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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慈乌

破伤风,缘于感染者组织创口接触泥土、动物粪便或铁锈,感染后四至二十一天出现症状,牙关紧闭、吞咽困难。

登革热,主要源于伊蚊叮咬,夏秋两季流行,全身肌肉、骨、关节痛,有皮疹。

血吸虫,中间宿主钉螺,终宿主哺乳动物,症状经急性期、慢性期至晚期,腹水、巨脾、静脉曲张。

契弟疮,因高发人群及症状得名。二至四周出现硬下疳,九至十二周皮疹、发热伴有黏膜损害,缓慢破坏心脏、血管、神经系统,过程可持续数年。

大学时的医学笔记早便撕去姓名留在谢岭房里充作手抄藏书,任谁问起也同她本人找不出半点关联。江铎抬起头来,对上直伸过来快要戳到自己脸上的讣告,依旧端坐桌后一动不动,只抬手将面前纸卷轻轻拨开两寸,垂眼去瞧纸上字行。

“伟大的传教士、大北方报社投资人安德森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不幸于二十一年十月三日在友好医院去世。”她只读一句便停,转头去瞧拿纸那人。“卫师长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能因着晚报近来登载攻讦某人的消息,便认定她与投资人暴毙脱不开干系吧。”

“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她。”卫凌光居高临下冷冷地用讣告指着她面门,“一个在望一个在京,只有疯子才会从这之间找出干系。我问的不是旁人,”纸卷又向前一杵,枪杆似的直指她鼻梁,“我问的是你。”

“我?”江铎左看看右瞧瞧,仿佛直见卫凌光那纸枪杆对准的只可能是她一个,才莫名其妙又不甚甘心地放下手里纸笔,认真面对卫凌光的兴师问罪。“我做什么了?一个在总督府一个在修道院,能找出干系的怕不是只有……”她顿了顿,像遇到什么无聊话题似的耸了耸肩。

“江铎!”卫凌光啪一下把讣告拍在她桌上,片刻后又拿起来抖开到她眼前,“因病死亡,你知道牠得的什么病吗?”绘制精美的纸面被她抖得哗啦直响,“是契弟疮!但是牠从来只挑选未被使用的男孩!”她停顿片刻,怕又得到江铎什么恼人回答似的接起话头,“还有火车上那个老彼得!牠一辈子矫生惯养从不劳动也不接触秽物,结果牠染的病是破伤风!”

“噢。这不恰恰是很合逻辑的事么?”江铎两手交握敲了敲桌面,“喜好男淫的人被困山间无法满足**,而身边正有一群同样迫切的男人——谁知道牠们哪一个染了疮病?从不劳动、毫无常识的人不得不自己动手,结果出现伤口又沾染秽物再正常不过了。”

“你倒是早早给自己编好了理由。”卫凌光气极反笑,“不愧是严总督亲自留下的人,要知道她对从前那些投奔她的队伍,”她忽然俯身逼近江铎,横眉竖目一字一字咬得愈来愈重,“向来是杀、匪、首、而留之。”

“既然卫师长不信我,我便有再多理由也不过是狡辩伪装。”江铎无可奈何摇一摇头,毫不胆怯地回视着她,“严总督既要杀,会因为我顺从你而放过我么?我怎么觉得这话比起威胁,更像卫师长好心警告呢?”

卫凌光猛地收回身子退了一步,慢慢地转过脸去才低声回答。“你愿怎样想便怎样想吧。”

江铎安静片刻,看卫凌光拿起讣告握在手里慢慢向门边走去,忽然开口叫她顿住步伐。

“卫师长方才恼的是什么呢?”她声音轻且缓,仿佛真有什么疑问不得解,“前几日北城交锋全派男兵过去而生者十不存一,不正是您授意愿见的结果么?怎么报社的男投资人没了命,反叫您生起气来?”

卫凌光停了步子站在门边,手搁在门把上没有动弹。

“死者不只彼得和安德森,那一班被劫的男旅客到如今已有五人死去,无一例外不是热病便是淫疾,只因是无名之辈,消息不易流走。我晓得你大学修过医科。”她说了这话,依然没有回头,“我气你最爱扯谎诓我,江铎。我恼的是你从来不信我。我对你,并无半分歹心。”

“卫师长话有偏颇。隐去几分事实便是 ‘不信’了么?”江铎微笑一声,“那么卫师长既有要事相瞒,便更是信不过我了。”

这话果然换得无边无际的沉默。江铎拾起纸笔埋下头去,只听门扉轻微地响过两次,而后屋里重归寂静,了无声息。

她接着工作一会儿,而后起身进了内间,把浑身上下皮带马靴全换了个干净,伸手摸进床底,取出几枚银元来。

银元在面前人手里一闪一闪,叮叮当当敲起与铜板不同、她数年不听的金属声音。这声响清脆连绵却丝毫不觉悦耳,因从前它们这样响起来的时候,从来都带着轻蔑和狎昵,不买她的乐技而买她的心绪,不买她的劳动而买她的人格。

许无病本能地皱起眉头,却见面前风衣皮鞋的陌生人忽然从身后掏出一只肥鸡一大块五花来塞进她手里,一面笑道,“我要采访必占用您工作时间,本想只付些银钱作为补偿,又瞧您白日工作,想来抽不出空早早到市场去,便挑着容易售空的货物买些聊作谢礼。”

一块五花一只土鸡足有十来斤重,落进手里坠得她面皮发紧再难拧起眉毛。

五花红白分明纹路匀停,土鸡结实健硕指爪粗长,许无病提起棉绳来看看直瞧得心里欢喜,跟着便为自己极可能白瞎了这上好食材而暗暗发愁。

她做饭生涯止步于从前楼里轮流熬一锅疙瘩汤、煮几碗咸菜白饭,自做了木匠更是不入厨房一步,有活时跟着主家吃饭、无活就买芝麻烧饼白面馒头轮换着啃,哪里够得上炒鸡炖鸭、烹猪解羊?

“我看您来给我开门时候院门还落着锁,屋里又没开灶,您还没吃早饭吧?”那人边随她进门边开口打断她胡想,一边伸手欲拿过她手里肉绳,“这么着吧——您要不慊我手艺,我们先吃了饭再说话。”

许无病不由笑了一下。这么一个怕是连厨房都没进过的文静书生要给她做饭?

她虽不操炊事,好歹也见过主人家如何抬出一口大锅架到院里,如何斩筋剁骨、如何切了葱姜一并下去油锅,炒得满院飘香再下去几大瓢水,炖出一锅好肉来。

她一边暗自温习,一边提起手里那块猪肉,转着绳子欣赏了一圈,用眼神一道一道地把它片成均匀肥美的肉条。

哐啷一声。是案板被抽出来搁上灶台。

许无病抬起头。

那人早脱了大衣,背对着她挽起两只袖管,啪一声把鸡甩在案板上,拿过她豁了道口的菜刀举到半空。不等许无病阻拦那刀便唰地落下去稳稳当当把鸡劈作两半,再抬起来砰砰几下便剁好一案肉块,干脆利落,大小均匀,不带一丝骨渣。

莫不是京城饭店的厨子技痒难耐,提着东西闯进一户人家只为了到灶边大显神通?

许无病带着这样微妙的敬畏看着她又举刀把肉片成漂亮的几十条,扫一眼空空如也的灶台,不等她觉出尴尬便取来那只皮包,掏出的却不是绝密信或圣贤书,而是油纸里满满当当的花椒大料还一瓶陈醋一瓶酱油。

她合着许无病的记忆烧油、炒肉、倒下开水去,等许无病对她“技痒名厨”身份的怀疑达到顶峰,忽然一手盖上锅盖,一手取布抹着灶台转过头来。

“您还爱到龙泉茶社去么?”

许无病立刻用力点点头,想了想,又小小地摇一摇头。爱是当然爱的,只是家住太远,常在演好戏的时候不得闲暇,抽空去时又扑了个空。

“去得不很多,对不对?”那人很快解了她的意思,又笑道,“连掌柜新改的《再生缘》听过没有?”

许无病猛一摇头。难得是她把剧情熟稔于心的戏码,却碰不上空去捧场真叫可惜。她攒了多少闲钱?下回一定抽空到茶社去,即使社里休息,也一定把它们送到掌柜手里。

“我背给您听吧。”那人笑了一笑,当真从倒数二折开始背起,从面圣、醉酒一路讲到新编的怒发,戏里主角和着她没有唱腔顿挫却字正腔圆的声音斩仇敌、登帝位,听得许无病心底无比快活,最后真想拖来一张小几架在炕上,边抓一把瓜子边继续听个痛快。

到那人背毕了戏码又掏出一块木牌、满屋里飘起肉香的时候,许无病觉得她就是问自己小时候尿过几回炕,她也心甘情愿全给对方抖搂出来。

“如您所见。”江铎手里握着木牌,倾身一倚便也坐到炕边。“我是连掌柜的朋友,在京城大学教书,兼授社会学、新闻学和历史。”她毫无犹疑地把魏则钧的名头搬出来唬人,“最近研究本地军事势力变迁,到现任总督这里诸多内容都无分晓,只好走街串巷遍寻同她有过联系的人。”

她观察着许无病一下严峻起来的神色,立刻补上一句,“您放心,我只把消息用在内部资料,有权查看的总共也不到五个人;若您不愿留名,我便不署就是。之后若再有什么不妥,”她把木牌举起来到许无病眼前晃了晃,“您尽管找连掌柜,叫她去寻我来。”

许无病面色神色缓和些许,望着她点了点头。

“您能写字么?不大会,但能认得?这便够了。”江铎从包里掏出纸笔,把白纸垫着木板摊开在两人膝头,推开钢笔盖子夹在指间。

“您知道我来问的是谁。严襄严总督的前夫男,对不对?”江铎落笔到纸上,一笔一划写出那个男人的名字,点着纸面抬头一瞧许无病眼睛,“您还记得是这个人么?”

许无病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点一点头却像还有话要说,抬起头盯着她,一只手举起来比了一个“二”。

二?江铎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您是说她有过两任夫男,对么?”

点头。

“另一个是她来京之前休掉的?”

摇头。

江铎短暂地顿了一顿。“是她来京之后休掉的?”

更猛烈的摇头。

“她没有休掉牠?”

点头。

江铎沉默片刻,觉得略微头晕。

“那么,”钢笔尖头按在纸上,留下一块越来越大的墨痕,“她有、或者有过孩子吗?”

点头。

江铎深深吸一口气,几乎被猛灌入肺的炖肉香气熏得泛起恶心。

“您知道牠的名字吗?”

许无病有些犹豫,一手撑着下巴紧盯着纸面,最终脖颈微微一动,又像点头又像摇头。

“我来猜几个字,”江铎从墨晕里把笔尖抽开,一边看着许无病的眼睛。“您看看认不认得。”

钢笔尖微微颤抖着下垂,直触到纸面才定在原处。笔尖一顿,开始慢慢移动,笔画粗且深入,像游侠拖着宝剑,留下一道深深刻痕:

横折钩,竖,横。

她还未抬起笔来便觉出纸面一阵上下摇晃,是许无病在猛烈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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