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众人都醉得找不着北，住在村长家的男弟子摸索着到屋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全没一点睡相。
季澄还清醒着，和村长妻子一起将禾钰和绫瑶送回小宝家。刚出门的时候禾钰还勉强能保持清醒，甫一出门，被夜风一吹，酒意上头，连路也走不动了，蹲在地上，耍赖般地要季澄背她回去。
“背我。”禾钰朝季澄伸出两臂，水盈盈的眼眸一眨一眨地望着季澄，直将人的心都看软了。
她对季澄有天生的信任感和依赖，也许是濒死之际季澄的承诺，又或许是很早之前，早在自己意识到之前，这份依赖就已经存在了。
季澄蹲下来试图和醉鬼讲道理，“小宝家很近的，我扶着你慢慢走过去，好不好？”
“不要。你背我。”失去清醒的禾钰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之意。
季澄深悔之前没早点拦住禾钰喝酒，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绫瑶已经在村长妻子的搀扶下走远了，禾钰还在耍脾气。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季澄最终败下阵来，蹲下来背对禾钰，无奈地说道：“上来吧。”
“耶！”禾钰一听，手脚麻利地爬上季澄的背，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走吧！”
晚风习习，禾钰头靠在季澄的肩膀上，盯着季澄的侧脸。
季澄实在无法忽视禾钰有如实质的眼神攻势，“你在看什么？”
“看你。”禾钰的呼吸喷在季澄的脖子上，带着一股酒香和甜香。
“我是谁？”
“季澄。”
“季澄是谁？”
“季澄，他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人。”禾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有多好？”季澄带着笑意问道。
“好到我想一辈子都跟着他，做他的······他的小弟······”禾钰的声音越来越弱，眨眼就睡着了。
“做什么？”季澄没听清禾钰最后说的什么，偏过头去问她。
禾钰已经睡着了，呼吸细腻绵长，无法再给出回答。看着禾钰的睡脸，季澄笑了一下，说道：“睡着了倒是挺乖巧的。”
一夜无梦，禾钰是被嘈杂的人声给吵醒的，她闭着眼，仔细听外面的动静，依稀只听到诸如“老了”“伤心”“节哀”之类的字眼，怎么回事？
禾钰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宿醉未消，起身到一半又重重地倒了下去，她摸索着从储物袋里掏出清心丸塞到嘴里，强制让自己开机。
清醒后，禾钰先将绫瑶唤醒，给她也塞了颗清心丸，整理仪容后准备出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唔，怎么了？”绫瑶扶着额头不甚清醒地问道。
“外面好像出事了，我先出去看看。”禾钰说完拉开房门，人声暴涨，一张符咒慢悠悠地落到地上，禾钰捡起来一看，是一张清音咒，难怪外面这么吵她俩都没听见什么声音。
禾钰将符咒收进怀里，往外看去，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缟素，小宝家里不知何时挂满了白布，来往的人也都穿着丧服，面带悲戚。
谁死了？禾钰一脸问号。
“怎么回事？”绫瑶惊讶道。
“不知道，我们去看看。”
两人朝着偏房走去，那里一般是停放棺材的地方。到偏房后，正中央确实停放着一架棺材，前面的牌位上写着：先妣林芳之位。牌位旁陈父和陈母正穿着孝服接待前来吊唁的人，唯独不见小宝。
禾钰与绫瑶没有身着丧服，实在太过显眼，陈母看见了她俩，转头对陈父说了什么，径直朝她们走了过来。
陈母走近后，禾钰才注意到她双眼红肿，眼下青黑，形容憔悴，显然昨晚事发突然，一夜都没睡好。
“两位仙君，实在是不好意思，一来就让你们遇到这种事情。”林母开口道。
“生老病死，人之定数，婶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禾钰安慰道。
“唉，其实我们也有心理准备，只是······”说着陈母又落下泪来，哽咽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说昨天人还好好的，晚上就······”
禾钰和绫瑶分站陈母两旁，轻声安慰她，好不容易才将陈母安慰下来，禾钰忽然想起小宝来，问道：“婶子，小宝去哪里了？”
陈母平复情绪，带着浓重的哭嗓答道：“昨晚我们发现家母去世，就将小宝叫起来了，他跟着我们忙活了一晚上，刚刚实在熬不住，我让他回房睡了。”
“您也保重身体，停灵还有多日，可不能在第一天就熬坏了身子。”绫瑶安慰道。
“仙君，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风俗，讲究入土为安，停灵一日就要下葬了。”
“一日？”禾钰从未听说过停灵一日就要安葬的习俗，不过想来陈家村地处偏僻，且并不富裕，少停灵一日便少些花费，也能理解。
“嗯，明日上午我们便要将家母安葬了。”陈母拭泪道。
禾钰和绫瑶对视一眼，均有心帮忙，开口道：“婶子，这两天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多谢仙君好意，我们的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各种琐事也有亲戚帮忙料理，就不劳烦仙君了。”
“好，那明天几点下葬呢，我们也来送行。”禾钰提议道。
“这······”陈母有些犹豫。
“有什么为难之处吗？”禾钰看出了她的犹豫。
陈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禾钰，迟疑着开口，“我们村的规矩是只能本家亲戚送行，否则不吉利。”
禾钰不禁在心里咂舌，陈家村的规矩不仅多而且怪。但客随主便，既然他们有这样的规矩便只能遵守，“好，那我和师姐就在这里给阿婆上柱香吧。”
陈母听后移开身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
两人上完香后，见偏房客人众多，便出门去找季澄等人了，顺便打听下他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到村长家的时候，只见到季澄在院子里练剑，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屋里鼾声不断。
“噗嗤，师兄你是被鼾声吵醒再也睡不着吗？”禾钰调侃道。
见她俩来，季澄止住剑势，问道：“陈家宝家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禾钰和绫瑶均皱眉道：“当然，我们已经给阿婆上过香了。”
“但我还是有点疑惑，还请师兄解惑。”禾钰说道。
“你说。”季澄眼中带了点笑意。
“刚刚面对陈母我不好直接询问阿婆的死因，可是阿婆她······”禾钰迟疑着开口。
“她死得太快了是吗？”季澄将禾钰没说完的话补充完。
“对，而且蹊跷的是，我们一行人都是修仙之人，按理说如果阿婆有恙，他们定会找我们要一些丹药，就算不能根除旧疾也能延年益寿，不该死得如此突然啊！”有了季澄的支持，禾钰一口气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对啊，父亲对他们说过我们是百草堂的人，专攻仙丹，他们为什么没有向我们求助呢？”绫瑶也附和道。
“师兄，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禾钰问道。
在季澄的讲述中，禾钰和绫瑶终于知道了事情全貌。
昨夜季澄睡下不久，便有人来拍村长家的门，他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见那人神色焦急，同村长说了几句便急匆匆地走了。远处人声喧哗，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季澄便出门询问村长发生了何事，村长告诉他陈家宝的奶奶陈阿婆突然去世，阿婆家的人请自己过去帮忙料理丧葬事宜。
突然发生这种事，季澄也始料未及，提出和村长一同到陈阿婆家去看看，村长并未拒绝。
等两人到陈阿婆家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村民来帮忙了，抬棺材、布置偏房、给陈阿婆梳洗······陈父抽身出来迎接村长，讲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阿婆一直患有基础疾病，外强中干，吃了许多药也不见效，身子早已熬枯了。此次禾钰俩人住在陈阿婆家，陈父觉得是个机会，想向仙君讨两粒丸药给母亲吃。他打算的是等她们在家里住两天，互相熟悉之后再开口，没想到陈阿婆没熬过今夜。
陈父边说边拭泪，看得出母亲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
明明只差一步，却天人永隔。个中苦楚，只有自己能体会。
安慰完陈父后，陈父和村长便去忙丧葬事宜了，留下季澄一个人。他趁众人不注意探过陈阿婆的脉搏，全无脉息，没有明显的外伤，面色苍白，确认去世无疑。
这么说来陈阿婆的确是因疾病骤然去世，可禾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怪异。
听禾钰说完陈家村的丧葬习俗，季澄也感到奇怪，“总之多加注意吧，这个村子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好。”禾钰和绫瑶答应道。
“我去把他们叫醒，我们一起去给陈阿婆上柱香。”季澄走进屋里，一一将人喊醒。
一行人祭拜完陈阿婆后，绫瑶突然想到，他们可以像施粥一样施药给村民，这样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村民生病去世了。
几人一合计，觉得这方法可行，纷纷拿出自己身上带着的丹药，选出可以让普通人吃了身强体壮、延年益寿的丹药，但凑了半天，也只凑出来一小堆，根本不够给陈家村所有人分的。
“让让，让让。”周渡扇着他的大金扇，挤到桌子旁，打开自己的储物袋，将里面的丹药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哇！”众人被这一大堆五颜六色的丹药给惊呆了。
知道周渡丹药多，但没想到这么多啊。
“这些是我这次出来带的丹药，不多，你们看着拿吧！”周渡豪气道。
这叫不多？！周渡的存货恐怖如斯！
“师兄，你哪来的这么多丹药？”禾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最想问的问题，她知道周渡丹药多，但没想到这么多啊！
“多吗？我有间屋子专门放丹药、符咒这些东西。都是从小到大别人送的，这些丹药宗内没多少人用得上，我又用不了这么多，慢慢地就攒下来了。”周渡挠挠头道，他还想的是没想到这次下山这些丹药倒是派上用场了，就是带少了点。
“要是还需要的话，我可以写信给师弟，让他再寄点。”
“够了够了，”绫瑶连连摆手道，“过犹不及，现有的丹药足够陈家村所有人使用了。”
季澄将这件事跟村长一讲，村长立马举双手双脚同意，表示今天就在自己家外支个棚子，让村民来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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