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无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耳倾听,直到三人都清晰地听见山洞之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可怕的震颤迅速传来,让洞窟中也震了三震,石砾与尘土簌簌落下。
邓无匹显然知道这巨响是来自何方,脸上露出了不明的复杂神色,“大阵竟然提前发动了……”
他回过头,望着阵中的松草二人:“若我说我是为了救你们呢?”
王琮泽笑了,眼神却很冰冷:“救我们?用这种方式?”
邓无匹站起身:“我不知道你们查到了多少,又知道多少,但只凭你们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幕后真凶所抗衡,我将你们留在此地,自然是在救你们的性命。外面的炼丹大阵已经发动,如果不出所料,在半个月内城中所有人都会死,然而你们如果在此期间留在这个阵中,我就可以保你们性命无忧。”
眼看邓无匹要走,松草一眯眼睛:“幕后真凶果然是邓建马和孤竹子,对吧?”
邓无匹像是无动于衷,离去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不意外他们能猜到邓建马,但从松草口中吐出孤竹子的名字,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邓无匹缓缓转过身:“你是从哪里知道孤竹子的名字的?”
松草观察着他的神色,淡淡一笑:“看来,孤竹子没有告诉你们他的弟子许悲风就在此地?而且就是今天没有到来的第三人?你们的同盟看起来也不怎么可靠,相互之间也隐瞒了不少秘密啊。”
自登上五术宗,为避免麻烦,许悲风的确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姓名,但这样简单的隐瞒当然不可能瞒过刻意卜算的卜者,除非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蒙蔽了五术宗上下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孤竹子为何这么做,但除了孤竹子之外,想必不会再有其他人去做这件事。
邓无匹又恢复了寂然,敷衍地挑了挑唇角:“唐姑娘你也不用挑拨离间,这同盟是否牢固,你我说了都不算,父亲他执意要做这件事,和我也没多大关系,没人能说服一个下定决心的父亲。”
松草扬眉,终于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所以邓建马和孤竹子布下了炼丹大阵,欲置全城人于死地,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晋升突破?为了自己的**?还是因为野心?”
邓无匹站在半明半昧中好一会,洞窟外又传来阵阵闷响,直到连松草心中都开始焦急时,他方道:“都不是。如果你们知道了一切的根源,一定会不可思议地发笑的。”
洞窟外忽然传来一阵远远的风铃声,邓无匹皱了皱眉头,定定望着他们:“如果想要活命,就不要试图破坏这个大阵,在这里待上十天半月,外面的危机便会迎刃而解。”
说罢,这次邓无匹再无留恋地转身离去,只余满窟寂静。
然而邓无匹一走,松草便蹲下身细细地摸索过莹绿大阵的每一寸,试图找出破阵之法:“外面大阵提前发动,即使邓无匹说的是真,我也无法接受在这个地方苟活数月然后得救,我们得快些赶去城中,能做什么就做些什么,绝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王琮泽一怔,随即有些羞惭地笑了:“是我狭隘了。”
东至城的炼丹大阵提前发动,他们却还没有找到任何破解之法,而最坏的结果他们已经看见,王琮泽并非不想救苦救难,但他最关心的还是松草的安全,当邓无匹说出只要待在阵中就可以活命时,他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而是第一时间想要接受邓无匹的“庇佑”,从而改变那个最坏的结果。
然而松草没有丝毫犹豫地、决然地要离开可以保她性命的大阵,奔赴那个他们都已经看见的命运。
是他狭隘了啊。
松草疑惑地看他:“什么?”
王琮泽:“没什么,我们尽快破阵出去吧。”
松草:“好!”
五术宗不以阵法见长,但邓无匹显然是个例外,他的大阵布局巧妙,一时间竟难以找到其中破绽。
松草见一时难有进展,干脆直起身来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破阵?还是用王玉润的方法吧。”
王琮泽想起从前不禁笑了:“暴力破阵法?”
松草:“不错。师兄修为在我之上,破阵之事就麻烦你出手了。”
别说她此刻言笑晏晏,只是想借用他的力量,就是她笑着要借王琮泽的头颅一用,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王琮泽微微颔首,环顾大阵,在刹那间捕捉到大阵的最薄弱之处,猛然亮剑斩去,利剑斩上空气,却像是撞上了坚硬的石壁。
在僵持中,王琮泽不断加力,很快空中出现数道裂缝,瞬息之间,只听瓷器落地般的碎裂之声响起,空中突然爆出无数莹绿色的咒文,随后所有的光芒一起湮灭。
大阵破了。
王琮泽收了剑,却道:“等你以后见到玉润时,千万别告诉她我用她最喜欢的方法破阵了。”
松草:“怎么?”
王琮泽:“我怕她太骄傲,以后都不愿意学习正经的破阵方法了。”
松草大笑。
他们出了洞窟就见日月融合,天上因为爆发强光而白茫茫一片,只抬头看一眼就感到如同有万针刺目,只有松草和王琮泽仗着金丹期的修为能多看几眼。
他们联络不上许悲风,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但目睹这个即将发生惨烈的绝景,他们都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似曾相识之感。
纵使联系不上许悲风,凭借预言中黑影对他们遭遇的描述,松草也可以分析出许悲风在解决他那边的问题之后,最有可能去哪里找他们汇合——城中的地标性建筑,拥有八层宝塔的灵宝轩。
但在那之前——
松草:“师兄,你先赶往灵宝轩,若有可能,尽力安抚城中居民的情绪。”
王琮泽:“你要去做什么?”
松草:“我要去寻秦镛霜,然后带她去灵宝轩。”
虽然预言中黑影所说之事还未发生在他们身上,但在听完黑影的叙述后,一些东西就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比如他们对秦镛霜的好感,又比如松草对王琮泽的信赖。
松草在那之前只是知道达到好感度100之后能够使人舍生忘死,在预言中,王琮泽却已经证明,为了她,他可以无条件地付出自己的生命。
虽然自那之后他们一直来不及独处交流,但松草从没有忘记这份她同样难以承负的深情厚谊。
她不会丢下“共患难过”的秦镛霜,也相信师兄,想让他去提前铸造一个更安全的避难所,保证他和他们之后的安全。
王琮泽望了望松草,师兄妹间的默契让他明白了松草的心思,点头道:“好,那你千万小心。”
松草笑笑:“师兄暂且放心,在预言中,真正的危险在于城中的修仙者,但现在时间尚早,大阵刚刚发动,他们还不至于那么快就发现炼丹的真相,现在就开始自相残杀,以我的境界足以应付眼下的任何危险。”
王琮泽也这么认为,他们两人不再说话,只交换了一个信任的眼神,各自去完成他们必须去做的任务。
松草赶到邹家时,邹府已经上下人心惶惶。
她施了隐身法诀,一路来到邹青的院中,正巧撞上府中的管家请示伪装成邹青的秦镛霜,秦镛霜不断发号施令,让府中人暂且安静下来。
待管家一走,松草便在秦镛霜眼前现出真身。
秦镛霜吓了一跳,但她马上就回过神,关上门扉,变回自己原本的形貌,忧心忡忡地拉住松草的手:“唐姑娘,你应当已经察觉到城中的异象了吧?我本想早点通知于你,却不知道为何无法传讯于你,眼下这异象的背后恐怕还有一位大能出了手!”
松草一惊,忙问:“你发现了什么?”
秦镛霜:“果然如唐姑娘你所想,我伪装成邹青之后便在邹家四处搜查,在邹青的藏宝库中,我发现了他一直与一个不知名的大能暗中通信,同名换命的邪道之法就是那位大能教给邹青,并助他完成了此法,延长了邹青的寿命。”
“然而在他们的言谈中,我发现这位大能也只是为了取信另一个人物,所以那位大能才提出了同名换命之法,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件事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试验的引子,他们似乎是想要在东至城中做一件更大的大事,说不定就与今天爆发的异象有关……”
松草虽然早有预想,却依然感到心惊胆寒。
她飞快地思忖着。
想必这个欲要取信于他人、提供了同名换命之法的大能就是孤竹子,他想取信的人自然只有五术宗宗主邓建马,他们想在东至城中所谋的大事当然就是这场炼丹大阵……
本以为邹青之事只是一桩修仙界罕见的冤案,却不想这件看似与东至城炼丹大阵毫不相关的事就是蜘蛛之引丝,连通着蛛网的最中央,当蛛丝震颤,震动就会立即传遍整片蛛网。
虽然仍然不知促使邓建马不惜触犯天律,拔起五术宗根基,杀死百万人之众的动机是什么,但除此之外,真相已经万分清楚地展开在松草眼前。
那么,在黑影叙说的噩梦中,那个抹除了自己姓名的幕后真凶就是孤竹子,而他定然另有图谋,因此在大阵发动时,便杀了曾经与他合作的邓建马。
想到这里,松草猛地抬头,眺望着远方坐落着五术宗的傲然山峰。
她是只讲冰冷数据的系统,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之前,她绝不会轻易下判断。
现在她根据邹家之事,终于百分之百断定炼丹大阵的幕后真凶就是孤竹子,但有一个人,有一个比他们都更了解孤竹子的人,他肯定一早就已相信孤竹子是幕后真凶,他也一定比他们更早地就肯定,杀死邓建马的人是孤竹子。
当炼丹大阵发动,他第一时间会去的地方绝不是灵宝轩!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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