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瑜带着文雁走进她屋里,屁股一扭,往那软榻上一坐,冲着文雁笑着说:“老三家的,你随便坐。”
文雁坐了下来,红瑜从果碟上抓起一颗橘子蜜饯扔在嘴里,边嚼边说道,“我听说你有本事去除老二媳妇脸上的黑眼圈,呐,我脸上这些斑你有没有办法去掉。”
红瑜脸上抹着厚厚的粉,看不见斑点的痕迹,文雁装傻道,“大少奶奶,你脸上这么干净,哪里有斑呀?”
红瑜搓了搓手,把手上沾的糖粉搓回蜜饯小碟里,然后把这一盘蜜饯递给文雁,“来吃”
文雁勉为其难拿了一颗,还没下嘴,红瑜问:“你怎么不吃?”
文雁只好含了进去,一股恶心的甜味弥漫了整个口腔,文雁想吐出来,她抓了桌上一个茶杯,假意喝水,把蜜饯吐了进去,用杯盖合上。
红瑜说:“我脸上现在盖着粉你自然看不到,我是问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弄没掉。”
文雁把茶杯放回去,“雀斑这种东西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好治的,大少奶奶既然遮掩着还能看得过去,其实就可以了。”
红瑜说,“我知道不容易,要是容易的话,我早找大夫治好了,那不是实在没法子才来找你吗,你有办法去掉她的黑眼圈,你肯定有办法去掉我的雀斑。”
“大少奶奶,你要说完全看不见我是不敢保证的,你要是想让它看上去淡一点,我是有法子的。”
红瑜美滋滋的拿出纸和笔,“你写在这。”
文雁写好后,红瑜拿去看,只见上面写着:绿豆粉、滑石、白芷、白附子各一钱,磨为细末,加水调匀,外敷在脸上,每日一次。
红瑜合上纸条,笑道:“老三家的,我以前那样对你,你既然还愿意帮我,你实在是太好了。”
文雁笑笑:“大少奶奶说哪里话,你一直都对我很好的。”
“那你以后有这种好东西,不能只给宝姝,你也要时刻想起我呀。”
文雁疑惑道:“我给过宝姝什么好东西了?”
“哎呀,老三家的,我又没怪你,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我强求不来的。”
“您说的我是越来越糊涂了,文雁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事情。”
“我是听说哦,你帮宝姝偷偷变美了,她以前皮肤黄黄的,脸皱皱的,你来陈家这几年,她开始越变越白了,肌肤都变水润了不少。”
“大少奶奶这真是误会了,宝姝除了偶尔睡不着问我要吃什么药,我给她开了几个方子,其他的我也没对她做什么。”
“我问宝姝,宝姝也是这么说,看来真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串通起来一起瞒着我呢,”
文雁急道:“没有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奶奶何曾瞧过我说过有一句假话。”
“哎呀,文雁,我能当你是什么,你自然是不愿意让我们两个吵架才这么说的,我如今只是说,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为你这个心啊,我也信了。”
文雁这么一听就知道自己再说多也没用,索性不去争辩,喝了两钟茶就走了。
文雁喝完茶头有点晕,从红瑜那出来后就回房间睡下了,文雁刚躺下没一会儿,宝姝就找过来了。
她听说文雁睡了就没进去,她走到屋子外的凉亭下坐了一会儿。凉亭旁边围着一汪水池,几只锦鲤在池底穿来穿去,一只大鸭子带着一群小鸭子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游来游去。
宝姝看着鸭子愣神,突然心生一计,在池塘边摸了个石子,扔在池塘中的鸭子身上,鸭子们果然嘎啦嘎啦叫唤起来,逃到另外一边,宝姝追了过去,又丢了个石子,鸭子们又游了回来。一只小鸭子掉了队,踉踉跄跄地往前游,两个小掌子滑得飞快。
宝姝笑了一会儿,见文雁房里的丫头小萍走了过来,“二奶奶,三奶奶醒了,叫你过去呢。”
宝姝走进文雁的房里,看到她正弯着腰,在铜盆里面洗脸,宝姝笑着递上一条毛巾,文雁接过去:“大中午的跑过来,你也不热。”
“一到中午所有人都在午睡,我要无聊死了,我就想着跑过来看看你在干嘛,没想到你也在午睡,我差点就要回去了呢。”
小萍说,“二奶奶说要回去,却往了相反路线走,还惊到了池塘里的鸭子,把三奶奶吵起来了。”
文雁装作犯困,半耷拉着眼睛,宝姝说道,“你这孩子,在主子跟前掰弄什么是非,我本来是要回去的,突然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西苑给老太太请安去,所以就往池子那边走了,但是走到一半又想起,这双手空空过去多不合适,正不知道怎么办,突然看见池塘边啊有两颗又大又圆的鸭蛋,我想着把这个进献给老太太,老太太说不定会高兴,没想到我一低头去捡,那鸭子马上就朝我飞过来,我这也是无心之失啊。”
文雁忍住笑意问,“那鸭蛋呢,捡着没有。”
宝姝说,“哎呀没留意,可能滚池底去了。”
文雁说:“老太太不杀生,你带个鸭蛋过去,岂不是要吓着她老人家。”
宝姝说:“我又不是带一盘炒鸡蛋过去,怎么会吓着她,而且我知道老太太不是吃素的。”
文雁好奇道:“怎么说?”
“怎么说,一看她就不是个吃素的。”
文雁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渴了吧,要不要吃西瓜?”
文雁叫小萍把西瓜端上来,宝姝欢天喜地地捧着吃了,她说,“你这西瓜没味啊。”
小萍说,“各房都不要的,才会往三奶奶这边送,那又大又甜的,早就被人家挑走了。”
文雁说,“我也不爱吃西瓜,他们送不送,我也无所谓,我都是分给她们几个丫头吃的。”
宝姝指着小萍笑道,“肯定是你吃不上好的,抱怨上了。”
小萍噘嘴道,“我又吃不上,都是她们几个大丫头分走的。”
宝姝拿着一块瓜塞到小萍手上,“来来来吃。”
文雁也说,“你吃吧。”
小萍乐滋滋地去拿那西瓜,宝姝擦擦手说,“听说红瑜她去找你啦!”
文雁说了经过,宝姝评价说,“她要是用完没有效果,肯定还会找你。我说呀你就不必理她,她见你允了这一件事,后面七八件事又要找上你了。”
文雁说,“她是大奶奶,她亲自来找我,我哪好不答应的,我又比不上你,有两个孩子凑成一个好字,我没男人,没孩子,连这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我待不了多久了。”
宝姝委屈起来,“我真舍不得你,你就不能晚点再走吗?老太太那么疼你,母亲也喜欢你,我更是把你当做老婆来看。”
“当成什么?”
“别抵赖了,我们拜了堂了,就是亲亲夫妻了。”
文雁知道她又在闹,笑着推开她,宝姝又说:“下次大奶奶来找你,你就这么回她,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准她吃飞醋。”
“你又占我便宜,小萍,你摁住二少奶奶,我要咯吱她。”
三人闹成一团,宝姝笑着跳到一边,“我认真给你说个法子,你听不听?”
“我这有两个人,你要是再说些不着调的话,我们还咯吱你。”
“就今日来说,红瑜非要赖你给我什么美容秘方,你也不必说没有,你就说这方子服用后确实有美容养颜的效果,但此药容易伤在女子内里,长期服用,不易受孕呢,她一听肯定就不要了。”
小萍听了笑了,“二奶奶啊就是鬼点子多。”
文雁说,“我这样说,不就是在骗她吗?况且这世上也没这种药。”
宝姝不悦道:“人家替你操心,你不听我的,还要说人家骗人,骗人有什么关系,这陈家不都是你骗我、我骗你,骗来骗去吗?”
“那换做是你,你愿意被骗吗?你难道不想人家跟你讲实话吗?”
宝姝咬着嘴唇道:“三年前那事,你还在怪我是不是?你被骗了一次所以最讨厌被人骗对不对?”
文雁挽起宝姝的手,“你不是说了,你也而是被逼的,我不怪你,是我自己傻,我没用,才上了你们一次又一次的当。不过这三年,我也不后悔,我认识你,认识小萍,认识了这么多对我好的人。”
文雁把宝姝和小萍的手放在一起,“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是我的好姐妹。”
小萍感动道,“三少奶奶,等你走了,我跟你一起去。”
宝姝撅起嘴巴,“我又走不了,你们俩都走了,我怎么办?”
小萍笑着说:“我和三少奶奶,不对我和我家小姐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宝姝转过去不理她们,文雁笑着戳她的背,张妈走了过来:“三少奶奶,太太醒了,正叫你过去呢。”
宝姝转过身看张妈,“娘有什么事要叫文雁过去?”
张妈说:“是老太爷,又不太好了。”
这老太爷便是陈平昌和陈平顺的父亲,已经瘫了有十几年了,他的妻子陈家老太太从不管他,她只顾着自己吃斋念佛,把她瘫痪的丈夫丢给儿子儿媳去照料。
陈太太虽然有这么个难弄的婆婆,好在她也有三个好使唤的儿媳,她见新进府的文雁懂些药理,就总推说老太爷身体不好,要文雁过来看看,等文雁检查完老太爷的身体后,这陈太太也就告之失踪了。
文雁知道是陈太太又要把老太爷推到自己这边来,叹了口气,对宝姝说,“我去瞧瞧老太爷,你就在这坐着吧。你要是困了,就去我那榻上歇会儿。”
宝姝抓住文雁的手,“不成,我也要跟着你去看看。”
文雁说,“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搭着伙去。”宝姝坚持要去,文雁叹口气说,“你要是看见什么,就装作没看到,闻到什么奇怪味道,你就忍着。”
宝姝一一答应了,两个人结伴走着,到老太爷院子里,见陈太太正坐在摇椅上扇扇子,地上摆着香炉,宝姝和文雁上前问好,宝姝问陈太太:“娘,你在这外面不怕被蚊子咬?”
陈太太翘起腿,“你看,这不是被咬了?所以我在下面点着香呢。”
“娘,老太爷又怎么了,你要把文雁叫过来。”
陈太太挥着扇子打了宝姝一下,“怎么了,老太爷又叫唤上了,我叫老三媳妇过来看看老太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再扎扎针。宝姝,你今日这么闲,也过来凑热闹了?”
宝姝说:“那既这样,我也见见老太爷去,算起来,我也好久没给他请安了。”
陈太太来不及阻拦,宝姝就拉着文雁进去了,两个人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宝姝强忍着看文雁的反应,文雁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宝姝听见屋内有人在呻吟着,猜测那就是恶臭根源,宝姝站着不太敢进去,只见文雁从肋下抽出一条手绢遮住鼻子嘴巴,在后脑勺上打了个结,她看向宝姝,“你要进去还是去外面等着?”
“我...”宝姝还没说完,就听见陈太太在外面喊着,“宝姝,你快出来给我打蚊子,这蚊子毒得很呢。”
“娘叫我呢,我出去好了。”宝姝说着走了出去,文雁看那陈太太悄悄打着手势让宝姝快出来,还时不时往这边看,怕被文雁瞧见。
文雁垂下眼睛,捏着拳头心里默念着,“再忍忍,再忍忍就过去了。”
宝姝走近陈太太身边,替她挥着扇子,“娘,里面怎么回事,怎么那么臭呢。”
陈太太叹口气说,“老太爷又拉床上了,我真是命苦啊,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公公,婆婆呢还什么都不管,就指望着儿媳儿媳妇都给她伺候好,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呢。”
宝姝说:“老太爷拉床上了,文雁进去合适吗?”
陈太太瞪了宝姝一眼,“要叫三少奶奶,跟你说多少次了。”
“知道了娘,那三少奶奶进去合适吗?”
“我名头上是叫她进去给老太爷扎扎针,老三媳妇看老太爷那样脏,会顺手收拾的。这老三媳妇,手艺是挺好的,扎了这么几年,老太爷半边身子比以前能动了不少。就是这屎尿吧,还是拉床上,哎呀,真是臭死了,偏偏这时候桂平又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我只好把老三媳妇叫过来。”
陈太太往屋里头喊着,“老三媳妇,你给老太爷外面擦一下,其他的等桂平回来再说吧。”
“娘,这文雁毕竟是少奶奶,您让她做这个不太合适吧。”
“少奶奶怎么了呀,她又没事做,我让她过来清理一下怎么了。我这也没人干得了这个呀,而且我也受不了这个味道,你说说我身边这几个老妈子,我要是叫她们去摸了老太爷的屎尿,那我还敢叫她们碰我其他东西吗?恶心的呀。”
张妈在旁边噘着嘴,“我不行哦,里面又闷又臭的,我一进去我就头晕。”
这时候,文雁慌慌张张跑出来,叫道:“快快快,快给我水。”
陈太太捂住口鼻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张妈,快带她下去冲一冲。 ”
宝姝怕文雁回来自己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就和陈太太打声招呼走了,宝姝走进那竹林,闻到一阵清香,她大口呼吸着,自言语道:“我的妈呀,早知道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文雁是怎么受得了这个的?”
宝姝继续往前走着,到了一面白墙这,白墙中间挖了个洞,从洞里往里面看能看到院子里的连廊,她上次在这墙边偷听过两个路过的丫头说话。
其中一个丫头是这么说的,“这府里要是三少奶奶管事就好了。”
“是呀,三奶奶对我们这么好,今天这事三少奶奶看见了肯定会为我们出头的。”
宝姝当时听了就不太高兴,在墙外尖着嗓子说,“我瞧着二少奶奶也挺合适,要是她来管事也是可以的。”
那丫头说,“姐姐是哪里来的,怎么不晓得二奶奶做事随性惯了,亲近自己的就任由他们闹去,不亲近自己的就随意处置。我们这些小丫头嘴笨得很,在二奶奶面前讨不得好,我们被人欺负了,二奶奶也不会替我们做主。三奶奶就不一样了,她是真正关心我们下人的,每次我们遭那些老婆子欺负,三奶奶都会站在我们前面呢。”
“虽是这么说,她一个寡妇也当不了家吧。”
“就是说,三奶奶真是命苦,老太太也说都可惜,她说如果三爷还在,她肯定最倚重三奶奶。”
怪不得文雁经常往老太太那边跑,原来是收买人心去了,宝姝这么想着,又问里面的丫头:“那这二少奶奶当家总比大奶奶好吧。”
“大少奶奶贪钱又小气,谁当家都比她好,要是认真说起来这二少奶奶比大少奶奶当家好十倍,这三少奶奶当家却又比大少奶奶好百倍。”
宝姝,心里正算着,那自己和文雁是差几倍,墙里传来斥骂的声音,“你个小丫头片子,你瞎说什么!”宝姝听见红瑜的声音赶紧跑了。
如今宝姝又站在这面白墙下,想起上次的听墙角,心里后悔猜忌过文雁,现在看文雁哪里落着好了,她好端端一个少奶奶,居然要去伺候老太爷的屎尿,这样的屈辱,怎么叫人受的了,就算是把整个陈家送给她,宝姝也不愿干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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