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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千舟狭津河漫漫(二)

孟是妆端着破碗来来回回,吃的全是闭门羹。

在他日日外出“捡钱”的时候,老居大概从瘸腿婆婆那儿耳濡目染了点阴阳怪气的功夫,面容上一派沉静肃穆,两片唇瓣一掀就是一声冷哼,然后捏着腔调讽刺道:“不义之财,何敢取用?”

孟是妆活到现在都是个睁眼瞎,不知道“不义之财”是什么意思,但想也知道老居是在不满他从别人那儿或偷或抢来的银钱。前几次他拿着粥和馒头,见老居态度强硬,自己的倔劲儿也犯了,干脆一仰头把粥喝了干净,馒头揣进怀里,心里恶狠狠地想要这老头饿上几顿,饿得来向他低头。

后三趟掂着手里的汤药,还是咬着牙先服了软,和老居说自己已经把荷包还给“丢”了钱的倒霉蛋。

老居听了,摇头晃脑——那姿态里写满了讽刺,吐了“阳奉阴违”四个字给他。

孟是妆先是一愣,想:阳奉阴违?

哦,原来这个词是这个意思。

接着一阵火气漫上心头。

他完好的左手紧紧攥着盛着药汁的破碗,几乎把碗攥碎了都舍不得砸,周遭窃窃私语、低笑都盖不住老居压在腹腔中破风箱般的喘气声,他忍了又忍,一字一句都冒着火和不甘:“是往来客商,我找不到人了。”

孟是妆也清楚这句解释听起来太过单薄,他用力闭了一下眼,胸膛每次起伏涌起的气贯得他头痛欲裂。

但再艰难,他还是认错了:“我往后都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老居明白孟是妆这是认错不知错,他还是闭着眼——他不敢去看孟是妆,喉头更是一阵艰涩,堵得他一时说不出话。可他没法不着急,于是强压下心头的酸楚,微微抬着下巴,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继续逼问孟是妆。

“是吗?”

这两个轻飘飘的字提起了所有同在破庙中栖身人的神经。小七本踮着脚想去讨巧接过孟是妆手里的药碗,闻言眼睛一瞪,两腿飞快地撤开,顺带灵活地勾住了还在看戏的瘸腿婆婆的手。瘸腿婆婆被带的一个踉跄,正要扯起嗓子骂他,一道黑影便从她脸颊边擦过,随后一道尖锐的破裂声在四面漏风的庙中炸开。

焦黑的王爷像下,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乞丐也吞了凄惨的呻吟。

只有不识眼色的冷风还在“呜呜”哀嚎。

孟是妆骤然冷静下来,眼神一动不动地定在被自己砸烂的药碗碎片上。

滚着热气的药在地上无知无觉地蔓延。庙中许久没有人声,见孟是妆始终站在那里不动,墙角边窝着的几个小孩并老妪悄声蹲行过去,一边看着孟是妆的脸色,一边埋头舔着地上的药汁。就像孟是妆第一回捉到他们偷偷舔所有人共用的药罐。

他胸中被老居惹起来的火和地上逐渐消失的热气一样沉没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熟之又熟、令人深深无力的疲惫。

孟是妆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转身离开了破庙。

老居侧耳听着他的动静,直到再也听不见,才慢慢睁开眼。庙中的人小心翼翼地动起来,小七摸了摸自己怀里孟是妆给的银钱,大着胆子上前劝慰老居:“大侠,您别气……她,她也是为您好呀。”

被他扶着的瘸腿婆婆探头望着孟是妆离开的方向,试探地对老居讽刺道:“你、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居轻轻瞥她一眼,开口就是说惯的八字:“鸡鸣狗盗,并非正途。”

瘸腿婆婆这把岁数,也不是从年轻时就一心一意琢磨歪门邪道的。她轻轻笑了一声,眼神有些悠远,搀着小七的手往地下一坐,误打误撞地问了句对得上号的话:“你从哪座仙山中来教化众生的?这世道,不偷不抢,你等着饿死吧。”

她抱着早瘸了的腿盘在另一条腿上,右手自然地将落在眼前的发丝一点不落地挽到耳后。瞧见她这做派,老居站起身,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你这一辈子,只走过一条世道吗?”

瘸腿婆婆面色一僵,下意识立起指尖,摸到的只有一片空虚。她垂下手,看着自己满是沟壑的指尖,完全回忆不起金玉钗、红盖头的触感了。她晃了晃神,正要虚张声势地挺起胸膛,和老居继续打嘴仗,老居却侧身略过她,走到方才孟是妆砸碗的地方,俯身捡起碎片。

-

孟是妆从破庙出后,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走着,黄昏柔和的霞光扬扬洒下,他仰头吐了一口气,有些麻木地想:这回要和老居互不理睬多久?

一闭眼,老居漫不经心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想起,老居这次“怄气”未进米水一日多。说不说话无非憋不憋得住,可不吃东西呢?

孟是妆隐隐有感觉,老居这回动了真格。

想到这儿,他发虚的身体又隐出火气。

他到底有什么错?

凭本事得来的东西,老居为什么非得他送回去?

孟是妆恍恍惚惚地走着,撞上一位白眉长须的老者。

老者揉着肩退开几步,认出孟是妆来,颇有些奇怪:“怎么今日就来了?”说着,抚了抚自己的白须,道:“等着,这便让药童给你抓药。”

孟是妆盯着他好半晌,总算回过神来。

这是告诉他“药不能乱吃”的老大夫。

知道这个道理以后,孟是妆偷抢来的银钱就全都存不住了,一毫一厘进了对方所开的医馆中。这老大夫为老居把了脉,说老居身体亏空严重,心肺更是损伤得厉害,药和食补都不能停。

孟是妆抖着唇,看着药童递来的药,迟迟不接。

老大夫一点儿不着急,面前这豆芽菜看起来像个乞丐,虽然也干强盗的勾当,但是不曾少他药钱——被他吓的。初次为这豆芽菜的长辈开药时,就被掐过脖子恐吓过吃“霸王餐”,一旁的长辈咳嗽连连,逼着豆芽菜还了药、道了歉,他看着对方眼里明晃晃的威胁,仿佛说笑般道:“你当然能抢,抢了这次,也可以抢下次。但你知道你抢到手里的是什么药吗?老夫和你说过,药不能乱吃。”

于是对方每次来都没个好脸色,但三日一贴药,从没迟过,也没再抢过。

他也知道孟是妆给他的银钱来路不正,却不会开口触对方的霉头。

反正自有人教导。

不是长辈,就是外人的刀。

秉着医者仁心,老大夫提醒道:“这贴药吃完以后,带病患再来一趟,老夫看看这些日子的药调理得如何,是否要改一改方子。”

孟是妆还没伸手去拿药,他垂着眸,实话实说:“我没钱。”

老大夫抚须的手顿了顿,心道“也罢”,扯开一个不怎么和善的笑,手遥遥一指:“看到那儿没有?”

孟是妆回头,落日的江面上停着无数艘大大小小的船,他的视线随老大夫指的方向看去,多名劳力正在码头卸货,上身裸露着、步履不停。

老大夫收回手:“你是赶上好时候了,朝廷收复道海城,往来客商都安稳许多,如今码头也有活干。你尽可去,老夫在医馆等你。”

孟是妆看不懂老大夫脸上的神色究竟有什么意味,望见对方的脸,只有那句“药不能乱吃”在耳边回荡着。他沉下一口气,朝码头过去。医馆与码头没差几步路,孟是妆轻而易举就把视线锁定在了翘着腿的监工身上,装满铜板的麻袋就摆在桌上。

他多看了监工两眼,身板瘦弱,不像是练武的人,抢起来应该……

没等他想完,三三两两手握大刀的彪形大汉从他面前走过,他仰起头尚看不见这些人的头顶。

孟是妆下意识地蹙起眉。

监工正晃着腿哼歌,见有人来,眯眼一看,不屑道:“哪来的小孩?一边讨饭去。”

孟是妆看着始终握刀的巡逻大汉,不抱什么希望道:“铜板怎么给?”

监工抖着肩膀笑:“就你?小孩,你去掂量掂量咱这儿麻袋有多重。”

孟是妆追问:“搬动了,就给铜板?”

监工不耐烦一挥手:“对,童叟无欺。”

他吊起眼,想看孟是妆怎么搬动。再细一观察,发现这小孩手都是残的,身体一直,正要说他们这不要残废的,转念又一想,管他残不残呢?能扛动货的就给铜板。

孟是妆跟着别的送货人走上甲板。这些人干了一天的活,水不曾喝一口,此刻纷纷停下歇着,想看这么瘦弱的小孩要怎么和他们抢活干。

孟是妆先用左手试探了一下,一麻袋的货纹丝不动。

旁边有人道:“小孩,这货我们都要扛在肩头上,你以为是拎药袋子吗?”

孟是妆朝远处还没卸下货的人一眺,学着这些人的样子,弯下腰将肩头抵在货上,右手使劲抵住,左手发力将货推上肩膀。旁边的人皆皱眉,想提醒他这么弯腰很容易掼着,更有人想上前搭把手,脚步未动,孟是妆闷哼一声,竟以一种极其吃力的状态把货扛上了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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