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顺着窗格漏了进来，照在玉无暇的衣袍上，多了几分花样点缀，也映着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血气。
他微微颔首，示意千山去回话。
千山出门同阮流风说了几句，阮大统领应了声好，又摸着刀又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另一间房，他摩挲了一会儿刀柄还是出声，“赵大人，船已停靠码头，随时可以启程，您可收拾妥了？”
回答他的不是屋里传来的声响，而是大堂里传来的骚乱。
“嘿！你个小兔崽子，摸钱袋摸到你王大官人头上来了！”
“快来人啊，把这个小贼抓住押去送官。”
“诶！我这菜还没吃上一口，你赔我菜！”
“啊呀，哪来脏兮兮的小乞丐，快走开！掌柜的，你这让我怎么吃啊。”
“爷，这小贼滑得泥鳅似的，根本撵不住啊。”
“废物，爷亲自来。”
众人听了这话看起了好戏来，只见这王大官人左扑右扑，只扑了个空，又被横放的板凳绊了个头顶朝地脚底朝天。王大官人带来的仆从乌泱泱围了上去，等回过神来，那小乞丐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小蛮一路小跑着进了巷子，时不时紧张地回头看有没有人追上来。看到前头的拐弯口，她加快了脚步，快到了，拐个弯再拐个弯就到了。
小蛮本就紧绷着，冷不丁地看着有人在路口堵她被下得倒退了好几步。她不敢抬头，却瞧见那人的衣角用料，上面用银线绣了好多繁复的图案。她心下一惊，看出来人的富贵，脚下一乱，猛地摔倒在地。
她听见那人“啧”了一声，连忙将摔出来的白馒头往怀里揣，这是她趁乱从桌子上拿的。
对面的人不说话，小蛮想站起来跑却觉得腿软得很，起都起不来。
忽然，她听到耳边一个很轻的声音说，“吓唬小姑娘做什么。千山，扶她起来。”
她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去，有个穿着月华白锦的公子站在巷口。
赵清瞪了他一眼，玉无暇笑着开口，“眼珠子睁那么大做什么，难道要将我吃了？”
小蛮心里默默想着，吃了他可不准吃我的白馒头了。
赵清垂下眼，不想同他争辩，只冷冷开口，“她偷了我的东西。”
玉无暇一惊，仔细将这小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能够偷了他的东西。千山听了这话，也隐隐有了将玉无暇护住的动作。
那脏兮兮的小姑娘却一脸紧张地急忙摇手，嗫喏着说道，“我没有。”
赵清抱着手靠在墙上，他不出声，却直勾勾盯着玉无暇。
玉无暇左看右看也只觉得这不过是个饿极了的小姑娘，胆子不够大，动作不够敏捷，除了捞了两个白面馒头，差点把自己赔进去外，着实没什么入得了对面那位大人的眼的，要非说有，只能是她脖子上隐隐有一根细绳，只是乱蓬蓬的头发一挡，他又离得不算近看不真切。
他无奈一摊手开口说道，“也别这么盯着我了，慎得慌。”
也对着小姑娘开口，“拿了他什么东西还是快交出来吧。你也看到了，我都怕他，你这种小姑娘他一杀一个准，我可帮不了你。”
千山不语，只是觉得对面那位的气场冷了些，自家主子倒是恢复了些从前的风采。
赵清听了这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皱着眉向那小姑娘走了过去，她拿了他的东西就要还回来。
小蛮见那煞神动了，吓得直发抖，想向那看似温润的公子求救，却见他并未多看她一眼。
“铃铛。”
小蛮愣住，她下意识捂住胸口，“铃铛不会响，你怎么知道？”
咦？玉无暇也想知道。
“因为它不会响，所以我知道。”
“你也别光站着了，既然跟着来了就跟着来。”
玉无暇垂眼一笑，听话地朝他走去。他转头示意千山，提溜上吓得不敢动的小姑娘。
只见赵清在巷子里转了几圈，绕过了好几个巷口，终于带他们到了，一座土地庙。
“他人呢？”
玉无暇接不上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只好四处打量着这座庙。这庙虽然不大，香火却不算少，贡品不多，却也还新鲜，是城内乞丐不错的落脚点。
他转了一圈也没等来小姑娘的回话，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好好说话。无奈之下，他只好代为开口，“这位大哥哥的意思是，给你铃铛的人去哪里了？他是什么人呢？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只要你听话，哥哥们带你去吃好吃的。”
赵清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尖，一张脸上倒是看不出是不是欣赏，总归是一种默许。
小蛮闻言也不说话，把庙里找了一圈却是一声哇地哭了出来，“夫人不见了，肯定是被抓回去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夫人。”
赵清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哭声惹恼了，紧皱起眉头。玉无暇垂眼看向小蛮，见她哭得忘我，只好先去哄大的说话。“赵大人，你看看这小姑娘还是个那么小的小孩子，收收你那眼刀，别跟她计较了。话说这位夫人可是同你有什么渊源？可是南陵的故人？家中是否出了什么变故，你同我说，我定让人把她寻到。”
他没看错的话，这位赵大人似乎翻了个白眼。
赵清根本没听他的话，弯腰捡了块石子就往人小姑娘身上打。玉无暇倒是不惊讶，他不是个耐性好的人，也不是个温柔脾气的人，这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这样对一个小姑娘，实在太过粗鲁，却也着实有效。
“别在我面前装疯卖傻，银箫他人呢？”
小蛮被他一打捂着膝盖瘫倒在地，“我不知道，夫人他怀着身子说好在这等我请你回来的。”
“还敢说谎。他怎么可能有孕？还成了什么夫人？再不说实话，你就永远不用说话了。”
“公子，小蛮没有说谎。夫人跟我说，这铃铛是他离家时您送他的，只要我去客栈走一圈，您一定会知道是他。小蛮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门道，可是夫人既然都能有孕，我定是相信他的。夫人说笙公子您是家里最厉害的小公子，一定能带他回家。”
赵清听到这，倒是信了两三分。只是他不信的倒是还有很多。要不是有旁人在，他一定让这小姑娘说个底朝天。
玉无暇也来了兴趣，最有意思的是“笙公子”，姓赵单名一个清，表字为何？莫非就叫一个笙字。
赵清似是累了，靠在墙边，说了声，“把铃铛给我看看。”
小蛮依言照做。感受着银铃铛内沉睡的蛊虫，赵清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先把它揣到怀里，又摆摆手想让人走开。
玉无暇笑了笑，“笙公子可是想让我们退下？可是这庙也就这么点大，何况阮大统领现在恐怕找我们找得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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