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车子驶进了冀东的衡川市。半个小时左右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个写着“衡川市敬和养老院”的地方。
也对……柯之瑾都快九十了，她的父母应该都是过百的老人了……宋煜反应了过来，整了整衣领，跟着柯之瑾下了车。
衡川市不大，还保留着一些过去的风景，与魔幻之都南安相比，仿佛是不相干的两个世界。树木的味道是原始的草木清香，棋盘也是大理石搭起来的石台。
柯之瑾似乎不常来，院里的老人们投来的目光中，尽是好奇。
宋煜更是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紧跟在柯之瑾身后，不发一言。
走过了花园，上了楼，宋煜庆幸这地方还有电梯。一路上了三楼，柯之瑾敲响了左侧一间房的门。
等了几分钟后，房门打开。他跟着柯之瑾进了房间。
开门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看样子是养老院的护工，见了柯之瑾倒是熟络，交代了几句话出去了。
宋煜环视了下房间内，像是很早以前的装修，好在没有朴素到超出他的想象。两室一厅，收拾地干干净净。
“妈——”
柯之瑾的声音把他的目光拉了回来。他跟着柯之瑾往里走，在阳台上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柯之瑾从沙发上拿起披肩，走过去，围在那老人身上，轻声说：“妈，天色晚了，进去吧。”
老人侧过脸来，高兴地看着她，爬满皱纹的手拉上柯之瑾的手：“你回来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妈妈都没听到——”
柯之瑾笑着，提高了声音：“刚回来！”
老人不住地拍着柯之瑾的手。
满头银发，编成一个发髻扎在脑内，脸上布满了皱纹，却梳洗的异常整洁。一双眼睛尤为澄澈。嬉笑着要把柯之瑾的脑袋按到自己的怀里去。
柯之瑾在母亲的怀里蹭了蹭，母亲又捏捏她的脸，当她还是小孩子一般。
笑声荡漾在房间内。
宋煜站在那儿，面对这温情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柯之瑾终于想起了他，将轮椅转了过来。
老人才看到房间里还站着一个人。
“你同事？”老人一脸慈祥。
“阿姨好，我叫宋煜，第一次见面，我……”宋煜摊开空空的两手，都怪柯之瑾的那辆车，没等他去买什么，就飞速到了这里。
柯之瑾推着母亲进了房间，恰好护工送来了饭菜。除了简单的日常牛奶蔬菜餐，多了两份荤菜。
老人朝宋煜招了招手：“一起吃点，就是简单的晚饭。”
“来吧，坐吧。”柯之瑾也开了口。
“那我就坐了。”宋煜高兴的坐在了餐桌旁，“阿姨，您就只吃这么点吗？”
“人老了，吃多了不消化。”老人抿了口热牛奶，“你多吃点，不要见外。”
“他才不见外，不然怎么能跟来。”柯之瑾边吃边说。
宋煜悄悄瞪了柯之瑾一眼。
柯之瑾笑哼了一声，夹了个花卷给他：“不吃碳水啊？”
“那个……”宋煜有些为难，吞了口口水说，“我健身。”
“我也健身。”柯之瑾强调。
宋煜的嘴角抽搐了下，他都快忘记了花卷是什么味道了，看着对面那双盯着他的眼睛，他只好打破了自己定的条条框框。
柯之瑾这才收回目光，抱着花卷和饭菜一顿狂吃，没有一丝形象可言。
好可爱……宋煜的双眼不时偷偷地看她。
老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拘着笑。
“妈，我问你个事儿？”柯之瑾边夹菜边说，“我有没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姐姐？”
老人的眸光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面色未动，慢声说：“没有。”
“哦。”柯之瑾简单的应了一声。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老人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蔬菜，放下筷子。
“我好像……”柯之瑾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的盘子上，塞着满嘴的饭，模糊不清地说，“好像忘了一些什么事儿。”
老人缓缓点点头：“嗯——小瑾，你也快九十岁了，记性不好是正常的……人生这么长，你不能什么都记着。”
柯之瑾没说话，还是大口的嚼着饭菜。过了一分钟，她才开口，又似不经意地问：“妈，我舅一直没孩子吗？”
老人晶亮的眼眸闪烁了下，上扬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收回去。
“没有，一生都没有。”
柯之瑾端起汤碗放到嘴边，吸了两口放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哎，也是怪孤单的。”
老人“嗯”了一声：“吃好了？”
“吃好了，”柯之瑾扭头朝收拾房间的护工交代，“陈姐，收拾了吧……我一会儿就不在这儿住了，有我朋友，我们出去酒店住，明天再过来。”
“这次回几天啊，小瑾？”护工问。
“后天走。”
老人闻言，竟有些惊喜：“这次能多待两天？”
“嗯，”柯之瑾握上母亲的手，“多陪您两天，明天去祭拜祭拜我爸，就过来看您！”
“好，好好。”
……
从养老院出来，已经很晚，柯之瑾带着宋煜在外面的酒店住下，宋煜也不急着走，柯之瑾就由了他去。
第二天一早，宋煜就跟着柯之瑾去了墓园，只是这次柯之瑾把他锁在了车里，任他怎么喊叫，柯之瑾都不搭理。
“你跟我祭拜我爸，这叫怎么回事儿！”柯之瑾留下句话，就自己走进了墓园。
距离上次回来已经有一年光阴，她时常在银河系其他地方忙碌，回地球的机会实在难得。
父亲柯腾的墓和舅舅兰□□的墓并排，柯之瑾祭拜的时候会一起。
只是这次的祭拜似乎不只是她一个人。
兰□□的墓前，一个中年男子正单膝跪着，把手里的苹果往祭台上放。
这人穿了一身警服，身姿笔直，眼角稍稍带了几条皱纹。
是个普通的人……即便是休眠舱已经可以批量生产，也不是一般的老百姓消费的起的，而且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自然老去。
柯之瑾有些疑惑，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你好？打扰一下？”柯之瑾开口问询。
那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看她。圆脸，浓眉大眼，小麦肤色。
“兰□□，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男子皱了下眉：“你是？”
“哦，他是我、是我爷爷。”柯之瑾随口说道。
没想到男子却打量了她几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头，继续摆他的祭品。
柯之瑾有些困惑地再次开口：“不好意思，你——”
话没说完，就听那男子冷冷地跟她说：“他没儿子。”
柯之瑾愣在了原地，看样子这警察对他们家的情况还是了解的，于是她赶忙改口：“是我外公，兰□□他是我外公。”
男子面色冷淡，又是不搭理她，自顾自地跪下给兰□□磕头。完全把柯之瑾晾在了一边。
柯之瑾纳闷地很，一直盯着他看。见他拜完起身要走，不由得再次开口叫住了他。
男子转身，与她面对面。眼神凛冽。
“你究竟是谁？”在柯之瑾回答前，男子继续说，“兰□□是我外公，他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我母亲，我母亲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我。”
这次柯之瑾倒是笑了，她往前走了两步，离男子更近了些：“你编的这么全，难道不知道他没孩子吗？”
男子站的笔直：“你是谁？看不到我身上穿的警服吗？”
“警服倒是真的，”柯之瑾扫了一眼男子肩上的章，“不过，是不是你自己的就难说了！”
“我三十年老刑警了，不骗人。倒是你比较可疑，你一定是查过了我家的户口，可是你只知道我外公没孩子，却不知道他领养过孩子。”
没等柯之瑾反应，男子一把擒住她，可男子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小他二十岁的女孩子，轻松地挣脱掉了他的手，而且还把他的整条胳膊震地一阵发麻。
看来不简单……男子的神色略显凝重。
他二话不说立即出了手，可几次出招都被柯之瑾拆解开来，且被柯之瑾擒住了！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柯之瑾偏头问他。
男子喘着粗气不肯说话。
“你叫什么？”
男子还是不作声，柯之瑾手中的力道重了几分，他才咬着牙说：“衡川市公安局局长，厉阳。”
“证件？”柯之瑾没放开他。
厉阳不服气，可柯之瑾下手太重，他只能气呼呼地说：“口袋里！”
柯之瑾一手擒着他，一手翻出他的证件……还真是！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柯之瑾再次问他。
怎料提到这个问题，厉阳如何也不吱声。
“领养的是吗？不用你说，我能查到。”柯之瑾说着松开了厉阳。
厉阳狠狠地盯着她：“你不会是打了药吧！”
柯之瑾看着他的模样，记住了这张脸，轻松回道：“不打也能擒住你！”
“那就是承认你打过药了？”厉阳依旧不服气，“你要查什么？！”
这么着急……柯之瑾心中泛起了疑惑。
“你实话告诉我，我就不去查了。”
厉阳盯着她，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刚刚被柯之瑾钳的手腕疼，他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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