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娘！”鹿十三人未至，声音先到。
空桑方晴迅速看向门口，刚要起身去迎，看到鹿十三快步走向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眼，又坐了回去。
他不是十三！
只一眼，她就察觉到了来人身上不对劲的地方，真正的十三不可能如此敏捷。
空桑方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她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苏归云给她设下圈套，只能将计就计，看看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鹿十三”越过敖羽和有苏归云，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晴娘，你怎么了？他们为难你了？”
说着，就拉起空桑方晴的手腕，关切地查看起来，似乎很担心。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身体里升起，空桑方晴想要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奈何屋里人多，只得作罢。
“出了一点小状况，但已经没事了。”空桑方晴勉强一笑，目光从“鹿十三”脸上转到敖羽身上：“幸得龙太子殿下和狐族少主救我，才能化险为夷。”
“鹿十三”这才转头看向屋内的另外两人。
如果是十三，听到龙太子和狐族少主的名号，肯定已经躲在她身后了，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坦然，如此一来更加印证了空桑方晴的猜测。
“见过殿下和少主，多谢你们救了晴娘。”
“鹿十三”一直看着敖羽，比起狐族少主，他好像对敖羽这个龙太子更感兴趣。
有苏归云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忽视的一天，转头看向敖羽，似乎有点不妙，等会儿该怎么阻止龙太子掀了自家的屋顶呢……
“鹿十三”接着说道：“这位就是龙太子殿下吧，我之前听晴娘提起过。”
打从他进到屋里开始，其中一人就一直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特别是刚才握住晴娘双手的时候，这人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由此可见，此人就是晴娘提到过的东海龙太子。
听到这里，空桑方晴心下了然，面前的假十三不是有苏归云派来试探她的妖族，而是诸离。
他竟然潜到地牢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与十三掉包，那十三现在岂不是在他手里，空桑方晴开始担心起来。
“我是。”敖羽的视线从两人相交的手上转移到“鹿十三”脸上，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得出来心情不佳：“不知这位小友姓甚名谁，与晴娘是何关系？”
敖羽这番问话火药味有点重，大家都看向“鹿十三”，等着他的回答。
真有意思……所以他要怎么回答龙太子的问题呢？想到这里，“鹿十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和晴娘……”
不等“鹿十三”说完，空桑方晴就抢过他的话：“我们是家人，一家人……”
诸离到底来干什么的？
空桑方晴瞪了“鹿十三”一眼，落在旁人眼里却像是在打情骂俏，这样的相处方式，实在不像是她口中的一家人。
“殿下，少主……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她现在只想赶紧支走敖羽二人，好好问问诸离。
敖羽还想问得清楚些，又看到晴娘一脸疲态，只好作罢：“那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起身，准备离开。
有苏归云见没有好戏看了，率先向外走去，等快要跨出房门，才后知后觉发现敖羽并没有跟上，反而一个劲儿盯着鹿妖。
有苏归云：“敖羽？”
“这位小友也同我们一起出去吧。”敖羽看都没看有苏归云一眼，“归云，让你手下小妖另外准备一个房间给这位小友。”
有苏归云：“没问题。”
他一定让人将扫晴娘和鹿妖离得远远的。
“鹿十三”待在原地没动，看向空桑方晴，等着她开口。
“我还有话要和十三说，劳烦少主先为十三备上房间，等我们说完话，十三再去，可好？”
“……”有苏归云瞧敖羽脸色铁青，一看就是在生闷气，识趣地没有出声。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空桑方晴柔声问敖羽。
她从前怎么没有觉得敖羽如此难缠，这一百年莫不是上哪儿修炼了一番？才会让人招架不住。
有苏归云嫌弃敖羽丢人，赶忙走回来，抓住敖羽的胳膊往外拉：“敖羽殿下，人家姐弟之间闲话家常，你杵在这干嘛，走了，走了……”
敖羽不为所动，大有鹿妖不走他不走的架势。
这真是……有苏归云尴尬一笑，凑到敖羽耳边好言相劝：“这俩一看就是姐弟之情，放心吧，撼动不了你龙太子的位置，赶紧跟我出去，丢人！”
姐弟？敖羽不知怎的总感觉不太对劲，身体动了动，但还是不大心甘，有苏归云揽着他肩膀往外走，还不停劝道：“信我。”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空桑方晴和“鹿十三”，“鹿十三”机灵地关上了房门。
“咳咳……”空桑方晴咳嗽两声，转而吩咐“鹿十三”：“十三，给我倒杯水罢。”
很快，“鹿十三”就端着水杯走到床边，将水杯递给了她。
她一手去接杯子，一手握住幻化出来的剪刀抵在鹿十三胸前，压低了声音：“十三呢？”
“鹿十三”并没有被吓到，反而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怎么猜到的？”
“十三可没有你这样动作迅速……”空桑方晴将剪刀握紧，接着说道：“也没有你这么多话！”
听了她的答案，“鹿十三”，也就是诸离站直了身体，躲开她手里的剪刀，慢条斯理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晴娘，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聪明。”
“你疯了！”聪明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空桑方晴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了，害怕门口还有守卫，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异常，才重新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吗？你怎么敢出现！”
“鹿十三”耸肩，无所谓道：“东海龙太子敖羽和狐族少主有苏归云嘛，你刚才不是介绍过了？”
空桑方晴哑口无言，沉默良久：“知道你还来？”
“你太聪明了，让我有些担忧，所以我就亲自来了。”“鹿十三”轻轻一挥手，杯子稳稳落在了桌上，并未发出声响。
事实是，上次树林里他就看出空桑方晴和敖羽之间果然不简单，对空桑方晴的计策又信了几分，但是同时他又担心空桑方晴会沉溺情爱，转而寻求龙太子的帮助。
说到底，他就是怕空桑方晴背叛自己，所以亲自过来盯着。
“你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血夜在即，我也很焦急，而且我在你身边也能随时助你一臂之力。”
“鹿十三”将就在床边坐下，嘴角挂着笑意，让空桑方晴不寒而栗。
“你既然如此不信任我，那我们也不必合作了。”说到底，不就是来监视她的。
“那可不行……”“鹿十三”脸上的笑意消失，他凑到空桑方晴耳旁，威胁道：“那敖羽对你情根深种，我很看好你的计策，只是我得亲自盯着你，保证你不会深陷其中，临阵倒戈。”
“你在想什么！”空桑方晴低喝：“十三的魂魄还在你手里，我绝不会为了那薄情寡义，表里不一的人放弃十三！”
“那样最好。”
“鹿十三”起身，往门口走去，“记住你说的话。”
“诸离！把十三的魂魄还我！”空桑方晴紧接着起身。
十三的一魂五魄本来就是寄居在纸人里的，此刻“鹿十三”出现在这里，那十三的魂魄在谁手里，不言而喻。
“鹿十三”不慌不忙地从衣襟处掏出一片小人符纸，夹在两指之间：“别着急，我能出现在这里还不被发现，自然是因为鹿十三的魂魄全都归位了，才能将我的一魄隐藏起来。”
“等我从封印里出来，鹿十三自然能够平安无虞。”说着，他松开手指，小人纸符随即飘落在地。
那是空桑方晴用来存放十三魂魄的符纸！
“诸离！你不讲信用！”说好自己成功潜到敖羽身边，他就再还自己十三一魄，没想到现在不仅不兑现承诺，还用十三威胁她！
“信用？”“鹿十三”低头沉思，半响才说道：“我要是讲信用，干嘛还要逃出封印呢。”
“吱——呀——”房门被关上。
“诸离！”空桑方晴愤恨地锤了下身下的床铺，珍宝阁人多眼杂，她也不好与诸离过多纠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诸离！还有柳芜！这些作恶多端的恶妖，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
刚才为了支开敖羽和有苏归云，她谎称自己累了，但其实也完全是在撒谎，今日经历了太多波折，加之身上有鞭伤，刚沾上枕头，还没想好怎么救出十三，她就睡着了。
许是诸离的威胁起到了作用，她又梦到了蝶惜死的那一天。
“蝶惜！”
屋外已然大亮，日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却没带来多少暖意。
敖羽一大早就来了，听侍女说空桑方晴还未起身，就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没有进屋打扰。
“不要——”空桑方晴的惊叫声透过房门传了出来，惊恐万分。
“晴娘！”敖羽不敢耽搁，立刻推门而入。
刚进来就瞥见晴娘坐在床上，双手往前方不停地够着，双眼空洞，一看就是被噩梦魇住了。
“晴娘。”敖羽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一手环住空桑方晴，一手施法助她从梦魇中脱困。
片刻之后，空桑方晴渐渐从梦魇中回过神来，她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越流越多，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她转过头看向敖羽，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敖羽的双臂，哭着祈求道：“敖羽！你救救蝶惜！你救救她！”
晴娘虽然脱离了梦魇，但是人还没有彻底清醒，敖羽没有犹豫，柔声安抚：“好，我一定救她。”
蝶惜就是晴娘昨天提到的被恶妖杀害的那个好朋友，如果不是今日亲眼见到晴娘深陷梦魇，他都不知道好友的死竟然给晴娘带来这么大的伤害，难怪这次重逢，晴娘的性子变了许多，与他记忆中活泼、开朗的样子相差甚远。
“求求你敖羽，帮帮我……”空桑方晴伏在敖羽肩膀上，情难自抑。
“好！我帮你。”
空桑方晴在敖羽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下来，人也清醒多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赖在敖羽怀里，脸上迅速升温，又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晴娘？”
怀里的人突然没了动静，敖羽心中不安，将人扶起，仔细打量着，生怕漏了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异常。
空桑方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兀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对不起，把殿下的衣服弄脏了，我一会儿一定洗干净。”
敖羽无奈叹气。
刚才还唤自己名字，这会儿清醒了，倒是又回到了昨天疏离的样子，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以前都是唤他名字的，怎么现在一口一个殿下，像是刻意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晴娘。”温热的指腹抚上空桑方晴的眼角，敖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像以前一样，唤我名字可好？”
空桑方晴垂下眼眸，像以前一样？
空桑方晴张了张嘴巴，“敖羽”两个字像一根刺一样哽在喉间，她在心底酝酿了良久，不断告诉自己重新接近敖羽的目的，这才说服了自己：“敖羽……”
“嗯。”一声低笑从敖羽嘴角溢出，看得出来龙太子的心情好了很多。
不过是唤了他的名字，至于这么高兴吗？空桑方晴虽然不解，但也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晴娘！”
空桑方晴听到“鹿十三”的声音，下意识收起了笑容，坐直身体，拉开了与敖羽之间的距离。
没办法，她一想到这个“鹿十三”是诸离，就歇了所有的心思。
很好，诸离果然如他所言，起到了时刻提醒她的作用。
“鹿十三”一进来就看到正襟危坐的空桑方晴和面无表情的龙太子，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我来得不是时候？”
龙太子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犀利，不得不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打扰了两人的什么好事。
“没有！”空桑方晴立刻否认，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慌张，明明就没什么，这下倒是解释不清了。
“殿下见我被噩梦缠住，遂帮我从梦魇中脱困，仅此而已。”她还是解释了一句。
敖羽看向空桑方晴，眼神幽怨，殿下，殿下，又是殿下，怎么这鹿妖一出现，晴娘就慌乱地很，又称自己为殿下，生怕鹿妖误会一样。
他们两个，真的只是姐弟关系这样简单？
空桑方晴讪笑一声，自动忽略了敖羽不悦的神色。
“原来如此。”“鹿十三”点了点头，说不清是信了还是不信。
“殿下！少主请您去一趟。”门外守卫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来请敖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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