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久时放出那句“我和你之间,至死方休”的话后,俪芸写信向在上海的父亲求救,父亲迟迟没有回信,俪芸很担心这个疯子又做出什么事情,就带着母亲去上海找她的父亲。
父亲之前的住处早已换了人家,这新主人说不知道之前住的人去哪了。幸亏这附近的邻居还记得俪芸,对俪芸说:“你父亲大概是去南城的南风学院任教去了。”
俪芸和母亲赶去了南城,她的父亲躲着不肯见她们,俪芸找到父亲的朋友李先生,经过他的一番协调,她的父亲终于把俪芸母女接回了自己的住处,让她们不要随便出来,以免遇见自己的学生。
有一次家里的佣人告假了,俪芸的父亲叫她母亲出来招待客人,客人问,“林先生,这位阿嬷没有见过,是你们家新招的佣人吗?”
俪芸的父亲点点头。
俪芸听了同父亲大吵一架,她实在搞不懂她的母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至于父亲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她。俪芸的母亲为了阻止父女再为自己争吵,收拾行李回了金州。
俪芸的母亲一走,她父亲的朋友史蒂夫就住了进来,俪芸感到恶心和生气。她知道父亲不喜欢母亲,也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包办婚姻,可是这不能成为她的父亲不断伤害她们母女的借口。
俪芸细数父亲这些年对她们母女的无情与冷漠,对她的求救无动于衷,在她受到伤害的时候都不能出来保护她,简直不配成为一个父亲。
她的父亲手掌停在空中,半天没有落下,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回了房间。俪芸从前是多么崇拜他的父亲,她甚至觉得如果她要找男人,这个人起码得跟父亲一样优秀,可是她看到父亲对母亲的样子,她对父亲感到深深的失望。
史蒂夫安慰她,“你的父亲有他的难处,他是一个为社会所不容的人。”
俪芸说:“史蒂夫先生,我不知道他为哪门子的社会所不容,我只知道我和我的母亲在他眼里,简直不存在。”
史蒂夫听了叹了口气,在接下来相处的时间,他很照顾俪芸,他教俪芸英语,向俪芸介绍外面的世界,他说俪芸如果想要去美国上学,他可以带俪芸一起去,并且负担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史蒂夫边说这些话边看俪芸父亲的脸色,俪芸的父亲抽着一根雪茄,烟雾蒙住他脸,只能看见他眼睛细眯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俪芸只有零零碎碎的上过学,听到这提议是很心动的,她同父亲商量这个事,父亲却一盘冷水兜了下来,他说,“史蒂夫一个单身男人带你一个女人是很不方便的,要是因此产生什么流言,史蒂夫可能马上就丢下你跑了。”
“那你呢,爹,你能资助我上学吗?”
他冷眼瞧着俪芸,“就你?不要浪费这个钱了吧。”
俪芸浑身抖索起来,她不明白这个时常高谈着理想、解放、自由意志的父亲,为何会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如此严苛和冷漠。
俪芸的父亲冷言冷语,俪芸对此豪不理会,她一心做着远赴美国求学的梦,等到临走的那一天,俪芸的父亲突然被抓走了。原来是他在报纸上写的批评当局的文章被人指认了出来,史蒂夫想营救他,俪芸却怕赶不上轮船,劝道:“史蒂夫先生,我们先走吧,我爹会自己想办法的。”
史蒂夫冲她笑笑,“俪芸小姐,你这么想去,就自己走吧。”说着他提着箱子,消失在人群中。
俪芸不知道史蒂夫怎么回事,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但史蒂夫没有回头,俪芸一直等他回来,等到最后一班轮渡开走,史蒂夫都没有再出现。俪芸回到了家,那里却住着另外一户人家,俪芸说这是她家,那户人家瞪着眼,“谁住进来就是谁家!”
两个小孩还对着俪芸吐口水,俪芸又羞又愤,在街上乱走着,俪芸父亲的朋友李先生找到她,“小芸,你父亲叫我跟你说,你回金州去,你妈妈过几天会来接你。”
俪芸问,“李叔叔,你知道史蒂夫在哪里吗?他说好要带我走,现在不见了。”
李先生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芸,你家没法住了,你先住我家吧。”
过了几天,俪芸的母亲来了,但俪芸不愿意走,她已经做着远渡重洋的梦,现在要叫她回那个让她名声扫地的乡下去,她是万万不肯的。
李先生收留了俪芸母女一段时间,然后俪芸父亲就被放出来了,他瘦了很多,变得更加沉默了,李先生同强住进俪芸家的那一家人协调,他们同意让出楼上的两个房间给俪芸一家住。
自此俪芸母女睡一个房间,俪芸的父亲睡一个房间。
俪芸的父亲需要写作,他总嫌弃楼下的一家人太过吵闹,俪芸的母亲听了这话放下活计带楼下的两个小孩出去玩,俪芸见母亲不在主动问起史蒂夫的事情,父亲看了一眼俪芸,叹了一口气说,“我让他回去了。”
“去哪?”
“回美国去了。”
“他为什么不带我走。”
父亲回应以沉默,俪芸隐隐感觉到,父亲和史蒂夫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去偷翻父亲的信件,发现史蒂夫给父亲写了很多信,但父亲都没拆开过。
俪芸翻到了一封信是寄给自己的,也没拆开过,她打开读了一遍原来是史蒂夫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是去宋家给他们的三小姐当英语老师,史蒂夫曾经教过这个孩子。
俪芸心里挺高兴,虽然史蒂夫放弃了她,但至少没有忘记她。俪芸打扮了一番就去宋府应聘去了。
招待她的是一位打扮很华贵的妇人,她接过俪芸的信,认出来了史蒂夫歪歪扭扭的中国签名,她点了点头问了问俪芸学的是什么专业,俪芸说自己没上过大学,这贵妇人听了皱眉,再三检查了俪芸的信,然后客气地把她请了出去。
俪芸一出宋府天上就下起了雨,俪芸跑到一家铺子底下躲起雨来,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看见俪芸打扮得很乖巧,问道,“你是学生吧?”
俪芸不知怎么想的,回了一句,“我是老师。”
“那你教什么的?”
“教英文,那个宋家看到没有,我就是他们家的家教老师。”
金堂年笑笑,“那小老师,后会有期了。”
俪芸以为自己没戏了,因为那宋府的女主人一看就对自己不是很满意,没想到几天后,她就收到了宋府寄来的包裹,里面放着预先支给她的薪水和聘请文书,俪芸高兴极了,扎到衣柜里面翻来翻去,想着任教第一天要穿什么衣服。
俪芸教的水平很不怎么样,反正宋家三小姐也不好学,俪芸就这么蒙混着,还跟宋家的另一位小姐宋晓笙处成了朋友。
几个月后,宋晓永从日本留学回来,正好撞见俪芸教他妹妹说英文,宋晓永听她奇怪的发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俪芸白了他一眼,把门关上了。
后来经过晓笙在中间介绍,俪芸才知道那天笑她的青年男子原来是宋家的少爷,俪芸由此苦恼了起来,她被这位海外归来的专业人事嘲笑了英文,不就证明她很不行吗?
丢掉工作是小事,被人这样看低实在是难受,俪芸从此便对宋晓永警惕起来,只要他一靠近,俪芸就不再说英文,而是改教授语法。
宋晓永知道是自己唐突了人家,便一捧捧鲜花奉上求她消消气,俪芸是很受用这种东西的,便大大方方地原谅他了,俪芸和宋家兄妹就这么愉快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金佩突然发现了他们之间这种亲密的友情,决定把俪芸辞退,晓永给俪芸介绍了别的工作,还动用了家里的关系赶走了强住在俪芸家的人。
俪芸搬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很是高兴,对晓永也很感激,俪芸知道对方有追求自己的意思,但面对人家那样的家世,俪芸心里还是有点不自信,便努力使这种交往维持在一种暧昧的状态中
有一次宋家兄妹邀请俪芸出去喝咖啡,俪芸是没喝过的,特意提前去咖啡馆点了一杯,观察其他人是怎么喝,到了第二天在宋家兄妹面前有模有样的喝了起来。
晓笙说,“看你这样子,咖啡没少喝啊。”
俪芸笑笑:“只是偶尔会喝。”
晓永问:“那些人搬出去后,你应该住舒服一点吧?”
俪芸说:“真好,不用跟我妈睡一间,我爹写作也不会被打扰了。
晓芸问:“你跟你妈睡,那你爹一个人睡吗?”
俪芸笑笑:“我爹说他写作的时候不习惯旁边有人,他自己又经常写到半夜,我妈只好跟我睡了。”
宋家兄妹由此好奇起俪芸的父亲来,俪芸说:“我爹以前是大学教授,被学校辞了以后,就在家里写写文章了,他不让我看他写的东西,但我知道他的笔名是金螳螂。”
兄妹俩听了吓了一跳,“是那个写了《十问》的金螳螂?”
得到了俪芸的肯定回复后,晓笙和晓永对视了一眼说:“幸好你没让我妈知道你父亲就是金螳螂。”
俪芸正惶惑间,晓永笑了笑,“你父亲对我们这个阶级是有很多意见的,我也承认现在中国的制度是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总的来说你父亲是个伟大的人。”
俪芸在他们口中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位很有影响的批评家,俪芸心里有了一点和晓永交往的底气,便接受了晓永的示好。俪芸和晓永就相恋了,俪芸的父亲知道俪芸和宋家公子谈恋爱非常生气,俪芸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只好先跟晓永断了往来。
晓永不依不饶,一直给她写信,俪芸一边给晓永回信,一边总是说,要再等等看看,两人就这么书信交往了一段时间,感情越深厚起来,只等着双方父母一同意,马上就结婚。
奈何俪芸的父亲始终不同意他们的爱情,他们之间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