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之瑾就这么一点一点喂着她，像捧着一个公主一样。就在兰季感动到不行的时候，忽然听到柯之瑾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还没做过这么恶心的事儿。”
“柯之瑾，你——”兰季气鼓鼓地咬着牙，“不吃了！”
“褒义词，恶心这两字儿用在这儿是褒义词，”柯之瑾急忙解释，然后又问兰季，“这是不是就是你喜欢的那种浪漫？”
兰季口是心非，用那一只眼睛瞪着柯之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是——！”
“你不是喜欢这种拉个手喂个饭的吗？”
兰季把牙咬得咯咯作响，狠狠道：“那是十几岁时候说的话，你姐我现在已经三十一了！”
柯之瑾轻笑一声，举起酒杯递到兰季的嘴边：“你应该保持初心不变。”
兰季移开嘴巴：“姐没那么作！”
“兰季——”
“我不吃了。”
“别离婚。”
什么？兰季回过头来确定。没等她开口，就见柯之瑾定定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
“别离婚。”
兰季一下子就慌了神，弱弱地问：“为、为什么？是你还没有原谅我吗？”
柯之瑾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认真道：“我的这份工作不是那么安全，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都是我安慰你的。其实这十几年来，我常常有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时候。放在以前，我会把你留在我身边，但是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
柯之瑾说着舔了下唇角，指腹间下意识地挫了两下，继续往下说：“事后我就在想，我那次如果真的死了……所以我不想你离婚，我想有个人照顾你。”
“那你可以为了我脱身吗？”
柯之瑾没有犹豫一下就坚定地回应：“不能。我的这条命从十六岁那年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兰季，我有我的使命，我有我放不下的追寻。这份追寻里曾经有你的身影，但是现在……”
“现在？”
“没了。以前我们还太小，经历的太少，我只想自私地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可是现在，你不该再出现在我未来的追寻里了。至少……不是以爱人的身份。”
“我可以——”兰季急着要说什么，却被柯之瑾打断。
“这是你第一次随我执行任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能违反纪律。”柯之瑾握着兰季的手，语气不容反驳，“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我们长大了，被这个社会赋予不同的身份，需要承担不同的责任。”
“为了你的追寻，所以你要放弃我了吗？”兰季从未这么心慌过，一直以来追在她身后的柯之瑾长大了，停下了脚步。可是她已经习惯了柯之瑾的存在。
“我没有放弃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就像你这次回来和我保持的这种距离是吗？”
柯之瑾抬手擦去兰季滑下的一滴泪：“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哪怕再远的距离，我心不会变。”
兰季忍着想哭的冲动，她回到原地了，可是柯之瑾却不在那里了。柯之瑾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柯之瑾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们之间纠缠十几年的关系就这么猝然断开了。
柯之瑾能够想象到兰季的心里有多么难受。可是她必须这么做。从她那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她就已经做出这样的打算了。虽然在得知兰季结婚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无法承受。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或许就是老天注定好的。那不如就在这个时候和兰季说清楚。让兰季看到她工作的危险性，让兰季安心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兰季——”
“好，”兰季抬眸看着她，“好，我答应你。”
柯之瑾松了一口气：“但是我会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你幸福地生活。”
“我们在科隆待几天？”
“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利落，我向上头请了假。你想待几天都行。”
“那我们再待两三天回去。”
“好，听你的。”
“喂我。”
柯之瑾笑笑：“好。今天想去哪儿？”
“这是末日旅行吗？”兰季郁闷道，“走哪儿算哪儿吧，刻意的安排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柯之瑾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很想驱散带着阴霾的气氛。想了一想问：“去坐游船怎么样？”
兰季乖乖地点了点头。
在科隆的这几天，无论走到哪儿她都被柯之瑾牵着手。就算是以前她们也没有这样整日整日的拉着手走在街头。
她们一起坐了游船，还租车自驾到了欧洲小镇……
每每偏过脸去看柯之瑾的侧脸，兰季无数次都有流泪的冲动，鼻子一酸，她又憋回去。这段旅程幸福中夹着几分心酸。
她们像是一对末日恋人一般，用尽每一分的力气相爱，用尽每一秒钟的时间创造回忆。
她们都很清楚，离开这个城市回到A市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她是她的姐姐，她是她的妹妹，再不能逾矩。
七月十五日，飞机落地，地点A市。
兰季一进家，便看到兰□□和夏岚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宛城找不到你急坏了。”夏岚冷着脸说了一句。
兰季不动声色换了鞋走进来，淡淡的问了一句：“哦，我出差了，他呢？”
“他也出差了，公司着急他必须得走。”
“哦，知道了。爸妈，你们吃过饭了吗？冰箱里都有啊，我先去睡会儿，这几天挺累——”
“你和谁出的差？”兰□□打断女儿的话。
兰季的心情本来就不佳，可还是耐着性子交代：“自己啊，出差还能和谁。”
“可是你们公司的人说你是请假了！”
兰季神色一滞，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质问父亲：“您还去我公司了？”
兰□□忍着脾气：“我还去你妹妹那儿了，门锁着。宛城说你走的那天晚上给他打电话，说是要回家住——”
兰季直起身来，打断父亲：“没错，我陪小瑾出差去了。怎么了？你们问完了吗？”
“兰季，你对你爸这是什么态度？”夏岚拧着眉头。
“那要我什么态度！”
突然的爆发。
兰□□和夏岚被女儿的模样一震愣在了那里。兰季从小听话，即使是当年因为小瑾的事情说话有些执拗，也没有和他们这样大声吼过。
“兰季，你三十多岁的人了，你已经结婚了，你把你的丈夫放在什么——”位子！
“是啊，我结婚了！”兰季的泪水肆意地涌了出来，那是在科隆几天以来憋回去的眼泪。她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大声道，“我已经被你们逼的结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要我和她一面也不见吗？如你们所愿了！她现在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就算我要离婚她也不要我了！”
夏岚和丈夫看着发了疯似的兰季，震惊到说不出一个字。
兰季指着自己，边哭边道：“我从小什么都听你们的，对你们的要求没有一个不字！我不过是想谈个恋爱，不过就是想和她谈个恋爱——”
“兰季，你知道我们不是不接受你的性向——”
“不就是妹妹嘛！怎么了！她那么好，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就因为她是妹妹吗？她只比我小一岁！我从小到大只做过这么一件胆大的事儿，你们为什么不同意？我都说了我可以不公开，不让任何人知道，不给你们丢人，可你们为什么还逼着我结婚？”
这些话用尽了兰季所有的力气，说完后，就像是抽掉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她无力地蹲下身去，抱着自己放声痛哭。
“兰季——”夏岚站起身来走到女儿身边，伸出手试探着去摸她的背。
兰季抱着母亲哭着，断断续续重复着一句话：“她回不来了，小瑾、小瑾她回不来了，妹妹她回不来了……”
兰□□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儿的样子心痛不已。他不知道兰季走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能确定一点，兰季和柯之瑾之间再无回到从前的可能。
因为兰季的哭声里只有绝望。
半个小时后，柯腾和兰雅婕赶来的时候，兰季已经去卧室睡了。客厅里只有兰□□和夏岚一脸凝重地坐在那儿。
“兰、兰季回来了？”兰雅婕小声问了一句。
兰□□点点头。
“我去小瑾那儿了，没人。这孩子也不知道又去哪儿疯了？”
“行了，以后不用担心了，她们俩个没事儿了，”兰□□坐起身子对妹妹道，“让小瑾回来吧，成天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她自己怎么照顾自己。让她到兰季这儿吃饭，或者回家吃饭。”
兰雅婕不禁皱了眉头：“哥，这——”
“断了，她们断了。兰季刚才回来哭地不成样子，哭地我心疼。”
“其实也没说不让她回来，她出国的时候可没和家里打招呼——”
“可你也没主动打电话让她回来啊！”兰□□扶额自责，“也不知道小瑾这一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那天吃饭都没问她，夏岚，给这孩子打个电话，明天回来吃饭。那个……小瑾爱吃什么来着，你好好做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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