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韫走出律所,站到路边拦车。
她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身侧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这一处就暴露了她的真实状态。
十月的厦门也算热,太阳照在她的身上,露出来的肌肤温度升高,感受到了热,濒临忍耐极限,打着“空车”标识的出租车过来,她拦下来。
上车前,扭头看了一眼三楼高的事务所,吐了一口气后上车。
“南普陀寺。”
有句话叫做“一年来普陀,三年不受苦”,赵书韫觉得自己估计撞了鬼,被赵母喊着去南普陀寺去求神去去苦,净一下身。
她从书包里翻出外套套上,她今天穿的是v领的短袖,出门前被赵母塞了件外套说是尊敬神佛,纵使心里不在意,她还是照做了。
跨过门槛,在天王殿门前取了香后,又单肩背着书包去净手,旁边是一个和她一样背着书包的男生,一身平常在篮球场随处可见的打扮。
二人对视,互相笑了一下。
上香的时候,赵书韫将香举过头顶,拇指抵着额头,在心中虔诚地祈祷
——不必渡我半生苦,且需怜我过此关。
她并非一个信奉神佛的人,只能说是可信可不信,信的时候说是“神佛保佑”,不信的时候说是“我是社会主义青年”。
敬完香,赵书韫又去求了一串佛珠,纯黑,套在她的手腕上,和她原本就有的宝格丽手链格格不入,却又是种别味儿。
走到门口,刚刚在净手区的男生突然来到她的面前,红着一张脸,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不好意思。
赵书韫被拦住去路,问他有事吗。
男生摸出手机:“我是学摄影的,刚刚看到您敬香的样子很美丽,对您拍了几张照片,但是我保证我将照片转给你后就不会再保留任何照片。”
赵书韫对别人拍自己先前是不在意的,但是现在她是很讨厌这种行为的,沉着一张脸,可看男生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真诚,她还是拿出来手机跟人交换联系方式。
“我不是坏人,我就在厦门一高读书,我高考打算靠导演系,所以……”
他解释了一大串,赵书韫只捕捉到一点:“厦门一高,你很厉害。”
男生:“艺考进去的,我平常都是吊车尾的。”
赵书韫没再说什么,等添加好友以后她指了下楼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男生再三保证:“我一定会删去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像恶臭男一样胡乱发你的照片。”
男生本是想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怎料说着说着就戳中赵书韫痛恨的点。
她莞尔:“好。”
男生拍的照片很快发了过来,是她虔诚敬香的照片,飘在头顶的烟雾就像是神明笼罩着她一样。
拍得很好看。
她存了下来。
挑了几张,又拍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和和尚送她的红纸,一并发送到了朋友圈后收起了手机。
看着窗外移动的建筑物,她叹气,感觉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也开始变得陌生,很多多出来的路标和建筑,更新换代的广场……
可是转念一想,她已经离开四年了。
四年——
父母经商,常年出国,等自己安定下来他们就会定居国外,所以她去哪里住、在哪里工作是她自己选择,至于家里的企业也将重心移走了,她不想去国外。
她喜欢北京,北京有她坚持的一切。
——
这案子算是谭佑钧接的最简单的案子,用了一段关系查到对方的身份信息后,由他受理发出案件简讯,直接锁定了平台用户昵称和账号,其中律师函将邮寄到对方居住地。
做完这一切他也差不多要下班了,办公室的空调在运作,却没让他滚烫的手机降下温,也没让他脑子看到照片那一刻起来的冲动降下去。
他保存了几张图。
那地儿他知道,不过他不信神佛,从来没去过,不过这次估计可以去看看。
联系……
谭佑钧又摸来手机给赵书韫发去信息:【国庆快过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念书?我好找时间跟你沟通进度。】
他的话看上去中规中矩,没有一点越界的意思。
等了会,赵书韫回复了他:【对,七号下午回北京,我最近都不太忙,可以随时联系。】
这话给了谭佑钧来了一剂镇定剂,一剂无论何时联系她都不怕是打扰的药剂。
谭佑钧:【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赵书韫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小猫点头”看上去很治愈人。
她哪里来的这么多可爱猫猫?
——
七号,赵书韫落地北京,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走到地下停车场,一辆黑色奔驰朝她闪灯,她拖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你一天很闲啊?”
男人坐在驾驶位,黑色polo衫搭配白色短裤,腕上戴着的表被她一眼看到。
他笑起来:“今天确实没事,为了表示我对你的看重我才来的啊。”
男人下车给她行李箱放好以后,又绕过来给她开车门:“请吧。”
赵书韫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男人递给她一瓶水:“这水还不错。”
赵书韫接过,拧开,喝下。
“确实不错。”
男人勾起唇角笑了下,启动车子开出去,赵书韫看着夜景慢慢地睡着了。
她太累了。
这几天被折磨得身心俱疲。
窗外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男人的脸逐渐冷硬下来——北京的灯光经久不灭,如同他在会所第一次见到赵书韫的样子在他心里长时间留存,挥散不去。
刚开始,这个人生活里只有自己一个异性,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自己强硬地闯入后占据一席之地,可这个假期他发现居然有人轻而易举就进入了她的生活,还让她乱了手脚。
车子没有往央财去,反而是往南锣鼓巷那边走。
他抱着她,她睡得深。
院子里的夫妻俩朝他看过来,男人越过他们将人脑袋埋进自己颈窝,点头算打过招呼过去,将人抱进自己房间盖上被子后,房门被敲响。
他一出门,赵书韫就睁开了眼睛。
她确实很慌张,但是她还是按兵不动,且不说这是那两位老师的老宅子,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除了装睡她还能做什么?
丫的,为什么偏偏是被敲门吵醒的?
外面的争论声此起彼伏。
“你在干什么?”
“您不都看到了吗?行,我也跟您讲明白,我就想自个儿跟人恋爱结婚,你安排的那些个我不喜欢,我也不乐意和他们过一辈子。”
“你不乐意也得乐意,你高中想去德国做交换生,我顶着压力送你去,十八岁说要去德国读大学我也送你去,回来你不肯接手你爷爷的集团要自己在中关村创业也放任你去做了,现在两家人把婚事往板上一拍,你说你不乐意,你哪来的脸不乐意?”
“板上一拍?背着我跟人家家里见面,聘礼给完了才告诉我要跟人联姻,您尊重过我的意见吗?”
“我给过你选择,要么你什么都不要从这个家里滚出去,要么你给我老老实实走完这一生。”
“你当初乐意不?”
冗长的沉默过后,女人说出一句话:“不乐意,可我的日子也还在过。”
赵书韫已经听不到了,他们的交谈声越来越小,直到门再次被推开,她闭上眼睛感受到床边来的压迫感。
“你不喜欢我,”男人忽然开口说话:“其实也挺好的。”
起码她选择得那个人能够自己做选择,他没有办法,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没有问她的身份,也没有问她的家庭,只是他喜欢的人是个具体人物,那就是不可以的。
纵使他得到了她,其实在这个家里她也不一定能开心的生活下去。
老天爷挺捉弄人的,恰恰好是接手集团后自己遇到了这么个很对自己胃口的人。
赵书韫漂亮、聪明、灵动,身上有一股劲儿总让人无法拒绝。
晚了一步。
要是他还是自己开公司那个愣头青还能再反抗反抗,算了,人家也不喜欢自己,挺好,要是喜欢自己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这一刻他的家庭他的钱不是万能的,他的容貌不是万能的,他甚至是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是为她铺路而已,可这犟种死活不接受。
他想触摸赵书韫的脸,可手悬在了半空中,握拳收回,起身离开。
他坐在院子里的树下,脚边全是烟头,黑暗中一点猩红忽明忽暗。
屋内的赵书韫睁开了双眼,麻木地盯着天花板,即使是一片黑。
她不太喜欢他的这种做法——最开始也因为欠他人情陪他扮演过这种剧情,因为他有个喜欢的女孩子,但是因为家里人他得试探底线,所以拜托自己做那个牺牲品,她也同意了,可是今天不经她的允许就把自己带过来让她不太喜欢。
想到上次被他母亲在图书馆叫住,旁边的辅导员和院长对他母亲很尊重。
“你很优秀,但是也只是优秀。”
那天正是他和自己在餐厅吃饭被他的父母遇到的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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