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悠悠鲸歌，无垠海面。
夕阳把海面染得橙红，波光粼粼随着浪纹漾开，伽克思眸中倒映着逐渐远去的神明，泪水盈满眼眶。他缓缓合十双手，膝盖僵硬地弯曲，跪在木板上，朝着远方遥遥拜倒。
眼镜片上全是水痕，身上的衣服也湿哒哒的，楚时意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擦干净镜片，小哈一道水雾落下，又模糊了起来。
“……”
彩虹悬在众人头顶，随着他们前行，好不漂亮。水雾消散，小哈就再喷一道续上。
楚时意无奈叹了口气，认命地重新擦眼镜。他并不恼火，也完全没有不耐烦，只是垂着眼细细擦着，摘了眼镜，那原本隐约的一丝冷淡消失，夕阳为他裹上一层柔软的光。
察觉到许小玄在看这边，楚时意抬起脸，下意识笑了笑，问：“怎么了？”
许小玄回过脸不再看了。他低着头，指尖轻轻戳在小哈背上画圈：“祂比船稳很多，你还晕吗？”
不仅稳，而且速度很快，海风温暖地吹着，头发和衣服都快吹干了。楚时意道：“好多了，别担心。”
许小玄道：“哦。”
这一路都有彩虹伴着，真是一副极美的画卷，第一次坐鲸鱼，其余几人都很惊奇，柏乐池兴奋地凑过来：“这不比我包个船拉风？”
楚时意笑道：“你问问小哈，包祂一天工作，报酬要给多少。”
“……还是算了吧，”柏乐池叹道，“祂又不收钱，而且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祂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总不能真是他钓上来的吧？
“你想什么呢。”许小玄淡声提醒，“酒。”
楚时意道：“对，那些酒。当时我们在船上只做了两件事，一是钓鱼，二是开酒桶。既然祂不是因为鱼竿来的，那便只能是因为酒了。”
酒全都流进了大海，酒香弥漫，没过一会，小哈就来了。
童漪咂舌：“这鱼还是个酒蒙子呢？”
【█▇▅】
小哈开心地呜呜了一声，又吹起一道彩虹。
支巧凌似乎很喜欢祂，眼中都藏不住喜爱：“感觉就是个大了点的小动物呀，不像船长说得那样坏。”
楚时意道：“船长只是说了自己的视角和认知，未必是真相。既然祂在这里，不如我们问问吧。”他盯着小哈背上湛蓝色的皮肤，问，“暴风雨和你有关吗？”
【█▅】
是的。
“……那些船员，是因为你才变成那样吗？”
【█▅】
是的。
楚时意皱眉：“太阳悬停，是你做的吗？”
【█▅】
仍然是“是的”。
这下，众人也有些摸不清了，船长所说的桩桩件件，似乎真的没错，也没有冤枉祂！
可小哈表现得十分友善，还总像个孩子一样逗他们玩，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诅咒”人的样子？
许小玄忽然轻轻拍了楚时意一下：“前面有陆地。”
众人眯起眼去看，果然，海天交接处，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白金色。
是沙滩。
可还不等众人欣喜，脚下平缓柔软的“土地”便猛地颤动起来，小哈巨大的身躯一扭，宛如地龙翻身，掀起滔天巨浪，瞬间将众人淹没！
“！”
模糊中，传来几声惊呼，很快被海浪拍散。咸涩的海水涌入口鼻，楚时意指尖徒劳地拨着水花，尽力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切。
有一双手抱住了他。
……
“咳、咳咳咳！”
楚时意艰难地在沙滩上撑起身，呛得眼角发红，咳了好久才缓过劲，他视线在茫茫一片中来回扫动，难得多了几分慌张，“这……”
他身边空无一人，大家都被那海浪冲散了。楚时意闭了闭眼，颤抖着跪在沙滩里来回摸索，海水顺着他额前的湿发滑下，沿着白皙的面颊滑至下巴，又滴落在沙滩上。
这里的沙子很特殊，海水淌过，却留存不下痕迹，仍然保持干燥。
他抓了一手沙子，白金色的一片在他眼中很模糊，必须要俯下身才能看清，楚时意在周边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眼镜不见了。
“……看不清，”楚时意指尖微微发颤，失去清晰的世界让他有些不安，浑身紧绷着，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继续跪在沙地里摸索着，“找不到，丢在哪里了？”
这片沙滩是白金色的，而他那副眼镜是银框，埋在沙子里，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到。
当然，这还是理想的情况。更坏一点，丢在海里根本没冲上岸，那自己接下来就麻烦了。
“……？”突然，指尖触碰到了什么，楚时意愣了一下，慢吞吞伸手按住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白花花的头骨，一个埋在白沙里，属于人类的头骨。
……
许小玄沿着海岸线找到楚时意时，就见他在礁石后抿着唇，跪在地上，双手在沙子里划来划去，身旁摆了七八个残缺不堪的骸骨，虽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的，但都被楚时意仔仔细细堆在一起。
“喂！”
许小玄喊了一声，加快脚步朝楚时意跑去，把他扶了起来：“你在摸什么东西？”
楚时意张了张嘴，视线中许小玄的脸有些模糊，有许许多多细小的影子重叠，边缘像被翻阅过无数次的纸张似的，起了层绒毛。
他下意识眯起眼，想看得清楚一些。失去清晰的视线，好像连听觉也变得朦胧。
“喂？”许小玄皱了皱眉，“你在看什么，有听见我说话吗？”
“我……”
楚时意犹豫片刻，无力叹息道：“抱歉，我的眼镜不见了，看不清也听不清。”
“？”
许小玄似乎有点无语，“眼镜丢了和听力有什么关系。不是都说看不见听力会更好吗？”
“可能是因为我还能看见……你做什么？”
楚时意屏住呼吸，后退了半步，脊背抵上了礁石，许小玄的脸离他只有不到十厘米，他甚至能看清那双黑眸里自己的倒影。
“哦，你不是说看不清吗？”
许小玄的手还扶着楚时意的肩膀，语调似乎比平时慢了些。楚时意这才注意到，他的校服不见了。
“我先跟你说些事，等会帮你找眼镜。”许小玄道，“这片沙滩上奇怪的东西很多，你不要乱摸，万一摸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我可来不及救你。”
楚时意垂着眸，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捏了捏手心，轻轻嗯了一声。
眼前少年无所谓地说着话，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沙石，他被海水打湿的黑色短发干了一半，看上去乖顺了许多。
“这应该是个岛，沙子下藏了许多尸体，有些已经成为白骨，而有些还很新鲜，他们或许和木船上的‘死留人’很像，不能随便触碰。”
“想必在我们之前，已经有许多人来过这里，并且死在了这里，沙子下面那些就是他们的尸骸。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情况不止于此，具体我也不清楚。”
“我们被浪冲到的地方比较近，我走了十分钟，目前就看见你。”许小玄朝来时的方向指了指，继续说，“沿着海岸线往那去，有一艘很大的废弃木船，我把校服绑在高处，很显眼，其他人要是看见，应该会在那等着。”
楚时意点头：“好。”
许小玄道：“往岛深处走，有人活动的痕迹，还有楼。”
楚时意还是点头：“好。等大家都到齐，一起去。”
“嗯。”
沉默半晌，许小玄撒开手，将目光转向白金的沙滩上，走了几步，蹲下-身翻找起来。见楚时意也打算过来，他道：“你看不清，还是别动了吧。”
“……我给你找。”
楚时意止住了脚步，微微抿唇，手指捏紧了潮湿的衣摆，略有些茫然地倚靠着礁石。模糊世界中，少年的背影是中心，他单膝跪在沙滩上翻找，海浪阵阵，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过了许久，又或许没多久。
夕阳悬而不落，时间的流逝仅凭感官难以准确判断，许小玄站起身，撩起衣摆仔细擦干净镜片，小跑着回来了。
“给。”
眼镜没丢，这是好事。楚时意眨了眨眼，轻声道：“谢谢。”
世界重新清晰，那股未知的不安和迷茫也终于落下，两人朝着废弃木船的方向并肩走去。
许小玄一路都没怎么再说话，不冷不热的样子让人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木船很大，比伽克思的木船要大上三四倍，它孤独地搁浅在海岸，船身裂了数道口子，甚至能看见船内部杂乱的景象。
楚时意看见，一件熟悉的校服就挂在裂口处，随着海风轻扬。
许小玄踩着裂木取下了校服，那件校服破了好几处，已经不能再穿了，但他还是穿回了身上。
“等等。”
楚时意突然拉住他的胳膊。
“？”许小玄明显抗拒地缩了下手，反应过来后又缓缓放松，“怎么了。”
楚时意目光落在他后颈，缓缓抬手勾住他的领口，往下拉了拉。下一刻手腕就被许小玄攥住了，许小玄拧着眉：“你做什么呢？”
似乎是想起上一次把楚时意的手腕捏得发红，许小玄默默松了些力道，但仍是不让他再近分毫。
楚时意问：“为什么身上有这么多伤疤，是有人欺负你吗？”
“……”
许小玄面无表情地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偏过脸：“没有。”
又是“没有”。
楚时意却不再善解人意地不继续探究，追问道：“没有人欺负你，那伤是怎么来的？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弄的。”
许小玄皱眉反问：“你觉得有人能‘欺负’我吗？”
骂他一句，他都得还十句，何况是动手？他不把那人扒层皮都算好了。
楚时意噎了噎，仍是不放弃：“那为什么……”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什么？”许小玄表情有些别扭，像是不想提，但又架不住这人一直问，无可奈何地妥协道，“都是小时候弄的了，没什么好说的。”
这算一个解释，但太敷衍了。那些疤根本不像“不小心”造成的，几十道杂乱地交错着，有些细小，有些却足有一指长，倒像是混着许多断口的铁丝抽出来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