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柯之瑾走后，自己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今晚，在不着地的几千米的高空中，在柯之瑾的怀里，兰季睡得格外香甜。甚至还打着轻微的鼾声。
这一觉整整睡了八个多小时，当兰季睁开双眼，伸完懒腰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她恍惚地看看腕上的手表，又看看窗外的……漫天星辰。
难不成还要倒时差！
就在她以为只有倒时差这么一件恐怖的事情之后，飞机突然下降，脚下一阵失重感。兰季眨了眨眼睛，准备问柯之瑾是否到了科隆。
可当她偏过头正准备开口时，却见柯之瑾手脚麻利地换上了与身后几人一样的衣服，更是迅速地背上了伞包。
兰季心下一惊，结巴起来：“小瑾，我们不会、不会真的要——”
“全体待命！”
兰季：“……”
一阵冷风吹进机舱，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呆呆地看着柯之瑾从座上起来，走到已经打开的舱门前。又看着除了机长之外所有的人都跟在柯之瑾的身后一样的动作。
真要以这种方式降落吗？就不能来个完美正常的落地吗？柯之瑾要把她留在飞机上？
兰季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拽住柯之瑾的背带，引得其他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这边看来。
兰季顾不得这些，死死拽着柯之瑾：“小瑾，你不能抛下我！”
虽然隔着冲锋镜，可她依旧感觉到了身周人诧异的眼神。
“你不能抛下我！”
“你——”
柯之瑾犹疑着望着舱门外的漆黑一片。
“柯老，已经到了指定空域了！我们——”
“柯之瑾，你要是再抛下我你就是混蛋！第一次抛弃会让我结婚，第二次你可就见不到我人了！”
柯之瑾的心头一震，一脸严肃，犹豫着问了一句：“你不怕我是雇佣兵头子吗？你跟我下去可能也是一死？”
兰季的手死死抓着背带不放，盯着冲锋镜后面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七岁那年就对我许下了承诺，我们可是拉过勾的！”
七岁那年……眼前的兰季仿佛回到那张带着婴儿肥肉嘟嘟的脸。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兰季，你叨叨什么呢？”
“背诗。”
“这么难背？给我看看？”
“嗯，不是老师教的古诗，不知道怎么背才能背下来。”
“不是你们老师教的你还背？又不考！”
“多背一首是一首，会一首别的同学不会背的诗是很骄傲的！”
“来，我看看——这不是很简单吗？”
“知道你记性好，去去去，玩儿你的乐高去！别打扰我背诗！”
“这是词——”
“你再打扰我我就喊你妈来了！”
“呃……”
“还不走？”
“那字念ge，g,e,ge^——香阁掩，不是香门掩！”
“阁？”
“知道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又是什么意思？”
“就和你背的一样，两个人分开了，就特想着另一个人。”
“唔——想什么？我巴不得你走开呢！柯之瑾——你想干嘛——喂——”
“拉过钩了，想甩开我这个跟屁虫下辈子吧！”
“柯之瑾！”
“柯老，柯老——”
柯之瑾回过神来，甩开兰季的手。
“七岁那年说的话太多了，也太远了，我早忘了！”
“柯之瑾！”兰季又把柯之瑾拉回来，瞪着眼睛道，“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可是你怕黑恐高啊——”
兰季：“……”
“在飞机上待着，我完成任务后就回去找你。”
“别、别走！”兰季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有你在我就不怕！”
可她说这话时分明打着哆嗦。
柯之瑾呼出一口气，无奈对身边人道：“原计划执行！你们先跳！”说罢转身把兰季拉回座上，迅速给她套上衣服，又把她绑在自己身前。
从穿衣服到抱她到舱门前不过只用了两分钟。
再次挪到舱门前时，兰季的两条腿不仅是打颤了，而是软的根本无法站起来。刚才有柯之瑾在前面挡着，她还能为情势所迫壮着胆子说出那些话，可是现在她一眼都不敢往下看。
虽然漆黑一片，压根儿看不到地面，可是她的脚已经悬空了！
“真、真要跳啊？”
“是。”
“那、那你、你能不能抓着我的手啊？”
“我的手要开伞包。”
兰季：“……”
“刚刚说要和我死在一起的好像是你吧？”
“当当、当然是啊……”
“好，不准叫啊，万一惊到了那些人，我们可就真的会死的很难看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兰季正想回过头去问柯之瑾是不是在逗她的时候，忽然整个人都从机舱中跌出来。
同时又听到一句：“逗你的。”
“啊——柯之瑾，你混蛋——”
兰季的声音刚喊出口就淹没到了耳边呼啸的冷风中。紧接着忽觉胸口一紧，整个身子向上一抬，下跌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偏过脸去，黑暗中，柯之瑾的脸就在她的旁边。
“我们会死吗？”兰季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哭腔。
“这是我第一百零五次执行任务，”
“那就是——”
“不过是我第一次带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执行任务。”
兰季瘪着嘴：“柯之瑾，你混蛋。”
“我都让你回去了，是你非要和我跳下来的。不然——我让他放个软梯下来？你爬回去？”
“不用！”兰季忽然道，“如果我真得能和你并肩作战，我能够活下来，我回去就和他离婚！”
“什、什么？”柯之瑾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小瑾，我的心又开始跳动了，就在你回来之后。”
下方的漆黑中，一片明亮渐渐显现，并逐渐放大。柯之瑾没再回应她什么，而是叮嘱她。
“我们就要降落了，在海上。跟紧我，别出声！”
兰季的双眼睁地明亮：“海、海上……”
话音刚落，她便浸入了冰凉的海水之中。柯之瑾迅速解开绑带，卸下伞包。拖着她向那艘亮着灯的船只游过去。
“还行吗？”柯之瑾的手已经扒在船上，回头关切地问她。
兰季的心砰砰直跳：“以前想和你死在一块儿，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我还真有点怕死……”
柯之瑾勾勾嘴角，抬手把兰季额前的湿发捋到脑后，探身凑上去在兰季的额上深深一吻：“没那么严重，有我在。”
兰季长睫微动，眼中星光点点。这个吻，她等的太久了。
“我先上去，你紧跟着我，好吗？别怕。”
夜色下，柯之瑾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变得无比柔情。她说罢双臂一用力，翻身就滚到了甲板上。然后伸出手将兰季拉了上去。两人猫着腰在夜色的掩映下在船只上悄然穿行。
很快就听到几个声音传来。柯之瑾下意识地向兰季打了个手势，可当她看到兰季茫然的眼神后，无奈地慢慢放下抬起的手。兰季不是她的下属，看不懂这些的。
柯之瑾只能趴在兰季的耳边，悄声道：“我去解决这几个人，你贴在这儿别动，别出声。”说完盯着兰季的眼睛确定了一遍，“能做到吗？”
兰季竭尽全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冲柯之瑾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柯之瑾三步并作两步就绕过这几人的身后。还没等兰季反应过来，就见柯之瑾折了回来。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只是这手——
“出这么多汗？”
兰季咬着唇：“没、没、我没事儿。”
“走。”
没走几步，就见到刚才那几个说话的德国佬躺在过道的角落里。脖子上的血已经淌到了地上。兰季不过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
“小瑾——”
“怎么了？”柯之瑾停下脚步。
兰季犹豫了一秒：“那个……你、不、不拿他们的枪吗？”
柯之瑾先是一愣，随即轻笑：“你以为是在玩儿吃鸡吗？”
“我——”
难道不该是这样吗？她在这样惊吓的状态下还能给柯之瑾想到这一点，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反应能力。可是她引以为傲的反应力好像在柯之瑾看来，并没什么用！
柯之瑾怎么能不知道兰季是在为她着想，她把自己手中装了消声器的枪往兰季的眼前递了一递。
“这些人会在这把枪里的子弹用完之前，被我全部干掉，”柯之瑾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从前无一例外。”
兰季原本紧绷的情绪被柯之瑾这么一说，立即将她心里的那股子傲气激发了出来。
“这次也不例外！我才不是个麻烦！”
“柯老——”
一个身影闪了过来，柯之瑾嘴角的笑容瞬间变脸般消失。
“和尚在里面，内外共五人看守！只是有些棘手，好像有半兽人的指挥官正在里面。”
“难怪他会被抓住，”柯之瑾想了一想，松开兰季的手，“你护着她安全，我亲自去！兰季，跟着他，不要擅自行动。我必须亲自去处理！”
柯之瑾的神色极其严厉，不容她有半点拒绝，兰季只好选择妥协，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妥协才不给柯之瑾制造麻烦。
“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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