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觉呢！！！！！！！！！！！”
章敏吓了一跳，手里的菜差点脱手掉在地上。她头一回听见杨亦卓这么大声说话，几乎可以用喊来形容。
“睡就睡吧，喊这么大声干什么。”章敏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哦，我以为，你戴着耳机听不见。”
章敏摘下耳机，又望了两眼章锐的房门，到最后也没打开，而是拎着菜进厨房收拾去了。
杨亦卓趁章敏不注意，假装没事人似的踱步到章锐门前，刚想伸手推开门。
已经那么大声了，章锐应该听见了吧。
杨亦卓刚伸手扭门把手，章敏突然对他说：“我妈今晚到家，让你尝尝她的辣椒炒肉，特别好吃。”
“好。”杨亦卓松了一口气，见章敏背对着自己洗菜，便轻轻推开章锐房门。
椅子上没有人，笔记本也是合上的，床上的被子倒是圆鼓鼓的，伴随着一阵又一阵难掩的急促起伏。
这小子动作还挺快。
杨亦卓又轻轻阂上门。
晚上六点钟，章妈到家了。
章妈是个个子小小，有点微胖的中年女人，但是面色红润，皮肤极好。不过一看就不是保养过的，而是那种即使常年只用肥皂洗脸、胡乱抹点大宝也依然光泽细腻的皮肤，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健康气色。
原来章敏随她的妈妈。
章妈性格豪爽，看见家里的新面孔，笑得非常洪亮，然后拉着杨亦卓问这问那，但是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这是一个有着几十年销售服务经验的女人信手拈来的社交之法。
章锐从房间里走出来迎接妈妈，章妈摸着他的刺猬头说：“哎呦这回高兴了吧，家里可有个跟你一般大的小伙子一起玩了，是不是？”
在一旁择菜的章敏此时向这边望来，注意着章锐的反应，她真怕他驴脾气上来，真的像昨晚说的那样当面赶杨亦卓走。但是没想到，章锐看了看杨亦卓，竟只淡淡地说了句：“嗯。”
章妈听了很高兴，章敏也松了一口气。
杨亦卓和章锐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视了一眼，算是暗暗为今天的互相解围向彼此道谢了。
章妈撸起袖子，走向厨房准备干活：“也别光顾着玩，得比着学习啊。你们俩啊一定要好好学习，这年头没知识就得给别人打工，你们看看老妈我，这次出差累死累活还遭客户白眼……”
章锐不耐烦地在她背后做起鬼脸，嘴里无声学着老妈的话。
“哎？这话也是说给你听的，“章妈突然回头cue了一下杨亦卓，把他说得一愣，”一定得好好学习，没上过学也没关系，只要有心就能学好。”
章敏始终低着头给章妈打下手洗菜，杨亦卓望着她。
“听到没有小杨？”章妈再问一遍。
杨亦卓点点头：“记住了，谢谢阿姨。”
章妈哈哈大笑两声，肉下油锅，次啦一声，好不热闹。她边肆意翻炒边夸杨亦卓一看就是好孩子，让章锐跟他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开饭了。
章妈的辣椒炒肉名不虚传。虽然嘴上没直说，但是杨亦卓已经用狼吞虎咽的吃相实实在在地表达了对这道菜的赞美，章妈十分受用。
章妈疯狂为杨亦卓夹菜，问：“对了小杨，你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杨亦卓的筷子突然停顿了一下。
章敏也迅速抬头看他，其实她也一直想问来着。
半秒后，杨亦卓又继续动起筷来：“打工。”
章妈：“打什么工啊？”
杨亦卓语塞。
章敏：“妈，你问那么多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人家现在不是已经辞职打算考大学了么。”
章妈：“也对，学习好，还是学习好。这就对了小杨，你的选择是对的，啥都没学习强。”
杨亦卓点点头，小声问：“阿姨，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实在太笨了，我怕给老师添麻烦。”杨亦卓看看章敏。
“不会！怎么会呢！”章妈拍拍章敏的肩膀，“我闺女学习好，人又有耐心，绝对不会嫌你烦的，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随时问。”
“嗯。“杨亦卓腼腆地笑了笑。
晚上十点。
章妈在客厅洗衣服。
咚咚咚。
三声轻轻的敲门声。
“谁？”章敏把注意力从数学题里拔了出来。
“我，杨亦卓。方便进来吗？”
门在他面前打开，章敏看着他：“怎么了？这么晚。”
兴许是刚洗过澡，章敏又扎起了一个丸子头。不过这次没穿睡裙，而是穿了一套板板正正的白色睡衣睡裤，上面印有一颗颗小小的草莓图案。
杨亦卓举起手里的卷子给她看：“是不是有问题随时可以问。”
章敏让他进屋，二人并肩坐在书桌面前。
靠的很近，他闻得到她身上的沐浴露香味，薰衣草的。
章敏：“哪道？”
杨亦卓把卷子翻开到B卷，指着最后一道大题。
“哦，是这样的，这道题稍微绕一点，你需要套两次公式，”章敏提笔唰唰地写着，“这个公式如果用来求n倍角的三角函数时，就可以变形成这样，看懂了没？”
杨亦卓看着题：“嗯。”
章敏有点不信，把笔和卷子往他面前一推：“那你接着往下做。”
杨亦卓慢吞吞地拿笔，想了半天才开始下笔，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章敏见他可能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就做起自己的实变函数作业来。过了一会儿，杨亦卓忽然抬头叫她：“老师。”
“做完了？”章敏回头看他。
“没，我就想问，如果我做对了能不能给个奖励。”
“要什么奖励？”
“先答应我。”
“……行。”
杨亦卓继续埋头做题，又过去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做完了。他紧张地看着章敏为他批题的表情，直到她紧皱的眉头渐渐化开了。
“不错，虽然慢了点，但算是你有史以来第一次做对卷子里的最后一道大题。说吧，要什么奖励。”
杨亦卓盯着她：“就是……你可不可以把头发散下来。”
章敏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好像没太听懂。
“你平时总把头发扎起来，我想看看你散头发的样子，行么？“他补充道。
章敏摸了摸自己几乎晾干了的头发：“你要干什么？”
“就看看。你都答应我了，得说话算话。”
章敏犹豫片刻，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但还是妥协了：“好吧。”
然后她伸手抓丸子头上的头绳，头绳顺着乌黑的头发顺滑而下，一股清香的橘子味浓郁开来，化成一团香气钻进了杨亦卓的鼻子里。
科学家说，鼻腔里的海马体最多。也就意味着比起其他五官，熟悉的气味更能让人迅速回忆起相似气味的过去。
这橘子味，正如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款汽水，一块钱一瓶，清爽微甜，特别好喝。
这些乌黑厚实，弹力十足的头发终于摆脱了束缚，不用被紧紧地梳成马尾，现在看来，自由又舒适。章敏像所有女人一样，无论平时多么一板一眼，只要把头发放下来，就像卸下了所有紧绷的神经一样，看起来更温和，更轻松、更有女人味了。
美中不足就是，嘴唇有点苍白。
杨亦卓：“涂点口红吧。”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章敏严肃道：“我只答应奖励你一件事。”
“涂个口红而已，又不麻烦。”杨亦卓嘟囔着，“我好不容易做对那么难的题，还是第一次……”
章敏看他一脸委屈兮兮，想着涂个口红确实也不是啥难事，于是便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口红，镜子都不照，兀自在嘴唇上敷衍地涂了涂。
杨亦卓皱着眉头指着自己的嘴边，示意她涂到了外面，章敏愣愣地擦了几下都完美错过了。
杨亦卓看不下去，索性直接上手，起身弓腰凑近一些，伸出修长的拇指。
章敏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点，以为他会下手很重，却没想到，他用手指精准地抹掉了她唇边那点多余的红，轻轻地，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无比温柔。
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睛。
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端详章敏，披肩长发、豆沙红的嘴唇，还是差了点什么。
“笑一个。“他脱口而出说。
“你有完没完？“章敏面露愠色。
“笑一个呗，这么好看板着脸多浪费。”
章敏心中奔腾着一万匹草泥马，但嘴角还是抻出了一个笑容。
杨亦卓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得寸进尺地说：“要是再配一件裙子就完美了。”
嘭————！！
杨亦卓被扔出了门外。
第二天，他不敢出房间，直到隔着门听到章敏已经出家门了，才放心地走出来活动。他先火速去厕所解决了一下憋了一早上的内存。然后肚子饿的厉害，又到厨房找吃的，翻来翻去找到了半袋面包片和一袋纯牛奶。
他把奶咬开一个小口子，直接仰脖往嘴里倒，正喝得沉醉，手臂突然被人捅了两下，害他差点呛奶。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章锐。
“干什么。”杨亦卓慢悠悠地打开面包袋。
“你什么段？”章锐问。
杨亦卓不想回答。
章锐趁他不备，一把抽走了面包袋，高高举在手里晃来晃去。
杨亦卓无奈：“给我。”
他欲伸手夺回面包，但章锐灵活得像只猴子，蹦出老远，举着面包：“说不说，你到底什么段？”
杨亦卓走到他面前，不耐烦道：“黄金一。”
章锐：“不可能，你肯定玩的比这个好。”
杨亦卓仗着胳膊长，一个起跳就把章锐手里的面包抢了过来：“过来。”他拿出一片面包叼在嘴里，直径走到章锐房间，章锐跟上。
“看。”
他登了自己的账号，电脑屏幕上英雄联盟的界面里，明明白白地显示着杨亦卓的段位：黄金一。
尽管事实确凿，但是章锐还是强烈地不相信，单凭上次杨亦卓只是不经意地观战了几眼就一语集中他的操作要害来讲，他也绝不是个小黄金。
“咱俩来一局。”章锐非要试出他的一二三。
“不来。”杨亦卓专心致志地把面包片折起来，一口吞掉一大半。
“呵，怕了就直说。”章锐改用激将法。
“嗯，怕了。”
激将法失败。
吃面包的是杨亦卓，章锐却被噎的够呛。
“你平时玩什么位置？”改用迂回战术。
“辅助。”
“切。”
“辅助怎么了？”杨亦卓终于有反应了。
“没劲呗，跟我们打输出的能比么。”
杨亦卓盯着他，站起来，走过去，章锐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杨亦卓：“谁告诉你辅助就不能打输出了，就你这点意识还想打职业。”
章锐：“不服比比啊！我看看你一个辅助能多牛逼！”
杨亦卓差点就趁着惯性跟他杠上了，但他还是冷静了一下，说：“不比。我答应你姐了，只学习不碰游戏。”
“呵，你可真听她的话你喜欢她啊！”章锐一屁股坐在椅子里，打开电脑。
杨亦卓有点惊到，不回答。
章锐想着想着，忽然抬头看他。
“杨亦卓，”章锐邪笑着抢过一片面包咬了一大口：“你要是真喜欢我姐，那你就更没戏了，我姐肯定不会喜欢你，她喜欢年龄大的成熟男人。呵呵真是笑死我啦你！”
杨亦卓沉默不语地走出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点了一根烟，对着百度页面发呆。
一根烟尽后，他在搜索框里输入：成熟男人。
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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