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脚步平缓，走过了长廊，朝着花园那边走去。他能在一路上看到许多穆家的亲属或是仆从，皆是一片稍显陌生，但是旺盛的生灵气息。
靠近了穆远笙描述的屋子，顾年朝着里面感知了一番，硬是什么也没察觉出来。他便作罢，叩响了房门，口中道：“敢问……绾姨是否在此？”
屋子内传来了穆绾柔和的声音：“我便是。客人找我是有有什么事吗？”
随后，房门便打开了来。穆绾站在门口，朝着顾年露出了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顾年进屋。
顾年朝她作了个揖，脑子里飞速盘算了一番说辞，脚下一边朝着屋里走去，口中带笑地道：“叨扰了，近日看到穆小姐状态不佳，顾某以为出了什么状况，故来询问您是否对此事有什么头绪。”他快速打量着穆绾的住所，随后很快发现，她的住处毫无任何特殊性，有几个房间，房门只开了一扇，其他的全掩住，顾年稍加探知也一无所获，心里便有些没有来的奇怪。
看起来倒是完全没问题，但是这个人真的可信吗？
顾年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当他认为什么东西不对劲的时候，其中就必然存在有悖常理之处。
穆绾注视着顾年不加掩饰地扫视，稍微挑了挑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步坐了下来，稍作停顿，随后温声应道：“小姐近日确实有些精神不振。不过从你等救她回来之后……她基本上一直都如此，近日只能说是没有什么改观罢。”
顾年不觉得穆远笙一直精神不振。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亦铭刚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惊疑不定，但是后来再见到她时，她基本上没什么事了。只有在江边遇到她那次时，顾年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顾年只是在桌旁规矩地坐了下来，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快速盘算了一阵，道：“一直如此的话，还是详细问问她本人比较好罢？我有位远方来的旧识这些日子都注意到了穆小姐的精神不振，也都在常常拜访贵处了，你等还是应该去调理一下穆姑娘的心理状态为佳。”
听到顾年提到一位常常拜访穆家的“旧识”，穆绾的眉头稍微动了半分，脸上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她应了一声，道：“不过是小女子的心思罢了，倒也不必客人如此费心。”
顾年手指摩挲着座椅，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四周的同时，口中胡乱说道：“若是如此那小姐可能是有心上人罢，您可得多花点心思去了解。”他朝着四周探查了一番，倏地便察觉到了一抹细微的元息缭绕在四周，却完全没办法寻得其源头，心头当下便是一惊。
顾年心底一凝，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口中道：“说来，顾某有听闻过，贵处有一位修真前辈，不知绾姨是否知道那是哪位？”
穆绾轻皱了一下眉头。她看着顾年，声音依旧缓慢道：“我倒不曾听说过，顾公子这是从何处听闻的？”
顾年思索了半晌，答道：“听我一位旧识说起的。我想着既然是一位前辈，那自然是得前来拜访一下的。若是没有……那多半是以讹传讹的传言罢了。”
顾年的感知不紧不慢地探查着那抹元息的来源，然而就是一瞬间，他倏地感觉到了什么。
就仿佛有什么阵法或是什么容器破碎了一般，一大抹元息猛然扩散，其感觉之强烈让顾年为之一怔。
若是一位玄卫在此，怕是也能察觉到这抹异动吧？
顾年下意识地看向了穆绾，发觉后者双眼已经倏然睁大了不少，正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自己。
顾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已然捏住了袖中的一张纸符。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穆绾，稍作停顿后，对上了穆绾那有些诡异的目光，道：“绾姨，您这屋子里……是不是进过什么不该进的东西啊？”
听到他这么说，穆绾的眉头稍微一松，随后便皱紧了些，脸色阴沉地道：“这倒是不劳公子费心了，贵派已经有人来看过了。”她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并不算很好看。
顾年心里只觉有些古怪。他斟酌着说辞，半晌，才道：“这……还是多注意些好啊，看来门派里的人来过之后并没有得到解决……”
“公子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穆绾打断了顾年有些勉强的说辞，直接问道。
顾年手指捻了捻衣袖，道：“您这儿有些算不上正常的元息，似乎始终就这么存在着，现在也还有，看起来像是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他一边说着，一边发觉穆绾的神色一凝，目光变得有些尖锐，直盯向了他来。她脸上神色犹然温和，但是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以及双眼里所带的毛骨悚然让顾年心底稍微一动。
顾年不知道自己说的东西里是否是有什么错误，此时便也没有做什么动作，而是眨了眨眼，瞧着穆绾，道：“怎么了？”
穆绾注视着顾年，半晌之后，才平淡地道：“看来公子的感官细腻超常，格外罕见，与众不同。”
听到她这么说，顾年的心头徒然一沉。
他此时突然意识到，方才那抹如同什么阵法破碎开的元息可能就是用来试探自己的，当下心头就是一紧。
顾年立刻想到了自己与祝酌尘的感知差异，此时他心里自然漏了半拍，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许多想法。然而他快速冷静了下来，脸上只是带上了一抹无奈，笑道：“这么说来，您也能察觉到了那不算正常的元息？那您可算是有成为修真者的潜质啊。”
穆绾没有理会顾年试探性的调侃。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顾年，脚下朝着顾年走了过来。
顾年紧按着手中的纸符，面色仍不变，但已经开始盘算动起手来该当如何了。
待到穆绾走到他近处时，一声响亮的破碎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穆绾显然被这声破碎声吸引了注意力。她几乎僵在原地了一瞬，随后才回头向声音源头望去。
只见那是一个摆在高处的瓷器坠在了地面上，碎作满地，已然没有再修复的可能。
穆绾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那地上的瓷器，脸上的神色变得很差。顾年心里只觉得奇怪，他在这瓷器上竟然感觉到了一抹诡异的熟悉。
他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让他感到熟悉，但是他可以肯定这跟单逐礴那墙头的碎瓷片关系并不大，这才是让他感觉到最诡异的地方。
这也太奇怪了，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还在碎瓷片上见识过这样的气息吗？
他看向穆绾时，只见穆绾神色分外凝重，直直地盯着瓷器。只见瓷器上缭绕起了一抹诡异的蓝光，只出现了一瞬，便悄然消失。到这时，顾年才察觉出了更多的东西。
那抹元气竟然是属于奚栀芾的。
一时间顾年没有明白眼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正当他没能捋清思路时，他便从奚栀芾的传音符上受到了她的讯息：“随机应变。
顾年随即应景地露出了一脸震惊的神色。他惊疑不定地看向了穆绾，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惧色，道：“绾姨……这，这是怎么回事？”
绾皱着眉头，没有答话。到这时，她身上那抹温和完全消失，只留下了让顾年感到毛骨悚然的不适感。她看了那满地碎裂的瓷器半晌，才又看向了顾年，声音冷淡：“看来这是……按耐不住了。”
她的目光从那瓷器移开，开始盯向了顾年，明摆着是意有所指。顾年手指捻紧了纸符，红色的图腾呼之欲出。他后退了几步，靠在了门上。他此时仍然在探查着穆绾，试图想从她身上察觉到什么。
然而穆绾依旧如同一位普通人一般，没有任何气息的变化。但是从方才起她眼里就只带着让人不适的冷意，顾年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隐藏的修真者，还是只是一个善于演戏的凡人。
许久，穆绾才从他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了满地碎瓷片。她口中道：“公子……既是玄卫，又怎能惧这妖物？公子当上前去查清情况才是。”
顾年故作为难状，道：“这……您的瓷器毫无气息亦毫无征兆地碎裂，还带着这辨识不出的元息，最好还是不要贸然靠近比较好。”
听着顾年的话，穆绾的眉头愈皱愈深。她声音依旧很低，缓缓地道：“总有人居心叵测想要在穆家搞出点什么乱子，也不知小姐到底是哪里吸引这些人了。”她垂着眸，顿了一顿，才道，“公子还是去查明了的好。”
穆绾的这番说辞是显然不准备出手料理眼下这满地狼藉了。这使得顾年犯了难。他回想着祝酌尘平日里的行径，开始装模作样地找起铜板来，一边找，一边试探性地问道：“您说，‘总有’？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
穆绾稍微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家里应该藏了不速之客……请贵派的人来看过了，却并没有什么改观。”
顾年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一直都不知晓穆家有出现什么状况而去找过竹攸派，也不知是因为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事，或是只有他不知道，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委。
他拿了一块铜板，按在手上，连元气都没释放，只是又装样子地走到了离那些大瓷块有些距离的地方，煞有其事地弹出了手中的铜板。
他未释放一息，只让铜板稍微在空中漂浮了片刻，走流程般地假装仔细感知了一番，便回头看向了穆绾，道：“依照顾某的看法，这瓷器……似乎被人注入了什么阵，会在特定情况下触发。”他稍微一顿，才煞有其事地继续道，“看来确实是有什么人在对您这里虎视眈眈……您可得多加注意了。”
他编的自己都觉得毫无依据，便去打量穆绾的反应，见到后者的眉头皱得都快到捋不平的程度了，心底无端觉得有些好笑，便只得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不合时宜的笑意，面上神色紧绷了些，道：“您说之前告知过竹攸派，是宅子里近日都会出现这种……蓝色丝带状物的东西吗？”
“倒也不是近日，也没有很经常，偶尔会出现莫名损毁的器件……并且每一次都不尽相同。”穆绾垂了垂眸，脸上神色有些凝重，“看来此等事态解决起来有些困难了。”
有些奇怪，如果不像奚栀芾这次故意弄出来的，别的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
顾年皱着眉头，半晌之后，才道：“您应当早些通知我派来处理的。”
听到他这句话，穆绾看了顾年一眼，脸上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诧异：“贵派的人怕是几月前就来看过了，比我发现得还更早一些，只是无功而返罢了。”
顾年有些摸不准眼下的情况了。他看不出来穆绾到底是怎么一个心理，并且眼下无论他如何感知，都只觉穆绾身上有普通人的气息，完全察觉不出玄卫或是修真者的那种特殊性。
“那是顾某的疏忽了，顾某并不知道此事。”顾年口中道，心里盘算了些什么，随后又道，“穆小姐会不会也是受到了您方才说的这些什么异象的干扰，才如此忧心？”
穆绾轻垂眉，道：“我等能做的，只有尽量想办法为小姐排除这些问题了。”
顾年嘴里继续跟穆绾客套地闲聊着，帮忙打扫着地上的碎瓷片，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顾起方才的事情来。
他始终觉得穆绾表里不一。她这般阴郁着神色而强行带上的温和不同于桐沫的性格，倒是跟桐沫演起戏来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若是一直都是在演戏，不会活的很累吗？
腹泻式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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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五十九_穆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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