊，它需要一个过程来改变，这个呢也需要时间，所以，咱们不着急，一步一步慢慢来，我相信一定可以改变现状的。”
苏静荷擦了擦眼角，露出一丝释然又带着期盼的笑：“当初，我还觉得你配不上小濯，现在……”
她有些羞愧，“我误会你了，你是个好孩子。”
林听悦握紧她的手，笑着说，“妈，我跟您都是一家人了，自然不会把这个放在心上了，您就别太担心了。现在，就是要健健康康，让池濯放心，让大家放心才对！”
池濯谈完话下楼时，看到林听悦正和苏静荷坐在客厅沙发上，两人头靠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站在楼梯口，脚步不自觉地停住。这一幕，是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温暖。
林听悦抬头看到他，笑着招手：“谈完了？”
苏静荷也看向他，眼神柔和。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林听悦身边。
“嗯，谈完了。”
他的目光掠过母亲带着期盼的眼神，最终落在林听悦带着笑意的脸上。
林听悦挽着池濯的胳膊，笑嘻嘻开口，“这马上快要中秋了，我跟妈说了，这次中秋一起回家过，怎么样？”
池濯显然有些犹豫，可看见林听悦那张脸，他又心软了，点头答应。
“嗯，都听你的。”
林听悦得意看向苏静荷，朝她眨眨眼。
苏静荷愣住了，随即眼中涌上惊喜的泪光，连连点头：“好，好，那到时候我好好准备准备，等着你们来。”
离开老宅时，夜已深沉。坐进车里，池濯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转头看向林听悦。
“谢谢你。”他说。
林听悦歪头看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提议回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林听悦心中一动，伸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方向盘的手上：“毕竟，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啊，只要我们在，家就在。”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嗯，有你在，就有家。”
[星星眼]越来越好啦[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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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爱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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