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睡得不甚踏实,阮随云总是恹恹的,连惠妃处的差事也办得心不在焉,出了好几件纰漏。
亏得惠妃不计较——这时候骂跑了她,倘她想不开去寻死可怎么成?
且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叫她跟大人般喜怒不形于色也难。
不得不说,阮随云于当家理纪方面是样人才,惠妃往日得她助力良多,如今骤然离了她,想另外找个帮手也不容易呢。
可看看玉软花柔的女儿,惠妃不得不狠下心肠。为母则刚,如果一定要牺牲,自是牺牲旁人的孩子更好些。
徐嬷嬷只当阮随云为嫁给祝六一事劳神,便道:“你出去走走吧,盘点嫁妆让我跟春燕来就行。”
阮随云也正想散散心,成日对着账簿,脑子里跟乱麻似的,毫无头绪。
但不知怎的,她并不时常梦到和亲远嫁的恐怖,反倒总回忆起那夜碧波亭中六皇子温柔旖旎的语气,以及那微凉有棱的手掌。
她觉得自己定是着魔了。
一路漫无所依,却仿佛有人缀在身后,如影随形。
阮随云本以为自己疑神疑鬼,直至来到一棵大槐树后,霍然转头,“是谁?”
那人躲闪不及,被抓了个现行,“表妹。”
不出所料。
阮随云轻哂,“殿下不去上书房,怎有心出来闲逛?”
赵恪很有些狼狈,且神色十分憔悴,可见近几日也没睡好。
为了那日的失约,他总想跟表妹解释解释,却又怕见她,故而鬼鬼祟祟的。
阮随云懒怠睬他,“殿下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真晦气,散步也能碰上讨人嫌,还不如闷在屋里绣嫁妆。
赵恪连忙拦住,“云妹妹,那日我真不是故意爽约,是吃醉酒昏睡过去了,以致误事。”
说也奇怪,六弟向来自持的,竟陪着他把酒言欢,直至酩酊大醉,难道另有图谋?
若非当他醒来发现赵睢也在身侧,真怀疑六弟瞒着他干些别的勾当。
阮随云道:“无妨,是我自取其辱,不怪殿下。”
这倒也是实话,人家没义务非要赴约,可在赵睢听来,却多了些嗔怒的口气。
他婉言道:“女子当以名声为重,我是为你着想,宫里最忌男女私通、败坏门风之事,表妹须得谨言慎行……”
他若老实承认自己没胆,阮随云还高看他几分,然而赵恪满口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着实把她恶心到了。
当谁没读过圣贤书啊。
她忽地嫣然一笑,“怎么,表哥现在倒不怕招人闲话了?”
这会儿可也是孤男寡女呢。
赵恪目眩神迷,恍惚不知身在何地。
阮随云作势要帮他整理腰带,却忽地用力一推,“女子贵在矜持,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也莫要管我闲事!”
说完,便挺着脖颈扬长而去。
徒留下赵恪捶胸顿足,不知是气恼还是愧悔。
才走没几步,一个小丫头匆匆过来,说是惠妃要见她。
阮随云暗道好险,差点被她瞧去——真瞧见了也不算什么坏事,光脚不怕穿鞋的,临走恶心惠妃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多思无益,横竖已经坏到这般田地了。
进门前,阮随云轻轻掸了掸衣角,仿佛上头沾了脏东西似的。
她谅着找她来不过为商量和亲的事,再不然便是可惜那十万嫁妆,岂料惠妃的脸色比她还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跪下!”
阮随云当然不跪,“臣女不知身犯何错。”
心下琢磨莫非已经被那小丫头看去了?可这么会儿功夫按说还来不及告密。
惠妃愈发气结,这厮分明仗着有了靠山才有恃无恐。
“你跟六皇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居然还求来陛下圣旨赐婚,好个刁钻古怪的贱婢!”
阮随云:……
对面骂得虽难听,信息量实在巨大,她有点消化不过来。
她跟六皇子?是她认识的那个六皇子么?居然还求了皇帝赐婚?皇帝竟还答应了?
一连串的轰炸激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阮随云赶紧屈身行了个福礼,“臣女愚钝,娘娘所言一概不知。”
看她神情不似作伪,惠妃怒意暂消,“当真不是你谋划的?”
阮随云模样十分诚恳,“臣女跟六殿下素无往来,只在皇后千秋宴上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她当然不会蠢到把罪名往身上揽,惠妃若有证据,也用不着三堂会审了。
惠妃瞅着她如花似玉模样,疑忌倒是去了三分,谁叫这丫头生着副狐媚面孔,六皇子一时为色所迷也难怪。
阮随云还在那自谦,说她姿容粗陋、德行浅薄,不堪为皇子良配云云。
惠妃道:“既如此,你去御前回绝了罢。”
她自己无法更改圣意,当事人的话景朔帝总要听一听的。
阮随云:……
当我傻么?好不容易有个借口逃避和亲,还指望我按你划出的道走?
立刻变了副说辞,“六殿下盛意拳拳,我又怎好意思推辞?且古人云,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妄自损坏姻缘,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惠妃气结,这话分明指桑骂槐,怪她先前拆了祝家,又要故技重施。
阮随云盈盈下拜,“君无戏言,娘娘若有把握令圣心转圜,臣女亦悉听尊便。可要臣女去御前大放厥词,给臣女十个胆子也不敢。”
不出所料,她刚离开,惠妃便又摔碎了一套瓷器。
阮随云摇摇头,内务府这个月要头痛了。
等回到西配殿,却见客似云来,十来个宫女侍从鱼贯穿梭,一抬抬绸缎布匹、金珠玉器、杯盘碗盏,端的是让人眼花缭乱。
徐嬷嬷满脸懵,想大着胆子叫住,又怕将人给吓着——东西摔坏了可赔不起!
可这么多东西哪放得下呀!
好容易瞥见阮随云,如同得了救星,便要抓着她问个仔细。
阮随云待要回应,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笑盈盈将她唤住,“阮姑娘。”
阮随云有点怕见她,不知赵睢跟她娘说了多少?那道圣旨是否静嫔亲自求来的?
尤其牵扯到房中药的事——先前是事不关己,静嫔乐得帮她一把,可这等女人要当自己的儿媳妇,想必每个婆婆都得掂量掂量。
阮随云惭愧难当,耳根被红晕染透。
静嫔啧啧道:“干嘛这么害羞啊?还没到入洞房呢。”
早知道阮姑娘瞄准的是自家儿子,当时她就把那药加多些分量了,一举得男更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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