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城市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前一秒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活像炸开的鞭炮。
跳伞基地的接待大厅里,此刻却静得可怕。
“都别过来!”男人歇斯底里地吼着,泪水鼻涕糊了满脸。若不是那把抵在陶岸锦颈动脉上的美工刀,他那凄厉的模样倒像是被劫持的人。
刀刃微微颤抖,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痕。她被迫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已经半个多小时,脖颈酸胀得厉害。
“你冷静点。”救援人员不敢轻举妄动。
比起最初的惊慌,陶岸锦此刻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左肩被掐得生疼,不仅因为对方力气大得出奇,更因为那只枯瘦如柴的手硌得难受。
头顶传来混着汗酸味的灼热呼吸,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头也疼得发胀。
“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先把刀放下。”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凝滞的空气。
歹徒循声望去:“你是谁?”
陶岸锦余光瞥见那道身影,呼吸微微一滞。她向来不在意皮相,此刻却难得失神。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窗外雨丝斜织,将他的轮廓晕染得朦胧。
白色上衣衬得身形挺拔,黑色复古的降落伞工装裤裤勾勒出利落的线条。那张极具侵略性的面孔本该令人畏惧,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让陶岸锦莫名感到一丝安心。
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像阳光下光彩流转的玻璃球,清透疏离,但在看向她时竟然透露出一丝安抚。
陆锦安刚要表明身份,就被厉声打断:“你是她男朋友!”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除了回荡的余音,大厅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自以为看穿真相的歹徒突然暴怒:“放屁!”
他充血的眼睛瞪着陆锦安,七分愤怒三分防备,美工刀直指对方,“装什么装!你跟我一样是个傻子!钱给了,心掏了,连个名分都混不上!”
歹徒越说越激动,掐着陶岸锦衣领的手骤然收紧。布料深深勒进脖颈,她疼得蹙眉,呼吸变得困难。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她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脚尖勉强点地。似乎对方稍一松手,她就会像破布娃娃般摔得支离破碎。
陶岸锦强忍不适质问:“她伤了你……为什么要抓我?”
歹徒眼神闪烁,握刀的手指紧了又紧。他不敢承认的是,陶岸锦太像他消失的女友。
原本他只想远远看着,可当她和其他男人说话时,那股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吞噬理智,就像当初看见女友对别人笑一样。
“如果是我陆锦安给出去的东西,”陆锦安突然开口,目光紧锁歹徒,唇角勾起冷笑,“名分也好,其他也罢,我都不会强求。”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要怪就怪自己眼瞎。”
歹徒愣住,眼神忽明忽暗。他当然知道,一直都是自己死乞白赖地追着对方跑,女生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觉得值得。
正因如此,他才不甘心,不甘最后连个眼神都得不到。
“但你现在这样,”陆锦安声音骤冷,“只会让事情更糟。”
歹徒刚要开口,陆锦安突然逼近半步。他条件反射拽着陶岸锦后退,扯得她一个踉跄,受伤的脚趾狠狠撞在地上。
剧痛直窜天灵盖,她双腿发软险些栽倒,连带歹徒也趔趄了一下。
“老实点!别耍花样!”歹徒误以为她要挣脱,刀刃又深入几分。鲜血顺着脖颈滑落,覆盖了之前的血痕。
陆锦安眯起眼睛,喉间溢出一声轻啧。
令人意外的是,陶岸锦始终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安静得像没有知觉的人偶。
这般隐忍让在场的救援人员都不禁动容。
人在倒霉时,喝水都塞牙。陶岸锦暗自苦笑,早知如此就不该勉强出门。
可仔细一想,即便重来一遍,她还是会赴约吧?
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是谁踩到她受伤的脚趾,剧痛如烧红的铁钉钉入趾骨,**又痛。
待缓过劲来,冰凉的刀锋已经抵在喉间。
如果她按时复诊,是不是这半个月就不会反复失眠,早上也不会因为精神恍惚,洗漱时踢翻脚趾甲呢?
或者当鲜血涌出时,她不是草草包扎,套上旧板鞋就出门,而是认真包扎好才出门,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不等她做更多的回忆,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救援人员的脸在眼前晃动。陶岸锦紧紧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试图通过这个方式,让眼前的事物变得清晰。
在这个恍惚间,她似乎看见救援人员额头上豆大般的汗珠,折射着刺眼的光。陶岸锦突然感到一阵愧疚:她是不是又给别人添麻烦了吧!
为什么?
似乎总是这样,她越想抓住什么,就越会把事情搞砸。
明明那么期待今天的约会……
为什么会这样?
世界渐渐褪成模糊的色块,意识不受控制地消散,她恍惚间能听见自己缓慢的心跳。
要不就这样……
“还没结束!”
陶岸锦的思绪突然被打断,缓缓朝声源看去,当她撞入那双深邃眼眸时,视线开始聚焦,沉寂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看到的世界再次变得真切。
陆锦安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众人以为他在劝歹徒,纷纷附和。
但陶岸锦直觉这话是对她说的。那目光灼热强势,分明在警告:你敢放弃试试?
窗外,终于云散雨停。阳光穿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耀眼得让她眯起眼。
陶岸锦不管不顾,怔怔望着他,迫切想从那双眼中汲取什么,却又说不清究竟要什么。
这时,远处传来闺蜜的呼喊……
醒过神来的陶岸锦,随即想起在屋外焦急等待着的夏沐爽。
不行,至少不能是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会害得沐沐难过内疚一辈子的。
目光扫过肩头枯瘦的手,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大哥,”她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强作轻松道,“天涯何处无芳草,要不……看开点?”
“闭嘴!你这种人懂什么?”
“……我哪种人了?工作被辞,男友劈腿,”她朝陆锦安努努嘴,“喏,他现在就是来求复合的。”
“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男朋友的吗?”
“他劈了腿,还不许我单方面提分手?”
不明真相的救援人员齐刷刷向陆锦安投去鄙夷的目光。男人静默不语,只是盯着陶岸锦的一举一动。
刚才女生,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想起最不愿想起的人。
眼见陶岸锦突然低头颤抖,陆锦安瞳孔骤缩。身体先于理智作出反应,他猛地向前迈出半步,想要夺过横在她脖子上的美工刀。
见她没事,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落地,抬起的手落回身侧,紧握成拳。
那种熟悉感愈加强烈。
歹徒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陶岸锦吸引,还以为她在哭。他想起前女友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一软便道:“你别哭了。”
见她没有反应。须臾,他扳过陶岸锦,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你跟我好吧!我会对你好的。”
这出乎意料的展开反倒让陶岸锦发了懵。
这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啊!
原本她是想趁其不备夺下美工刀,虽然对方看似很高大,但他瘦呀,论力气未必比她大。而且就算失败,也能为救援创造出一线机会。
就在陶岸锦发蒙时,陆锦安宛若猎豹般欺身上前。右腿一跨,切入歹徒身侧,左手扣住其持刀的手腕,右手一托,右脚一个利落的扫踢。
歹徒还未回神,已被整个抡起砸向地面。周围人一拥而上,一时分不清谁才是专业的救援人员。
陆锦安见状退到一旁。须臾,他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的伤口上,血痕染红了领口一小片,轻皱眉头:“你还好吗?”
陶岸锦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还在流血。”陆锦安对照着陶岸锦伤口的位置,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脖子。
“啊,这个,”她随手抹了下,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擦破点皮,“没事的。谢谢你,还以为要交代在这里了。”
陆锦安没接话,只是静静打量她:“确定?”
陶岸锦抿唇一笑,忽然话锋一转:“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送你面锦旗好不好?”她眼含笑意,仿佛方才的险境不过是个小插曲。
这时陆锦安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明明几分钟前还涣散着,此刻却清亮得像雨后初晴的天色,连睫毛眨动都透着生气,与先前判若两人。
他收回目光,语气平淡:“你很聪明”视线再次掠过她已凝固的血迹,“只是……”
话被打断,两人转头看去。
“安静!你没事吧?”夏沐爽冲过来,看到她颈间的伤,拉着就要去医务室,“吓死我了!保安说有歹徒,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
陶岸锦安抚地笑笑,任她检查。“你……”陶岸锦正想问陆锦安刚才想说什么,却发现他的身影已然消失。
至少该问个名字的……
医务室里,护士正在处理伤口。
“早知道就不拉你来跳伞了,都怪我。”夏沐爽盯着护士的手,声音里满是自责。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陶岸锦轻声安慰,“怎么能怪你?”
夏沐爽是她大三打工时认识的学妹。毕业后各奔东西,又在G市重逢。
这姑娘天生热情,常约她出门,为她单调的生活添了不少色彩。陶岸锦不想因为今天的事让她内疚。
“昨天刚被辞退,今天就遇上这种事……”夏沐爽递来温水,絮叨着,“要不要去买彩票?说不定能转运。”
陶岸锦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你这迷信的毛病……”她轻抿一口,思绪却飘远了。
刚进基地时,她就觉得那些家具设计莫名眼熟,便趁夏沐爽排队做彩绘时出去逛逛,谁能想到会卷入这场意外。
“喂,听我说话没?”夏沐爽在她眼前晃手。
陶岸锦回神,目光不经意瞥向窗外,突然顿住。
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在地面投下细碎光斑。一道修长的身影踏着水光走来,白色T恤下摆随风轻扬。
“那帅哥你认识?”夏沐爽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睛倏地一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