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上,弟子们刚刚吃了晚饭,便三三两两回房了。
偶有一人问道,“哎,大师兄去哪儿了?昨天今天都没看见他!”
赵连明回道,“不知道,大师兄最近心情不好,也许又到山里去修行去了吧。”
说完,几人便又将话题扯到别处,有说有笑地拐进了屋里去。
赵连明走在最后,原本也欲进屋,却看见陆凝独自一人往另一条路走去了。他心思活跃,也不回去睡觉了,将步子一拐,跟了过去。
陆凝是去寻找贺知成的,他也听说了贺知成近态不好,原本想去探望探望,谁知找遍了整个金门山都没看见人影,不免失望而归。
赵连明在大门处将他拦住,笑嘻嘻道,“小师弟,你干嘛呢?”
黑灯瞎火的,他突然从斜刺里冒出来倒将陆凝吓了一跳,看清了人便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呀,十一师兄,我找大师兄,你看见他了吗?”
闻言,赵连明笑道,“找他干嘛呀,走,小师弟,去我们屋里玩吧,十七下山带了个好东西回来。”说着,便来拉他的手。
陆凝后退一步,说道,“不必了,多谢十一师兄好意,天晚了,我要回屋了。”说着,便绕开了赵连明,自顾自走了。
赵连明如牛皮糖一般紧跟上去,扯了他的衣袖,一路叨叨个不停。他是很想巴结巴结陆凝的,此刻见陆凝油盐不进,便将他拦住,央求道,“好师弟,好弟弟,你在你哥面前,给我说说好话呗。”
陆凝惊愕不已,“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好话?”
赵连明摸了摸脑袋,腆着脸笑道,“你哥现在多厉害呀,师父和长老们都没他厉害的,要是以后金门山又被邪祟攻击,那我可指望着他救命呢。”
陆凝既无奈又无语,“那也犯不着让我去给他说好话,若有那一天,难道我哥还会见死不救吗?”
说完,便又绕开他走了。
赵连明又巴巴地跟在屁股后面,说道,“那也不是这个意思,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本来就应该多交流交流,加深感情嘛。不过你哥好像不是很喜欢跟咱们这些人一块儿玩,我约不到他,所以才来烦扰你嘛。”
陆凝正欲好好跟他分辨一番,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谁知,走到一月牙门前,门外突然哐当一声扑出来个醉醺醺的人影。正是贺知成!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两人将他扶起时,呕出来不少秽物。
贺知成披头散发,胡子拉茬,一身酒臭味儿,似乎在酒馆里呆了许久。
赵连明问道,“师兄,你这是,下山喝酒去了?”他惊讶地瞪着眼睛,这可是第一次看见贺知成这般鬼样子。
他又叨叨道,“你未免也太放纵了!叫六师叔看见了,可少不了鞭子吃的。”
话落,他便被贺知成一手推翻,“滚开。”
赵连明被他推得在地上摔了一跟斗。他将陆凝也甩开后,跌跌撞撞地穿过月牙门,往自己屋里走去了。
赵连明那一跤摔破了手上的皮,平白遭难,真是无处诉冤去,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怒道,“他发什么疯呢!奶奶的,老子今天真他妈倒霉!”
骂了几句,也无心再巴结陆凝了,回了屋去,决定将贺知成的光辉事迹好好给师兄弟们宣传一番。
贺知成回了屋子,灯盏不点,衣裳鞋子也不脱,就这样爬到炕上去,倒头便睡下了。他虽然迷糊,但眼睛却是清明的。
月亮出来了,透过窗格洒落进来,落到他的脸上,分外的皎洁悲伤。
过了一会儿,门房吱呀一声响了响,而后走进来一个人影。陆凝断了醒酒汤,走到案几前放下,而后抽了一张火折,将灯烛点燃,房内登时被昏黄的烛光笼罩了。
贺知成侧过头去,盯着陆凝站在案几前忙碌的身影,他的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单薄瘦弱的身体在烛火下显出一片朦朦胧胧的光晕,好似温暖的烛火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陆凝端了醒酒汤过来,将贺知成的头抱起来,喂他喝下去。
贺知成此刻倒十分乖顺,刚刚的暴戾之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张开嘴,任由那温热的汤水沿着自己的喉舌灌下去,心智渐渐地清晰起来。
陆凝喂他喝了汤后,又出去打了热水来,用帕子拧了给他擦了擦脸。贺知成就这样看着他,一刻也不舍得把眼睛拿开。
做完了这一切,陆凝又把贺知成的衣裳鞋子脱了,准备拿出去,第二天再交给老嬷嬷。谁知贺知成一把拉住他,带着些可怜的意味儿,哑声道,“凝儿......”
“怎么了,师兄?”发现他还有意识,陆凝便又坐回床边,关切问道。
贺知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将头靠到陆凝身上,哀求道,“别走......”
见他魂不守舍,如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陆凝不免替他心疼,便点头道,“好,我不走,师兄。”
他也正想问问贺知成这两天跑哪儿去了,还没开口,便听贺知成继续央求道,“今晚留在这儿,就像咱们从前那样睡在一块儿,好吗?”
陆凝本来只想好好陪他,待他睡着后便离开,可万万没有在这过夜的打算,于是犹豫了。
见他良久没有回应,贺知成扬起一抹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弱了,嫌弃我?”
“没有的事。”陆凝连忙否认,“师兄,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醉成了这个样子?”
贺知成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无神地看着屋顶,转来转去,最后叹道,“凝儿,我没有你哥厉害,以后不配保护你了。”
陆凝仍然不明所以,在他心中,贺知成一向是个豁达的人,不太可能因为被别人比了过去而自怨自艾。可他确实又想不到其他原因,幼时自己伤心时,贺知成安慰他哄逗他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他不忍心自己崇敬喜欢的兄长变得这么卑微无助,抱着他的头,温声道,“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
贺知成无言了一会儿,最后才道,“罢了......”
话落,门又吱呀一声推开了。
冷秋霜听赵连明说了夜遇醉鬼的事,急得立即赶了过来,甫一进门,屋子里浓厚的酒臭味儿和呕吐物的味道差点把她熏晕了过去。
这情形可是从来没见过的,贺知成翻着白眼珠子,死气沉沉地看着她,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她也顾不得这屋子里的臭味儿了,几步冲了过来,急得手足无措,“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你究竟喝了多少酒啊?”
贺知成见了她,嘴角便翘了起来。
这里每个人的心思,不管是欢喜、害怕、担忧还是想巴结,都被陆之离挤占了大半。但师妹还是他的,只有师妹,是完全属于他的。冷秋霜一直都不喜欢陆之离,心思完全不会分给他一丝一毫......贺知成想到这儿,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两眼一翻,躺回了炕上去。
冷秋霜见状,既无奈又心痛,偏偏还不知道他是因什么事情这样作践自己,有心今晚留在这儿,好好劝解一番。
便对陆凝道,“小师弟,这儿交给我了,你出去吧。”
陆凝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两情相悦,有什么话都可以敞开了说,由师姐来照顾贺知成,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便退了出去。
冷秋霜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夜宿在贺知成屋子里,天还没亮,便爬起来跑走了。
果然,不多时,灰衣道人就进来了。
大概他也听说了贺知成大醉晚归的事,特地一早赶来看看。不敲门就直接进了屋,虽然经过了一夜,那酒臭味可是丝毫没有减少,熏的灰衣道人皱了皱眉头。
他是有心要大骂一顿的,但一进去,只见贺知成正在穿衣,面色青白,两眼乌黑,头发乱糟糟的,一身的颓丧感,于是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灰衣道人知道贺知成近来压力太大,便破天荒地压抑了一回脾气,问道,“知成,我听说你昨天喝了很多酒,又很晚才回来,究竟怎么回事儿?”
贺知成看了过来,瞳孔里面好像没有人一般,冷冰冰说道,“我没事儿。”说完自顾自把鞋子穿好,然后绕过灰衣道人,边走边说,“我去练功了。”
灰衣道人皱了半天眉头,盯着贺知成的背影,越看越不对劲。
而贺知成,大抵也意识到了自己这糟糕的状态,他一早上都在进行自我反省,决心要沉下心来修炼,迟早能赶超过陆之离去。
他去铸兵房中找了把趁手的剑,准备进山去,与世隔绝地修行。
他还打算叫上冷秋霜,他们两个一起进山去,互相指导督促,进步或许能更大。但出门去转悠了一圈,都没找到冷秋霜的人影。
“师兄!”
“师兄......”
几个弟子迎面走来,打了声招呼,又不住地拿眼睛瞅贺知成,好似想从他身上找出点伪冒的破绽来。昨夜他们听了赵连明的夸大宣传,根本不相信那会是贺知成嘛!
贺知成点了点头,他的脸色十分憔悴,叫人不得不相信,他确实放纵了几天。
弟子们一面窃窃私语,一面赶紧溜走了。
贺知成最终没找到冷秋霜,只好独自一人进了山。他需要好好冷静几天,一刻也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等冷静下来后,他还要向师父请示,下山云游去。到外面游荡个几年再回来,说不定能抓到一些大妖,给自己打打气。
打定了主意,他便自行往山上去了。
这一呆便是一个月,中途回来过一次。只因铸兵房里的剑没有开光,太脆了,用不了几天就断掉,他便回来换剑。加之山上实在孤独,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耐不住寂寞了,急于求成,反而什么事都干不好。
他想回来找找陆凝或者冷秋霜,跟他们说说话。不巧的是,那次回来,这两个人都不在,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继续下去,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没有进步的,贺知成便不想再呆在山上了,他要下山去,云游四海,开开眼界,总会遇到更强的人,那他就不会睁眼闭眼都是陆之离了!
于是在山上呆了一个月后,他就回到了观中。
然而,这次回来可真是又凑巧了。
金门山热闹得很呢,观里多了许多陌生面孔,都是外派的仙门人士,特来拜访感谢冷云鹤的。准确点说,以感谢之名,来探探那在灵山大出风采的金门山弟子陆之离。
危急关头,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只怕各门各派的师尊同修们,都有去无回啦!
其实这些门派还抱着一个心思,那就是陆之离那身修为实在强大诡异得厉害,他们很想打听打听,他究竟是如何修炼的。
冷云鹤本想回绝,架不住很多门派都是掌门人亲自带着徒弟们前来拜访。几个长老们商议一番,认为这是一个树立威望的好时机,索性在金门山举办了一场小小的论道大会。
陆之离也不拒绝,在会上大方地展露了身手,与那些弟子们过了过招,将他们小小地打了个落花流水。
贺知成是回来后才听说了这件事,那时候论道小会都差不多结束了,很多仙门领教了厉害,灰溜溜地下了山去。剩在山上的,明天一早也要离开了。
贺知成心里一万个不是滋味儿,他惶惶然地想道,“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来通知我。”
走到院子里,前面突然涌出一波师弟,他们兴奋地叫道,“快,快,快,陆之离和小师妹打起来了!”这些人为了看热闹,一溜烟地冲了出去,带起来的风差点将贺知成这个彷徨失意的人给吹倒。
他转脑筋一想,小师妹跟陆之离打起来?那冷秋霜又怎么可能是陆之离的对手!!
想到这儿,他立即跟着疾奔而去,一面担忧,一面想着,虽然自己也不是陆之离的对手,但好歹可以拦一拦他。
冷秋霜一介女流,要是被那个鬼人打伤了,哪吃得了那个苦头?!
他如旋风一般,本着英雄救美之心,抢在所有人前头,奔到了校场外。
然而,及至到了跟前,他却怔住了。
那根本不叫打架!
冷秋霜正香汗淋漓地与陆之离对招呢!她携一柄细剑,看似在与陆之离过招拼命,但陆之离明显不是在对招,而是在引导。先前他只防不攻,后面瞅准破绽,假意攻击,唬得冷秋霜自乱阵脚,后又十分体贴地让她几招将她引导回来。
冷秋霜真是从来没对过这么有趣儿的剑,还真的学到好多东西呢!她飞来纵去,过得好足的瘾儿呢!
然而,正自暗叹之时,对方却结结实实地晃了一招,唬得她脚下一滑,竟然摔了下去。
这个时候,陆之离完美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飞快地纵跳下去,打横将她抱住,两人在半空中竟然电光火石地对视了起来!!
贺知成看不下去了,拨开人群,自己默默往回走。
那一边,同修们嬉皮笑脸地起了哄。落地后,陆之离眉眼含笑,施施然放开了她。
他本来就生得身材修长,俊秀挺拔,如今少了少年的稚气,多了男人的稳重,俊朗的眉目轻轻一笑,不知勾走多少少女的芳魂。
冷秋霜第一次觉得他还挺好看,红了脸,咬牙道,“我答应跟你对剑,不要动手动脚!”
陆之离笑嘻嘻道,“我不是怕你摔着吗?秋霜,咱们明天接着练吧,我明天教你一套新的剑术,我自己琢磨的。”
“哎,带上我,带上我!”不等冷秋霜发话,其他弟子倒厚着脸皮舔上来。
校场内热热闹闹,一直传到园子里去。
贺知成听着这声音,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再也走不动了。
他一屁股坐在花坛上,两眼仿佛失了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一株青树,鸟儿们都被热闹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如今面对他的,只有一株刚刚抽出绿芽儿的老树。
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渐渐地有人过来了。还是那群弟子们,他们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经过了此地,似乎没看见孤独的贺知成。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这个鬼样子,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然而,天不遂人愿。
一声呼唤在耳边响起,带着三分惊喜和讶异,“师兄,你回来了?!”冷秋霜过足了瘾,一路跑过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贺知成。
多日不见的思念之情登时化作狂喜,她兴奋地抱住贺知成的手臂,坐在身边,叽叽喳喳讲道,“师兄,我想死你了,这一个月你跑哪儿去了?”
说完,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摩挲,好似一头撒娇的小猫。
她还没有察觉到贺知成的不对劲,猛然间便被一把推开,跌到了地上。
贺知成看也不看她一眼,起了身,冷声道,“滚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秋霜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看了看自己撞到地上刮伤的手臂,爬起后,委屈地哭了起来,冲着贺知成的背影大叫道,“你吃火药了!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随便你。”
遥遥地听见这句话,冷秋霜惊住了,随后大哭起来,向四周错愕的弟子们怒叫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贺知成无缘无故发疯,倒真令人叹为观止了一回,不过弟子们惊奇归惊奇,过了十天半个月,就渐渐将此事淡忘了。
神仙尚有七情六欲,更何况人呢?偶尔心态失衡,发泄发泄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到了四月底的某一天,众弟子再次被惊掉了下巴。
这次,贺知成被捆在了议事堂,冷云鹤亲自动手将他抽得个死去活来,全身不剩一丁点儿好肉,水淋淋一个血人啊!
原先那俊朗的面容可是一点都看不到了,整个人像被剥了皮一般,看着骇人。被抽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连声叫唤都叫不出来了。冷云鹤却还不解气,又死命抽了一顿。
众弟子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啧啧,大师兄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啊?抽成这样了,还能活吗?”
“师父的鞭子也太毒了些......”
“那血不完全是师父抽出来的,我听说,是大师兄背地里修炼邪术,将自己的皮剥了一块下来,祭拜邪神......”
“什么?!”
弟子们闻言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贺知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就是这样,大师兄觉得自己被陆之离比了下去,不甘心,所以才......唉......”
众人唉声叹气一番,却没一个人上去为他说一句话。
陆凝听说了此事,急得连兔子也不喂了,匆忙赶过来,及至到了现场,浑身抖得筛糠一般。台上长老们一个个神色肃穆,居高临下地监督着冷云鹤行刑,料想自己说话是不管用的。
他在人群中左看右看,最后看见了脸色铁青眼眶发红的冷秋霜。他赶紧拨开人群,走到她身边去,摇了摇她,“师姐,你快去求求师父,叫他快住手!师兄要被打死了!”
冷秋霜浑身僵硬,动也不动。
“师姐!你赶紧去给他求求情呀!”陆凝抓着她的手,使劲地摇晃着。
冷秋霜来了气,一把甩开他,哽咽道,“我还不知道吗?要是爹听我的,早就放了他了!”
听这话,是早就求过情了。陆凝竟无言以对,他回过头去看贺知成,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血尸,不禁流下了心痛的眼泪。
自从那天,冷秋霜与贺知成吵了一架后,便一直都没说上一句话。后来冷秋霜也猜到了原因,多次想找贺知成解释清楚,但是都没找到他,结果才知道,他竟然躲了起来,修炼邪术!被冷云鹤撞破,揪了出来,痛打一顿。
冷云鹤打够了,便让人喂了贺知成一粒药,随后气喘吁吁,痛心疾首道,“把他给我丢进忏哭宫!要是不悔过,就关到死!”
这一关,便又关了十天半个月。
冷秋霜倒是想溜进去照顾他,但是被贺知成不冷不热地骂了句“滚”。她委屈得要命,便站在窗台上,向着里面赌咒骂道,“我滚,我滚,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说完,她真的再也没有去探望过贺知成。
她一口气跑到后山,坐在悬崖峭壁上,边哭边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陆之离就在她身后,不远也不近,倒还很有分寸感,他笑嘻嘻道,“师姐,我也不是好东西吗?”
闻声,冷秋霜回头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要过来就过来,要滚就滚远点!”
于是,陆之离便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两人远远望着残阳落日,竟生出平静之感来。金门山,真是别有一番美景。
忏哭宫外,陆凝孤单地陪着贺知成。
他靠墙坐着,断断续续吹着叶子,数只鸟儿落在窗格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陆凝徐徐道,“师兄,我叫了鸟儿来,唱歌给你听。”顿了顿,又道,“你不要怕那下面的嚎叫,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完,他又断断续续地吹起叶子来。
屋内,贺知成披头散发地望着窗外,神色呆滞麻木,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吃了药,新的皮肤已经长了出来,但因多日没有洗漱,他看起来比乞丐好不到哪儿去。夕阳渐渐将最后一丝余辉收走,他脸上那不怎么健康的麦色也慢慢地,隐没于黑暗之中。
鸟儿们要睡觉了,陆凝还在自顾自吹着叶子,似乎很是沉浸在自己的叶声之中。
贺知成听了一会儿,心有所感,爬了起来,独自往地牢内走去。
如果陆之离能从鬼阵中获得力量,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呢?贺知成痴痴想着,进入了地牢后,他在地上画了个血符,将鬼阵之门召唤出来,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鬼阵之门应声关闭,当晚,地下传来群鬼激烈呼号争逐的声音。
整个金门山的人都听到了,他们以前从不害怕地下的东西,但当晚,却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惊骇之感来。
陆凝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怎么叫也叫不应贺知成,便闯了进去,一看,人已经不见了,地牢之门大开着,他钻了进去,只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召唤鬼门的血符。
此时,冷云鹤也带着人赶到了。
鬼阵之下,贺知成耗尽了力量,在体力不支晕倒前,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戴着兜帽,一脸冷漠怜悯的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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