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环的[副本]频道通知栏里，冰冷冷地弹出一行信息。
【[新人·沈朝夕]san值下降5点。】
严阵以待的玩家集体陷入沉默。
“……5点？”安静中，有个经验少的小眼镜小声提问，“这是什么水平？多了还是少了？”
她前面，陆雅芝已经将攻击道具塞回了手环里，淡定道：“开局活不过两个小时的水平。”
“……”
沈朝夕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时日无几，半僵着身子，正试图理解身上的天师服。
这是什么？
给她的下马威吗？
刚要抬手撕了衣服，下方忽然传来声略带嫌弃的声音：“新人？”
……新人？
这位上铺的纯种鬼怪反应两秒，在出声反驳前，刹住车，硬生生将脸上的疑惑转成了微笑。
沈朝夕飞快探出脑袋，对着底下连连点头。
对，她就是新人。
四目相对。
朝她吵吵的黄彬被那张脸噎得一愣。
实在是太无辜好看的一张脸，白净柔软，眼睛湿湿亮亮的，一副慌张、不谙世事的模样。
标准的小白花新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黄彬在面对这么一张容易上当受骗的脸，竟然萌生了往后退的想法。
十分里有九分的不对劲。
不过很快，他便说服了自己。估计是因为他准备拿新人当替死鬼，良心未泯而产生的负罪感。
黄彬没把那点不对劲当回事，抱起臂，继续按原计划皱眉道：“你知道这地方是做什么的吧？”
“……真人整蛊秀？”沈朝夕眨了眨眼，语气又轻又快，“摄像头在哪儿？我要回家——”
“……”
这是黑店老板手把手教她的标准答案，只要讲出这句话，接下来不论做什么，人类都会自动当你不存在。
得到的果然是声嘲弄的笑。
不过笑归笑，黄彬竟然没走，反而原地站着，细致地开始介绍起来：“这地方是游戏副本，你接了boss邀请函，想出去，就得完成邀请函上的任务，否则——”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朝夕没太理解。
不过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动作。
那次开放副本时，其中一位客人一直哭，他旁边的女生朝他比了这个动作，对方当即就停了，情绪也变得稳定很多。
依此来看，她大胆猜测，这是人类之间表达安抚的动作。
黄彬一通威胁完，眼见着沈朝夕听得入神，又清清嗓子：“不过只要下副本，就有积分拿。这是个积分当人民币的世界，不论你过往多贫穷无能，只要在这地方够心狠拼命，就能——！”
他说着，给自己激动的说破音了。
“……”
黄彬闭了嘴，低头拨弄起手环，似乎在找着什么。
和别人面对面交流，要礼貌地盯着对方眼睛看，这会儿黄彬低头，沈朝夕才有机会仔细观察他。
这人身上同样穿着身天师白袍，神情却没有任何不适。
可见是货真价实的天师。
沈朝夕在心底里幽幽叹气。
知道其他副本里鬼怪喜欢人类，不知道他们竟然这么喜欢，甚至能接受天师上门。
她可不敢在这儿继续待下去。
沈朝夕无声从上铺翻身下来，落地转身，抬眼想找出口。
就这么左右一扫，差点让她两眼一黑的晕过去。
目光所及，全是白晃晃天师服的人类。
除开一个单独站在门边的白道袍外，绝大多数人站在长方形的最里边，有几个人的视线，甚至还在朝她这边看。
“……”
刚刚没察觉，现在配合上画面这么一闻，阳气几乎充盈着整间屋子。
沈朝夕面上沉稳。
心里一万个幽灵呼啸飘过。
这副本主人也是够奇思妙想的……找一帮天师来做净化仪式，那不是越净化越污染么？
“喏。”黄彬正好抬起头，递给沈朝夕张白纸，上面短短的几行黑字，“这是副本新人须知，在管理员过来发任务前，提前看完，有助于你完成任务。”
宿舍另一侧。
“她的san值又下降了3点。”目睹全程的玩家摇头道，“黄彬对新人用替死符，完全是浪费，她估计都撑不到黄彬遇到危险。”
“替死符？那不就是张白纸吗？”小眼镜嘴快，不过刚说出口便又反应过来，“噢……我就说他怎么能把纸带进副本里。”
系统绝不允许玩家私自携带东西进副本。
游戏公平大于一切。
像他们身上的这些道袍，也全都是传送进副本后统一更换的。
所以那当然不是白纸——那是变了样子的替死符。
【第二代替死符】
【功能：将自动锁定距离你最近的人类，在你受到致命伤时，转移到对方身上。】
【“符咒滞销！符咒滞销！容相真君揪掉两颗脑袋，终于迭代出了能变化外形的替死符！只要想象力丰富，你甚至可以将它变成人民币！欲购从速！欲购从速！】
【有效时间：单次副本。】
“可能是觉得以后没机会用吧。”陆雅芝猜测，“越往后越难遇到新人，他对老玩家又不敢下手。”
由于替死符效果过于恶心，所以基本上，老玩家人手都捏着一套反制符。
“可怜的新人。”
众人看了眼正埋头苦读的沈朝夕，摇了摇头。不过想归想，也没人过去多管闲事。
这些远程感慨自然不会影响到宿舍中央两人的交流。
沈朝夕对那些怜悯视线一无所知，她正认真地在读新人须知，不过只看两行，大脑便陷入种震惊的恍惚里。
【一、遵循副本的规则，不要乱跑、尖叫。二、与鬼怪之间保持和谐相处，不要惹怒他们。三、完成鬼怪发放的任务，尽量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
怪不得鬼怪副本会这么欢迎人类上门。
拿这帮天师来说，他们甚至愿意违背自己职业，来帮鬼怪做事。
但很可惜，这点感动并不能扭转她对人类的过敏。
沈朝夕看完新人须知，别的不能确定，但自己想随意逛一逛就通关副本，回去躺平的心态，完全被打碎了。
如此受欢迎的人类，在进入鬼怪社会里，尚且会约束自己的行为，她一个伪装者，那一定得付出更多，更谨慎。
要努力帮助鬼怪boss建设副本。
到底是外边，和家里不同，不能任性妄为。
沈朝夕看向黄彬。
黄彬也看向沈朝夕。
两个人各怀鬼胎地默默对视着，谁也没注意到，手环里的[副本]频道内，正飞快地闪着一行行代码。
翻译过来，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很抱歉，在[替死符]道具生效范围内，并未找到符合条件的人类。】
【检测到不可抗力因素，道具重新认主中……】
【道具重新认主成功。】
【道具锁定对象中……】
沈朝夕被黄彬充满期待的目光盯了好半天，忽然想通——这份新人须知大概还得还回去。
她心想人类果然内敛，不会轻易开口讲自己的需求。
提防传递新人须知时造成肢体接触，她塞回黄彬手里的速度极快，哪知道就在纸碰触到黄彬的下一秒，它忽然在空中无火自燃。
沈朝夕：“……”
闯祸了闯祸了！
但对面黄彬的神色却异常兴奋，迅速低下头，点开了手环。
道具是否使用成功，只会短暂的存在公屏一辆秒。
用中文显示的【[替死符]已成功在[新人·沈朝夕]和[黄彬]间绑定。】一闪而过。
成了！黄彬欣喜若狂地想。
他现在是拥有两条命的人了！
倒也没有高兴过头。黄彬很快冷静下来，拿沈朝夕这种新人当替死鬼，如果前期不用掉她的命，后面，他八成只能对着她的尸体干瞪眼。
得找个机会，快点试试。
隐隐捕捉到有人对他行为的厌烦目光，黄彬啧了声。装什么好人？
——“咚咚！”
过重的敲门声将众人的视线汇合在一处。
宿舍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位笑眯眯的年轻人，一身工装，身前别着只[居民楼管理员]的铭牌。
他高声道：“欢迎各位大师莅临我们3820居民楼！你们的到来，是我们居民楼无上的荣光！”
管理员说话的当口，所有人的手环同时颤动一下。
【叮！】
【3820居民楼租金低廉，住户一向关系和谐。但最近，意见箱却不断收到投诉信件。里面不乏对楼里设施、管理人员、左邻右舍的大加批评。】
【这很反常。】
【管理员怀疑楼里被邪祟入侵，故请您前来，举行净化仪式。】
【主线任务开启，择一完成：一、处理所有投诉人；二、参与一次委员会；三、净化全部居民楼。】
【时限：72h】
趁着管理员还在讲一些虚词，众人全都点开了手环。
宿舍内只剩下管理员的赞美声音。
什么“蓬荜生辉”“三生有幸”“百年难遇”，直腻得沈朝夕牙疼。
尽管如此，面对这么热情的欢迎态度，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眼也弯着，就差上前几步，抓住对方瘦骨嶙峋的手，和对方谈谈人生谈谈梦想。
没办法，她这只鬼就是这么喜欢好听的话。
沈朝夕旁边，黄彬自持有两条命，草草浏览完任务后，便准备昂首挺胸盯着管理员，在其他玩家树立起威望形象。
这么一抬头。
他看见了沈朝夕认真的脸。
不是一般认真，是那种视线灼灼，活像遇见什么人生知己，相见恨晚的认真。
而她对面，确实是那个脸色青白，眼眶爬着细小飞虫，胸膛半颗心脏敞着的管理员。
黄彬：“……”
他恍惚一秒。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甜言蜜语即可捕获一只小沈（确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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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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