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铮回去时,见江越盈休息的屋内多出来一个人,他思索了一会儿,想起来这是今日琼林宴的主角之一——新科状元祁歌。
也是被被江越盈救的那个人。
谢铮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祁歌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个头与寻常男子一般,只是身材单薄,面容清秀,打眼望去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祁歌见他进了屋,连忙行了个礼,又看了一眼坐在软椅上的江越盈,深深行了一个大礼,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草民谢公主的救命之恩,今后愿意肝脑涂地报公主大恩。”
江越盈连忙摆手:“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只要今后你能志向做个好官,也不枉费我救你一命了。”
祁歌心神一震,似乎有所触动,又向江越盈郑重行了一个大礼:“草民谨记公主教诲,此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以报公主大恩。”
江越盈抬眸看她,见她眼里更有犹豫之色,江越盈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一事。
她倒是有意帮这女状元一把,可眼下不是时机,在谢铮眼皮子底下多说一个字都危险,于是她只能摆摆手道:“我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祁歌收敛了情绪,慢慢退下了。
江越盈看着回来的谢铮,还没说什么,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谢铮皱了一下眉,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言简意赅对一旁的采蘩道:“收拾东西回府,公主像是要发烧的征兆。”
江越盈一惊,她已经许久没有生病了,怎么这次落了个水就会发烧?难不成是因为穿得太单薄又着了风?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不烫啊。
“我很好啊王爷,是你手太烫了吧。”
谢铮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转身吩咐人去收拾马车,皇上方才已经离开了,谢铮今日的目的也达到了,加上江越盈落水,他们提前回府正好。
回去时,天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
谢铮正闭目小憩,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江越盈悄无声息的看着他的侧脸,谢铮的骨相很深邃立体,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线,完美的叫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看够了吗。”他冷不丁开口。
江越盈:“父皇罚你了吗?”
“嗯。”,其实没有。
江越盈闻言有点内疚,一码归一码,她今日救人若是害谢铮被罚,她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罚你什么了?要不然我去跟他求情吧,这都跟你没关系。”
谢铮缓缓睁开眼,斜睨她,嘴角勾起笑意:“担心我?”
江越盈本来觉得这话怪怪的,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暧昧了?但看到他揶揄的表情,心理骂了自己一句:都忘了眼前这人随时随地都在演。
于是她理直气壮地说:“是啊!我担心王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谢铮轻笑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骗你的。皇上没罚我。”
“真的?”江越盈将信将疑。
“骗你做什么。”
那刚才居然敢逗我!江越盈狠狠瞪他一眼,无奈这人闭着眼看不到。
她靠在车壁上,一阵风带着凉意从帘子挤进来,江越盈无端觉得有点冷。
她看着马车外发呆,半晌,她感觉自己眼皮子在打架,马车摇摇晃晃,旁边的谢铮又热烘烘的,江越盈努力睁眼未果,眼皮子一闭,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谢铮低声喊她:“公主?清和公主?姜越盈?”
她低低应了一声,呢喃道:“……我困了,别吵我。”
半晌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江越盈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像小时候母亲的、从前的谈花隐的怀抱一样。
她安心睡了过去。
马车在王府停下,谢铮抱着江越盈一跃而下,采蘩见到谢铮怀里昏迷不醒的江越盈吓了一大跳,谢铮沉声道:“她发高烧了,叫大夫来。”
他大步流星地进了门,险些撞上了刚要出门的颜书白和高夏,两人见了他还没来得及行礼,谢铮便如一阵风一样离开了。
“……你看到了吗,将军怀里好像抱了个女人。”
“看到了……难不成是公主?王爷不是跟公主去琼林宴了吗?”
“不知发生什么事。算了,走走走,先去军营,回来再说。”
江越盈果然发起了高烧。
谢铮一路疾走将她抱回了她的房间,才发现她个子虽然比其他女子高挑,但抱起来仍是轻飘飘的。
不一会儿,采蘩带着府里的大夫急匆匆赶来。
大夫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替她把了脉,说是着了风寒并无大碍,退了烧即可。
谢铮揉了揉眉心,吩咐采蘩将大夫开的药煎了去。
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窗外的芭蕉被雨打得噼啪作响,院中风吹雨打,飘零了一地落红。
采蘩彼时已经给江越盈换好了衣裳,喂好了药,谢铮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上的江越盈。
……样子倒是安逸,不像是病了,倒像是美美睡了一觉。
他莫名想起在自己怀里的江越盈,平日里站在女眷中打眼看去高挑的个头,彼时缩在他怀里,脸被烧得红彤彤的,眉尖蹙起,看起来十分可怜。
那个时候谢铮才后知后觉,怀里这个人比自己小了许多岁,还是个娇气的年纪。
听着越来越大的雨声,谢铮担心自己花圃中的花,见江越盈这边没什么事了,便准备抬脚走人。
他刚转过身,袖子却猛地被人拽了一下,谢铮扭头,江越盈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谢铮不为所动,准备拽衣服走人,江越盈突然开口:
“……奸诈小人。”
谢铮微微一顿:“谁是奸诈小人?”
“……谢……铮……”
谢铮:…………
他垂眸看着江越盈,若不是他亲手把她送回来,他真要以为江越盈在装病了。
没想到病了还在骂他。
屋内的灯火昏暗,模糊了屋内人的脸,雨幕将这个房间隔离成了单独的小天地,谢铮心念一动,冷不丁低声开口问:
“你是谁?”
谢铮等了半天,才听到她回答:“我是……江越盈。”
谢铮审视的眼光盯着她,她闭着双眼,脸蛋因为发烧有些红彤彤的,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不像是装的。
他若有所思:“……是哪三个字?”
可能他的问题太刁钻,梦里烧得迷迷糊糊的江越盈都不愿意回答。
谢铮站着没动。
江越盈突然大叫一声:“大米小米!”,脚下扑腾了一下,也不知到底梦到了什么。
灯火拉长了谢铮的影子,阴影将他的脸切割成两面,谢铮突然出声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救素不相识的人?”
他耐心等着江越盈的回答,这次江越盈慢慢开口了:“因为……那是一条命……”
谢铮的指尖不经意间痉挛了一下,眉梢像窗外潮湿的水汽一样冷,沉着地追问:“什么人你都会救吗?”
江越盈好像终于不耐烦了,她皱起眉,卷着被子翻了个身,露出纤瘦白皙的一截腰,在灯火下像发光的白玉。
谢铮脸不改色替她盖上了被子,最终深深看了一眼江越盈,转身而去了。
门外候着的采蘩见谢铮出来,想要递伞给他,谢铮看都没看一样,步履如飞在大雨中离开。
颜书白和高夏干完了活,蹭了别人的马车,冒雨回了王府。
高夏在谢铮寂寂无名之时就是他的随从了,是谢铮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是住在王府。而颜书白随不是朔京人,也并非买不起自己的宅子,只不过眼下所处的时机很微妙,住在王府倒是更方便些。
两人进了他们常常议事的屋子,此时已经是戌时,屋内却没点灯,黑漆漆一片。
两人对视一眼,迟疑进了屋,只见谢铮孤身坐在书案前,整个人都被黑暗吞没,唯有扔在桌上的剑柄微微射出一点寒光。
一道惊雷在天边炸开,一瞬间透过窗子照亮了谢铮的脸,他表情淡漠,像是在考虑什么大事。
颜书白犹豫地问:“将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铮终于转动了下凝固在黑暗里的目光,淡淡道:“没事。说说查到的事吧。”
谢铮起身点了灯,两人舒了一口气,把门关上,低声说这些日子在怀惠太子宫中密道摸查的线索。
密道里空空如也,只通向宫外一片树林,时间过去那么久,想要找到是否有人从密道逃出来、又去了什么方向实为难事,只能一点点摸查。
谢铮颔首,他知道此事确实不能急,若被人注意到便功亏一篑,如果太子真的被人带出去了,眼下应当并没有性命之忧。
但他不能笃定。
谢铮默了默,突然开口:“高夏,叫你安排的事如何了?”
高夏立马回答道:“已经在安排了,将军,合伦固的刺客只要一动手,保证让他们有去无回!”
谢铮淡淡道:“另一件事。”
高夏迟疑一下:“也在安排了……将军,您真的要这样做吗?公主她……”
他欲言又止,颜书白立马接话,劝道:“将军呀,属下还是觉得此事太险,万一合伦固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按我说的办。”谢铮打断了他的话,颜书白立刻噤声,瞅了一眼谢铮,感觉将军今天有点烦。
他们想起下午的时候撞见那一幕,难不成是公主那儿出了什么状况?本想问问的,但看谢铮的态度,两人决定闭口不提。
谢铮又开口道:“查查新科状元祁歌,看看他跟公主有没有关系。”
高夏眉头一皱,表情凝重:“他是公主的面首?”
谢铮一言难尽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属下,冷漠道:“她倒还没有这本事。”
高夏讪讪一笑。
谢铮摆摆手:“好了,把我说的事安排好了,合伦固上贡一事切不可有一点疏漏,下去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