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爷逆风而站,呼呼疾风吹得半人高的杂草如一层又一层的巨浪,将它矮小的身子淹没其中,如一抹孤独的浮叶。
黑爷眯着眼盯着前方,墨绿色的瞳孔映着乱舞的绿叶,更显诡秘。
遥望半刻,黑爷叼起脚下的藕怪一路狂奔,穿过草叶碧浪,来到枯木黑林。
林中一望无际的黑压压、光秃秃的枯木,四周静悄悄的,竟是连风声也听不见。
黑爷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行在同样黑褐色的泥土上,双眼时不时观望四周,十分谨慎。
走了大半刻,黑爷嘴下的藕怪突然嘀咕一声。
黑爷双脚猛地停下!
因为在藕怪嘀咕的同时,有一声极其细微的异响转瞬即消!
黑爷转溜着眼睛往左右瞧去,然后,身子压低,一个扑跃,箭一般飞了出去!
跟在它身后疾追而上的,是枯枝变化而成的利刃!
藕怪紧紧扒在黑爷身上,尖叫不断:“吱~~~~吱吱吱!!!”
咻——
一支树刃从黑爷脸庞划过,半边的胡须全都应声而断!
黑爷嗷了两声,往侧闪躲,避开紧跟身后的树刃。
哪知这树刃好似长了眼睛似的,立即调转方向,又追了过去。
黑爷下意识呸了呸,口中的藕怪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藕怪惊恐大叫:“吱!!!!!”
黑爷眼中虽然闪过一抹不耐烦,到底还是把它叼回嘴里,继续躲避。
黑爷专心闪避树刃,藕怪则是充当它的眼睛。在它们默契配合下,终于将这穷住不舍的树刃甩开了。
黑爷叼着藕怪来到一处空地,将藕怪放在柔软的草地上后便甩着尾巴往树林走去。
藕怪躺在地上,看着它渐行渐远的身影,眼角滑下一行清泪。
还没等它感叹完生命苦短,黑爷又摇摆着身子回来了,而嘴上则是多了两根光滑木枝。
藕怪瞪大着眼朝他吱了一声。
黑爷翻翻眼,叼着木枝来到它身旁,再将木枝插进它原来双脚的位置。
藕怪激动地绕着它跑了两圈,而后又抱着它的脚哭来喊去,场面实在惊悚。
黑爷受不住它的癫狂,一脚将其踹开后便飞速逃了。
藕怪二话不说跟了上去,边追边喊:“吱吱吱吱吱!”
黑爷加快速度,在林间闪来躲去。
岂料这藕怪装上脚后跟会飞似的,根本甩不开!
一猫一藕追逐半刻,黑爷终是受不住了,停下脚步,扭头狂吼:“滚!”
这一声当真是把藕怪给震住了。
只见它先是惊讶,然后变为激动,“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黑爷呸声道:“滚,我不收小弟!”
藕怪扑通一声跪下,抱着黑爷大腿,“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黑爷烦躁:“都说了不收小弟!你爱死哪里去就死哪里去!”
藕怪不从,拉着黑爷不肯撒手。
黑爷气急,抬起脚试图将它甩走,哪知这藕怪缠人功夫实在了不得,无论它怎么甩都甩不掉,“再不滚我可就踩烂你了!”
藕怪吱吱叫个不停,就是不放手。
黑爷心急去找楚燿,不想与它过多纠缠,只好先敷衍它:“行行行,松手松手!你要跟上来可以,不过可别指望我保护你。”
藕怪点头:“吱吱吱,吱吱吱!”
黑爷嗤声:“就你这身板,能活得到出苦地山再说吧。”
藕怪双眼放光:“吱!”
黑爷不与它废话,径自转身走了。
迷迷糊糊中,楚燿听见有人在叫他,好像是在耳旁,又好像是在天边。
楚燿听不清晰,只觉这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又有点熟悉,好似在很久以前听过,可是他忘了在哪里。
在哪里呢?
楚燿蓦地清醒过来,睁眼看到的便是绿树成荫,野花遍野。
这是哪里!?
旋望几眼,确定这里不是方才身处的湖林,遂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思绪片刻仍没有头绪,楚燿索性不再想了,起身准备去寻颜尘和黑爷。可他刚起身,就见前方树下走来一人,楚燿大喜:“颜尘!
朝他飞奔过去,抑制不住欢喜道:“颜尘,你刚才去哪里了?”
颜尘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解释道:“我去前边探了探路。”
说起这事楚燿也跟着严肃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了?黑爷呢?藕怪呢?”
颜尘道:“别急,我一个个说来。方才湖边突然卷来一阵迷雾,然后我们就到了这里,具体什么情况我暂时也未清楚,至于黑爷和藕怪,我醒来时候就不见它们了。”
楚燿紧张道:“藕怪不见了怎么办?二叔的遗心还没有找到啊。”
颜尘安抚道:“阿遥,不要急,我们先去找黑爷和藕怪,然后再去找二叔遗心。放心,二叔的遗心一定会找回来的。”
楚燿听他说完后,急躁的心才慢慢定了下来。然而下一瞬,他霍地抬起头,对上颜尘那双含笑的眼睛,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颜尘微笑不变,“阿遥,怎么这副表情呢?”
楚燿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眼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
楚燿只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至心头——这个人不是颜尘!
楚燿挣开他的手,后退几步,“你是谁?”
“我是阿尘啊。”‘颜尘’朝着他靠近。
“站住!”楚燿喝道:“你不是颜尘!你到底是谁?”
‘颜尘’摸了摸自己脸,疑道:“阿遥,你怎么了?我这样子不是阿尘还会是谁呢?”
楚燿看着他用着颜尘的脸做着奇怪的举动和说着奇怪的话,只觉一阵反胃,“你别再装了,你根本不是颜尘!”
‘颜尘’见他如此坚定,便不再装了,拂了拂广袖,语带可惜道:“这张脸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信呢?”
楚燿:“就算你扮成颜尘的样子,你也不可能成为颜尘!”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呢~”‘颜尘’以袖遮脸,再放下来时,已是换了另一副样子,“我这个样子,你喜欢吗?”
‘颜尘’面目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诡异畸形的脸!
楚燿脱口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这张脸太可怕了,堆积的腐肉上长着横七竖八的五官,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胃里已是翻江倒海!
楚燿一边忍住恶心,一边狂跑。
那腐肉怪还在后面不停追着:“阿遥,你为什么要跑啊?”
楚燿崩溃:“滚!”
腐肉怪嘤嘤:“讨厌,不是那张脸所以这样讨厌我么?你再回头看看我。”
楚燿打死是不愿意回头看他的,可是他这句话一出来便如魔咒一般,让他忍不住往后一看。
得,又变成颜尘那张脸了。
楚燿只要想到如此完美的脸下竟是一堆腐肉,胃里又是一阵痉挛,“啊啊啊啊啊!”
简直要疯了!
楚燿不停地跑,直到后面没了动静,他才慢慢停下,瘫坐在地上,不断喘着大气。
山里阴冷,一身的热汗遇风就更加冷了。
他抹一抹额上湿汗,抹完又觉后脖痒痒的,伸手往后摸去,一手黏黏糊糊的触觉,遂仰头一看:“啊啊啊啊啊啊啊——”
腐肉怪倒挂在树上冲他咧嘴笑:“阿遥,你去哪里呀?怎么不带上阿尘一起呢?”
楚燿当即翻身滚出几圈,抓起一块石头就往他脸上砸去!
腐肉怪啊呀一声,扶着摇摇欲坠的眼睛,怨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坏,眼睛打坏了你赔给我吗?说真的,你的眼睛我挺喜欢的呢。”
楚燿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连滚带爬跑了。
腐肉怪穷追不舍,操着颜尘的声音在他身后喊道:“阿遥,你跑什么啊?你不要阿尘了吗?”
“闭嘴!!”楚燿闪过面前拦路的枯树,一路狂奔。
腐肉怪嘻嘻哈哈的声音如魔音灌耳,时断时近。
“阿遥,你等等我啊。”
“阿遥,你不喜欢阿尘了吗?”
“阿遥,你不是最爱阿尘的吗?”
“阿遥,你不是说过要永远和阿尘在一起的吗?”
“阿遥,你跑什么啊?”
“阿遥,阿遥,阿遥……”
“闭嘴,闭嘴,闭嘴!”
楚燿烦不胜烦,一个错脚,滚下了斜坡。
楚燿只觉全身筋骨都在叫嚣着疼痛!
待滚到坡底,楚燿几乎是痛到晕厥,缓了半刻,痛感才稍稍消减些许。
他慢慢爬起身来,抬头向上望去,这坡不算太陡,再爬上去应该不会太难。正当他做了向上爬的动作时候,忽而想到:“我为什么还要爬上去?”
山中路况复杂,此处是何处他也不知,所以走哪里不是走?
况且上面还有个令人作恶的腐肉怪,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如此一想,楚燿收回动作,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继续往前走。
说来也怪,他滚到坡底后那腐肉怪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什么声响也没有了,真是奇怪。
走着走着,天色突变,黑压压的云层中爬过几缕扭曲电光,转瞬即逝。
看来是要下雨了。
刺啦——
刚走两步,天空便炸起数道闪电,黑沉沉的黑幕仿佛被撕裂成无数块,透着迥异的惊悚之美。
楚燿仰着头,瞳孔中倒映着满天惨白的闪电,神情呆愣。
轰隆——
惊雷劈醒了楚燿,他猛一甩头,提步朝前走。
走出一丈路后,前方出现一个黑黢黢的山洞。
楚燿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移步往旁边走去。
据他看话本的经验,但凡书中主角在逃难时发现有山洞躲避,那么这个山洞就一定有陷进!
再来,洞里逼仄黑暗,真要遇到什么危险,躲也躲不及,跑也难跑,一句到底,只要进去便是九死一生!
他才不会这么傻呢。
正当他暗暗夸赞自己聪明时,天上闪电雷声轰隆啪啦乱响一通,紧跟着,暴雨降下!
不过眨眼功夫,楚燿已成了落汤鸡。
前方道路被雨帘遮得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后方又没有遮挡之处,现下唯一能避雨的地方,只有眼前这个山洞。
思想少顷,最终还是扛不住暴雨侵虐,一跺脚,往山洞跑去。
洞里虽是干燥,却比外面要冷得多了。
楚燿将外衣脱下,拧去多余雨水后挂在壁上等待风干。
环顾四周,又发现角落处有些木枝,心下惊喜,将木枝搬来空阔处,准备钻木点火取暖,哪知折腾了半响也没有动静,遂放弃。
洞外暴雨愈下愈大,看来一时半刻也停不了,无奈,他只好寻个好位置坐下,静静看着雨幕。
这一静下来,楚燿忽觉心头泛酸。
舟车劳顿来到涅天境后也没来得及好好歇息就开始准备二叔招魂一事,原以为到了涅天境就能一切顺利,岂知中途又突生风波,颜情身受重伤,二叔遗心再次遗失,眼下他又身陷诡山,一件件事凑在一起发生,实在叫他内心郁结,头痛不已。
楚燿曲起脚,紧紧环抱着湿冷的身子,喃喃自语:“颜尘,你在哪……”
或许是因为过于疲累,楚燿听着暴雨声音,慢慢合上了眼皮。
不知睡了多久,他好似听见有人在叫他。
声音很远,很远,让他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他蹙着眉仔细听着,却再听不见任何声音。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擦过,痒痒的,冰冰的。
有点像……
楚燿蓦地睁开眼,心跳疾跳。
转头四下查看,并没有发现腐肉怪的影子,这才放下警惕。
就在这时,有一缕光划过前方黑暗。
楚燿瞪眼一看,原来是一只闪着绿光的流萤。
一惊一乍间,楚燿只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坐在原地缓了半响,再看向洞外,暴雨仍未停止。
“这破雨怎么还不停?”楚燿骂骂咧咧起身,在洞口前踱来踱去,一时不知是该继续等雨停还是冒雨出去。
这时,那只隐入黑暗的流萤慢悠悠又飞了过来,落在他的肩上,挥动着双翼。
楚燿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道:“小家伙,我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倒霉鬼了。”
流萤抖抖翅膀,飞了起来,在他身周饶飞几圈,又往洞中深处飞去。
山洞黑暗,看不到底。
楚燿来山洞只是为了避雨,所以不想做多余动作,更不想孤身试陷。是而,这山洞究竟有深,他是半点兴趣没有的。
正思想着,便见流萤飞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停在楚燿面前,扇动翅膀。
楚燿心感奇怪,试探问道:“你是想我跟你一起去里面?”
流萤挥了两下翅膀,仿佛是在回答“是的”。
楚燿觉得这只流萤大概是成精了,“我不去,你要去的话自己去吧。”
流萤飞到他脸颊贴了贴,翅膀更加用力挥动着。
楚燿摆手道:“你害怕?害怕就不要去啊。”
流萤垂下脑袋,转过身子,慢慢飞去了。
看着这团小小绿光离自己越来越远,楚燿再次望向洞外。
暴雨倾盆,并没有要停的迹象。
楚燿凝眸片响,提步跟上流萤,“算了,反正雨也还没停,就帮你一次吧。”
流萤激动地挥着翅膀,荧光明亮耀眼。
越往里走,黑暗更甚,路面愈滑,要不是有流萤身上的绿光指引,他早摔成了狗吃屎。
不过,这山洞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并且,越来越冷。
楚燿拢一拢湿答答的里衣,有些后悔随流萤进来了。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行了约莫二刻左右,前方忽有水流声音传来。
楚燿一惊,暗道:“这洞里竟然有水?”
不作多想,加快脚步,途中被滑倒几次,实在狼狈。
转过一处转角,楚燿双眼猛地睁到极大!
萤光,绿莹莹的光!
楚燿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萤光!
几乎是布满了整个壁面,将山壁铺成一块绝无仅有的碧玉!
那只领着他前来此处的流萤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然后飞到壁上,和他的伙伴们窝在一起,双翼轻挥,萤光一闪一闪,看上去十分开心。
想来是这小家伙贪玩,误了回窝的时辰,被伙伴们落下,这才撞上楚燿。
不过恰恰如此,才让这同病相怜的一人一萤交织出微妙的缘分。
壁前,楚燿已经被眼前的萤光震得目瞪口呆。观看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想起还有正事要做,赶忙转身就要走。
方才转身,流萤又挥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在他的手上。
楚燿微笑:“怎么,不舍得我?”
流萤挥动两下翅膀,飞至与他眼睛齐平位置。
楚燿疑惑:“怎么了?”
流萤当然答不了他,只回身往前飞去,落在石壁上,拼命挥着双翼。
楚燿定睛一看,便见石壁角落处竟有一扇不起眼的石门!
楚燿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我把门打开?”
流萤动动触须,似在说“是的”。
“你怎么这么多事?”嘴上埋怨着,身体已经有了行动。来到石门前,尝试轻轻一推,门竟然就开了!?
楚燿还想着要费一番功夫呢。
小小惊后,楚燿对着流萤道:“开了,进去吧。”
流萤不动,贴着门扑扇着翅膀。
楚燿难得好脾气道:“又想做什么?”
流萤顺着细缝钻了进去,又钻了出来,然后停在原位,闪着绿光。
楚燿实在读不懂它的意思,遂抬手将石门全部推开。
流萤一下子窜了进去。
萤光晃过,楚燿眨了眨眼。
再定睛时,发现石室中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只见他盘坐是在石床上,长发披散,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尽管如此,还是可以看出这人的俊秀之色。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诡谲之地,竟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是谁?是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的吗?
正思想着,黑衣男子蓦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楚燿,嘴唇微启:“我等你许久了。”
楚燿心头一震,有点莫名,更多的则是惊悚,“你是谁?”
黑衣男子道:“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楚燿突然就懵了,一直在找的人?谁啊?
想到这里,一个名字从他脑中忽闪而过,他是……
楚燿瞳孔紧缩,惊愕道:“你……你是冥魁!??”
冥魁浅浅笑道:“正是。”
听到确定答案后,他浑身血液瞬间滚烫起来,如燃烧的火焰,将他心中的怨恨烧至顶点!
“你!竟然是你!”初次见面已是恨意滔天,楚燿咬着牙道:“我要杀了你!”
冥魁却是轻飘飘问:“为何?”
楚燿目眦欲裂:“你还敢问为什么!你杀了我的二叔!我要你偿命!”
冥魁面上带笑,略有不解道:“我被封印在苦地山内,如何杀你二叔?”
楚燿磨牙:“别装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一缕元神逃了出去!”
冥魁眸中带着戏谑,“你如何断定就是我杀了你的二叔?你亲眼看见了吗?还是有什么证据?没有是吧?所以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
楚燿被他问得说不出来话来,沉默片瞬,挥出长剑,恶狠狠道:“废话少说,受死吧!”
声音落下,剑尖已经抵达冥魁面前!
然而,只差一寸,长剑便被一道莫名的力量弹飞出去!
楚燿手掌发麻,长剑滑落,化为银镯回到他的手腕。
冥魁动作不变丝毫,“何须这么着急?难道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楚燿扶着几乎废掉的手,一字一句道:“我要说的,只有,你,去,死!”
冥魁微阖眼眸,似是在对他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死?死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分别。”
楚燿只觉他莫名的可怕。
实话说,要不是他自曝身份,楚燿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长相俊秀、语气温柔的人就是颜尘口中所说的大魔神冥魁。
所以,他为什么要自曝身份?
这时,冥魁抬起眼,又道:“你觉得,人死后,会去哪里?”
楚燿先是愣了愣,然后觉得十分可笑。
人死了能去哪里?
满身罪孽的落入幽冥地狱,一身清白的走向轮回之路,他们还能去哪里?他们又能去哪里?
当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他们与这个世间再无任何关系。
世间仿佛在生与死之间建立起了看不见的屏障,死的人进不来,生的人出不去。
浑浑噩噩的魂游荡在看不见的末路上。
而撕心裂肺的痛,只有活着的人在承受。
楚燿真的笑了:“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冥魁也笑了:“你连死是什么都看不清,又如何让我去死?”
楚燿面色沉下,低喝道:“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今日,我就要为二叔报仇!”
冥魁面色平静,抬起手,轻轻一拂。
楚燿忽地单膝跪地,一只手紧紧抓住心口,满头冷汗:“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见他脖子处浮起数条红色诡纹,那诡纹似活的,顺着锁骨快速滑至胸前,在心口开出一朵诡异的花。
楚燿只觉心脏越来越痛,就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捏住,透不过气,又死不了,简直生不如死。
“你,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楚燿喘着粗气质问。
冥魁出口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比高山上未化的雪还要冰冷:“你以为,承载着你生命的灵魄珠,是谁给你的?”
楚燿双目倏地睁大:“你什么意思?”
冥魁不答,只挥了挥手。
“你……”话音在此断落。
只见一缕微光没入他的眉心,下一瞬,便见他双眼一翻,已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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