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狭窄,寂静。
只有正在流淌的水声,和胸腔里的心跳。
今浅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这辆火车比较先进,进入隧道能自动开灯。
话虽如此,今浅还是加大搓脸的力度。
她还是赶紧洗完,赶紧离开吧。
脸上仍然残留滑滑的手感,黏糊糊的,闻起来有一股铁锈的腥味,就像还没洗干净的血液。
今浅一顿,搓脸的速度变得更快。
水龙头涌出带有铁锈味的水很正常。
她学过的。
如果水龙头多年没有使用,管道会生锈,此时流出来的水就会有铁锈味,带有红色的铁锈。
但先进的火车,会有多年没有使用的可能吗?
今浅不敢多想。
她揩去眼周的水,顺手关上水龙头。
水声停止了。
但在她背后,却响起一道幽怨的哭声。
“呜呜呜……”
面前的镜子,倒映着今浅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人。
那人掩面恸哭,浑身湿漉,就像刚从某个池塘里爬出来。
然而这里是厕所,并不是池塘。
像是察觉到今浅的视线,它抬头,穿过镜子直勾勾与今浅对视。
那双似人非人的眼里,显示着明晃晃的恶意。
“嗨,好巧啊。”今浅自然地抬手打招呼,转身淡定地说,“既然你是来方便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哭声一顿。
“我不是来方便的。”它幽幽地说。
“总不可能是来吃……”
“是呀。”
今浅一愣:“那你口味还挺重的。”
“我喜欢吃新鲜的。”
今浅委婉:“厕所不太适合进食。你如果饿了,可以去餐厅。”
“那太远了,眼下就有一个新鲜的食物。”它盯着今浅。
“吃我?哈哈,很好笑的笑话。可惜我不是食材。”今浅遗憾,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我这里也没有新鲜的。这样,我先出去,找人帮你解决你的用餐。各种口味任你挑选……”
它也动了。
弯腰,低头,凑近今浅的手边,盯着今浅的动作。
厕所太小,它身上的霉腥味扑面而来,让人想到长满绿毛的陈年溺尸,下一秒就会拖人进入水里,让其成为溺尸的一员。
今浅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万一细菌污染了肺部,她还得花钱治病。
“你打不开的。”水鬼说,“这里的门从来都不能被打开,这已经不是你原本来的路。”
今浅扭动门把手——果真如它所言。
“但我有办法离开。”它慢吞吞地抬头。
“苟富贵,勿相忘啊朋友。”今浅说,“我跟你一见如故,就知道我俩有着深深的羁绊,大抵是过命的交情。你分享一下出去的方法呗。”
它对上今浅的视线,说:“只要我吃了你,有足够的力量,就能出去了。”
“那还是算了吧。”今浅说,“我突然想起,咱俩关系还没亲密那种地步。”
“那我就只能先淹死你,再吃掉你了。”它掩面,又开始哭了。
水龙头自动开启,血水流淌。
血水储满了洗手台,滴答滴答地下流。
地上薄薄的一层血水,像红色的霜。
奇怪的是,水龙头流出的血水并未淹没今浅,今浅却觉得四周的空气有些稀薄,她不得不用力呼吸。
她的鼻腔内部充斥着窒息特有的酸胀,就像溺水。
今浅清楚,当务之急是稳住这个来路不明的水鬼,同时找线索离开厕所。
硬闯离开肯定不行。
她的名刀还在冷却,书包里的图鉴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做个交易吧,用你的血,换离开的线索。】
今浅看向水鬼,水鬼没有听见这个声音。
她感到四肢无力,不得不靠在墙上。
顶上的灯光明亮,澄澈,晃得眼疼。
【我是你书包里的图鉴,你能听见我刚才说的条件吗?】
图鉴似乎很着急,不停地催促今浅答复。
“听起来很诱人。”今浅说,“但我选择拒绝。”
【?】
“书上说了,不要轻信陌生人的话。”
【我也是书啊,我要你相信我的话总可以吧。你只需要给我一点点血,就能离开了!】
“我记得,秦始皇只统一了人类世界的度量衡,但没统一书本和人类的度量衡。”今浅说:“所以,把我吸干也可以是你口中的‘一点点’吧。”
【你……好吧,我会轻一点的。】
图鉴咬牙。
它没想到,今浅居然会想到这一层。
“你先告诉我线索,我成功逃脱后,再给你鲜血,如何?”
今浅发现,这本图鉴好像比她更加着急。
那她就不着急了。
图鉴保持沉默。
“看来我俩的缘分,今日就要画上圆满的……”
【你以为我不想吗?能跟你对话已经耗费了我巨大的能量,没有力量寻找线索。】
今浅若有所思,问:“你想回复能力,只是需要血,对吗?”
【是是是,所以快点……】
水鬼仍然在哭泣,但是它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它抽空抹了一把脸,愕然发现,眼前的人脱掉自己的书包,从中翻找出一本奇怪的、散发着不详味道的书籍,接着把这本书扔进了……洗手台?
“你在干什么?”水鬼不悦。
今浅若有所思地盯着图鉴上的封面,说:“我在帮它进食。”
“我也饿了,你为什么不先帮我?”水鬼说,“明明是我先来的。”
“我之前有想要帮你,可是你拒绝了。”今浅站在洗手台前,镇定地扯开话题。
在水鬼看不见的地方,这本图鉴就像一块干海绵,疯狂吸收血水,洗手台的水位线急速下降。
水鬼沉默,大概是陷入了回忆。
【关掉灯的开关,等天亮。】
图鉴喝足后,高冷地留下几个字。
“你说的太少了,而且这些我都知道。”今浅说,“给我讲点我不知道的。”
图鉴敷衍。
【都知道啊,那就很遗憾了。谁让你给的不是你的血,而是火车厕所的自来血呢。】
今浅叹气。
果然,书上说的话不一定全真,但是会说话的书一定有假。
趁水鬼还在思考,今浅转身,伸手触碰镜子。
是一片空气。
今浅的手穿过空气,成功碰到镜子里的开关。
果然,她想得没错。
水鬼出现之前,灯的开关被按下了。
那么想让水鬼消失,自然得再次按下开关。
方才今浅试探性地靠着墙,水鬼并没太在意,说明离她最近的开关并不会威胁到它。
在场,除了旁边的这个开关,就只有镜子里的。
今浅不敢耽搁,果断摁下开关。
没按动!
开关就像被钉死一般,无论今浅费多大的劲,开关纹丝不动。
但此举惊动了方才在沉思的水鬼。
“不——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放手!”身后隐隐传来水鬼的尖叫声。紧接着一股大力攥住了今浅的脖子,像是想将她拽回镜中世界。
今浅左手死死扣在开关上,不愿放开,右手扯着缠上来的枯草般长发。
她还要再等待一个条件。
“是我刚才对你太仁慈了。”水鬼冰冷的声音响起,“我应该立刻杀了你的。”
今浅咳了几声,说:“你杀不了我的。”
“别装神弄鬼了!”
今浅笑了一下,说:“因为,天快亮了。”
靠边火车站位于山区,四周是起伏错落的山丘,有很多的隧道,但都不会太长。
下一秒,车身传来一声沉闷的“哐当”声,同时今浅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水鬼的尖叫声慢慢消逝,湮没在熙攘的日光之中。
火车出了隧道。
窗外一片明亮。
今浅猛地从蓄满水的洗手台里抬起头。
水浸湿了她额间的碎发,顺着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今浅一手撑着镜子,努力平顺呼吸,视线落到不锈钢水池里。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淌,流出来的是正常的水。
今浅顺手关掉水龙头,看向镜子。
脖子,手臂……这些她分明记得遭受过伤害的地方,此刻伤口荡然无存,好似镜子里的人不过就是洗了一把脸。
刚才经历的一切,难道都是错觉?
今浅翻找自己的书包,书包里面安静躺着那本图鉴。
她翻开图鉴,图鉴没有被血水浸泡过的痕迹,也没有找到会说话的装置。
“查票了!里面的人快出来。”检票员敲着门。
“来啦。”今浅喊了一声,一手摸索口袋里的车票,另一只手拧开门锁。
检票员接过票,看了一眼后,刚想离开,却被今浅叫住了。
“等等,乘务员姐姐。”
检票员诧异回头。
今浅有点歉意地指着自己身上的水渍,说:“我刚才不小心把厕所的水龙头弄坏了,它现在好像出水太猛。您能挂一个‘正在维修’的牌子在这里么?”
今浅虽然不确定刚才是否是她的幻觉,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决定不要让别人误入这间厕所。
乘务员意外地瞅了一眼洗手台,想了想,说:“行吧,我等会儿挂上。”
今浅转身离去,但被乘务员叫住了。
“等等,你的发绳掉了。”乘务员捡起地上的发绳,递给今浅
今浅谢过乘务员,顺手扎起头发,而后微笑与乘务员挥手告别。
“高手,你出来了。”陶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眼巴巴地跟在今浅后面。
陶依看见,今浅的脖子后面,有一个红色的眼纹。
“怎么了?”今浅疑惑。
“没事。”陶依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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