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峰集团大楼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刺目的光,像一座用钞票和玻璃堆砌的巨型墓碑。沈璃站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阴影里,隔着车水马龙,看着那森严的旋转门。穿着昂贵套装的精英男女进进出出,步履匆忙,脸上带着资本洪流裹挟下的麻木或亢奋。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的气息,昨夜顶层的血腥与杀机,仿佛只是这座城市光鲜表皮下一个微不足道的褶皱,被轻易抚平。
陆沉的名字,连同他那句轻飘飘的“抑郁症”,正通过无数媒体管道,如同病毒般植入公众的认知。资本的话语权,就是如此蛮横而高效。沈璃收回视线,低头啜饮一口早已冷掉的意式浓缩。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像吞下了一块冰。她需要的不是愤怒,是凿穿这层虚伪表壳的利刃。
她没回警局,也没去律所。周天海案的官方调查,在陆沉资本巨手按下“抑郁症”的印章后,已然名存实亡。李斌不会再给她任何支持,陈明温情的面纱下,是深不可测的阻挠。她像一颗被刻意排除在棋盘之外的孤子。但孤子,也有孤子的走法。
手机屏幕上,一个加密通讯软件界面闪烁着。联系人头像是一片漆黑的羽毛。代号:“夜枭”。这是她在国际网络犯罪论坛的某个深层角落,耗费了巨大代价(不仅仅是金钱)才建立起的联系。一个只认钱和技术,不问身份和立场的顶尖信息掮客。
沈璃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代码如同冰冷的雨点落下。她将周天海的基本信息、万峰集团的股票代码、以及一个经过多重跳板伪装的IP地址发送过去。
「目标:周天海生前72小时所有资金流向,尤其是非公开渠道、离岸账户。深度挖掘,隐蔽等级:深渊(最高)。预付金已打入指定账户。」
信息发送成功,屏幕上只留下一个旋转的黑色羽毛图标,代表交易已被接收,处理中。等待是煎熬的。每一秒流逝,都意味着线索被抹除、痕迹被覆盖的风险增加一分。沈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向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着窗口:万峰集团公开财报、周天海历年慈善捐赠记录、其名下关联的数十家空壳公司股权穿透图……像一片由数字和谎言编织的、深不见底的森林。陆沉的“深港资本”如同一只巨大的八爪鱼,其触须早已在收购前就隐秘地缠绕住了万峰集团的各个关键节点。这不是临时起意的收购,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精准狩猎。周天海,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被选中的猎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咖啡馆里的人换了几茬,阳光的角度悄然偏移。就在沈璃几乎要怀疑“夜枭”是否失手,或者自己是否暴露时,笔记本电脑右下角,那个代表加密通讯的羽毛图标,无声地闪烁了一下。
没有提示音。一个加密压缩包自动弹出,开始下载。进度条走得飞快。
沈璃的心跳微微加速。她迅速断开咖啡馆的公共Wi-Fi,启用手机热点,同时开启三重数据加密。压缩包下载完毕,自动解压。里面是几个经过加密处理的PDF文档和一个数据文件。
她点开第一个文档。是周天海名下几个主要银行账户的流水,大部分是正常的商业往来和奢侈消费,数额巨大,却波澜不惊。她快速向下滚动,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网。
突然,她的手指顿住了。
在周天海坠楼死亡前不到四个小时,一笔极其突兀的转账记录,如同污点般出现在流水清单的末尾。
转出账户:周天海(瑞士联合银行私人账户)
收款账户:███████ (账户信息高度加密,属地:开曼群岛)
金额:USD 20,000,000
备注:Project R.V. - Final Payment (渡鸦项目 - 最终付款)
两千万美元!备注栏里那个清晰的代号,像一道闪电劈入沈璃的脑海!
R.V. —— Raven!渡鸦!
昨夜酒店套房里,那只冰冷的银色打火机底部,那只振翅欲飞、眼神锐利的渡鸦刻痕,瞬间与屏幕上的字母重叠!
这不是巧合!周天海在临死前,向一个代号为“渡鸦”的隐秘账户,支付了巨额尾款!这个“渡鸦项目”是什么?是买命钱?还是某种交易的终结?而陆沉,他那无处不在的渡鸦标记,他与周天海死亡时间如此接近的巨额资金转移……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沈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她强压住翻腾的情绪,立刻点开那个关联的数据文件。里面是“夜枭”利用特殊手段穿透多层匿名代理后,捕捉到的收款账户极其有限的关联信息碎片。没有户主姓名,没有机构名称,只有一串如同乱码的字符,以及一个孤零零的IP地址跳转记录。
那串乱码……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虽然经过了变形和伪装,但那独特的编码结构和几个关键字符的排列组合,与她父亲沈从山遗物笔记本里,某个被反复描摹、却始终无法破解的神秘符号序列,有着惊人的相似性!灯塔案的迷雾,似乎被这串来自深渊的乱码,撕开了一道微弱的缝隙!
就在她试图将乱码与父亲笔记本的照片进行更详细比对时——
“叮铃铃……”
咖啡馆入口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碰撞声。
一个穿着剪裁极其合体、面料考究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英俊却缺乏温度,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像。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精准,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毫无感情的审视感。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黑色皮质公文包。
他的目光在咖啡馆内扫视一圈,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沈璃所在的角落位置走来。步伐沉稳,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规律而压迫的轻响。
沈璃瞬间关闭了所有文档窗口,清除了浏览记录,只留下一个普通的搜索引擎界面。她端起冷掉的咖啡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脸上却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平静,仿佛只是一个在午后独自发呆的普通白领。
男人走到她的桌旁,停下脚步。他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昂贵的木质调古龙水气味,混合着纸张和墨水的冷冽气息。
“沈璃律师?”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带着一种经过精密打磨的、毫无瑕疵的冷静和疏离。是陈述句,而非疑问。
沈璃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镜片后的审视:“我是。你是?”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出示任何证件。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质地异常坚韧、边缘烫着暗金色细纹的纯白色卡片。卡片上没有名字,没有头衔,只有一个用极细的银色金属丝线勾勒出的图案——一只展翅的渡鸦,线条简洁凌厉,与打火机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他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动作极其优雅地将卡片放在沈璃面前的咖啡桌上,正对着她。银色的渡鸦在白色卡纸上,泛着冰冷的光泽。
“陆先生让我转告您,”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咖啡馆背景的轻音乐,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锥,“好奇心是探索者的明灯,但深渊之下的东西,不是光能照亮的。”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落在沈璃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警告,“‘渡鸦’飞过的地方,只留下谜题和骸骨。沈律师,深渊勿窥。”
话音落下,他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然后转身,迈着与来时同样沉稳精确的步伐,离开了咖啡馆。风铃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刺目的阳光里。
咖啡馆里恢复了之前的慵懒氛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桌上那张纯白的卡片,和上面那只冰冷的银色渡鸦,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沈璃没有立刻去碰那张卡片。她的目光落在卡片上,又缓缓移向自己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搜索引擎的空白页面上,倒映着她自己冷冽如刀锋的眼睛。
她伸出手,指尖没有触碰卡片,而是轻轻拂过屏幕上那串如同乱码的字符。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深渊勿窥?
她看着倒影中自己的眼睛,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决绝的锋芒。
不。这深渊,她不仅要去窥探。
她要把那藏在深渊最深处的、叼着蓝布片和血淋淋真相的渡鸦,连皮带骨地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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