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好了。”周震的哀嚎声响彻在实验中心里。
邱珈洛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周震尴尬地“嘿嘿”两声。
邱珈洛轻叹道:“把你整理好的发我,我再汇总一下。”
“好嘞!”周震在屏幕前点了几下,趁着传送点的时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叮——”文件传好了。
周震大叫道:“老大,好了!”
邱珈洛被周这声吼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抬手揉了揉耳朵,无奈说:“我知道,我看到了。”
“既然这样,老大我就先出去了?”周震看向邱珈洛的眼神中充满期待。
邱珈洛轻点下颌,朝着他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邱珈洛话音刚落,周震就飞一般地蹦哒出实验中心。
自从周震和虞瑜将谭璇的那个Mood机器人拿回来后,邱珈洛就带着众人没日没夜地将里面有关谭璇的数据提炼出来。
这个过程一共花费了三天的时间。
由于林琛家中有人去世,因此这三天只有邱珈洛和周震俩人可以检测采集数据。
可把周震憋坏了。
好不容易今天全部提炼完毕,周震满脑子只有休息,一刻也不想呆在实验中心对着这些大屏了。
不仅周震想休息,邱珈洛精力也有些耗费殆尽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撑着做最后的梳理。
邱珈洛盯着屏幕上谭璇的信息,不由的感叹。
她曾在谭璇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这款机器人绝对保护用户的**,用户设立密码后所有人都无法随意进入探知。
没想到现如今又是由她亲自破译密码,探知谭璇曾经与机器人交谈的一切信息。
邱珈洛无奈的叹息一声,继续整理接下来的数据。
谭璇使用机器人的时间占比很少,大多在深夜的时候,交谈的内容也不是很多。
从谭璇使用机器人的功能和与机器人的交谈内容中,可以反映出她生前的困扰。
最重要的一点,在数据的最后,有一个关键信息指向了谭死亡的真正原因。
这个信息是邱珈洛解决这次危机的关键,她激动地从实验室中心跑了出来。
“我找到关键信息了。”
邱珈洛说完看向众人,视线落到中间的孟经云时,她情绪更加激动,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邱珈洛三两步走到孟经云面前。
孟经云勾唇笑了笑,起身抱住邱珈洛,手也情不自禁地拍着她的后背。
结束后,孟经云从邱珈洛的怀中撤了出来,指着角落中的行李箱说:“我可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
邱珈洛眉眼弯弯,“辛苦我们孟医生了。”
“不辛苦,不辛苦。”孟经云扬了扬下巴,“待会请我吃饭吧。”
“待会不行。”邱珈洛不好意思地说道:“待会要去找一下谭璇父母。”
孟经云了然,接了一句,“我和你一起吧。”
邱珈洛实验室出事时,孟经云虽然远在西京但也时刻关注着实验室的进度,刚刚到实验室时还拉着赵方梨了解近期情况。
也知道她们上次去找谭璇父母不太顺利。
“我跟你过去更好和他们叫交谈。”孟经云游说道。
邱珈洛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孟经云是专业的心里医生,过去交谈肯定比她更专业。
下午俩人开车赶往谭璇父母住的酒店。
孟经云终于找到只有俩人的空间了,她边开车边试探性地问:“洛洛,你最近感觉还好吗?”
孟经云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忧让邱珈洛内心中又多了一丝暖意。
她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给了孟经云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没事。”
“邱珈洛。”孟经云郑重其事地喊了邱珈洛的名字,不等邱珈洛回复,缓缓道:“你可以和我说的。”
“我真的没事。”邱珈洛无奈强调。
被曝出的当天邱珈洛难以接受,可是随着这几天实验室的事情增多,她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没有时间去细想自己的事情。
等有时间再回去复盘时,邱珈洛的心境反而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没有做到真正的释然,但却能以更平静的态度对待了。
孟经云见邱珈洛这样,只好转移话题,“孟女士让我问你,最近有没有吃药?睡眠状态怎么样?”
“呃。”提到吃药邱珈洛有些心虚,果然又被孟晚晴预测到了。
邱珈洛的病虽然是好了,但也存在复发的风险,尤其当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吃了一点。”邱珈洛尴尬笑笑,主动承认。
邱珈洛这次自我调整的非常好,只不过最近的事情很多,她还是有些焦虑需要药物来调节。
不过对比之前睡眠枕头出事的那段时间,这次的情况显然好了很多。
“那睡眠呢?”孟经云追问。
“睡眠也还好。”邱珈洛默默移开和孟经云对视的视线,“最近也不需要借助药物睡眠。”
邱珈洛也没有撒谎,最近因为实验室的事情,别说睡眠障碍了,她都已经进化掉睡眠了。
孟经云一眼就看出邱珈洛在撒谎,努了努嘴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只感叹了一句,“我们洛洛辛苦了。”
“打住,孟经云。”邱珈洛一句话止住孟经云的矫情文学。
孟经云哀怨地瞪了邱珈洛一眼。
邱珈洛笑着接过她的眼神,说道:“好了,别聊我了。还没问你去西京学习的怎么样了?和我说说呗。”
提到这孟经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在西京遇到的奇葩事情,一直到酒店门口才停下来。
邱珈洛带着孟经云来到谭璇父母的门口,她敲了敲门,表明自己的来意。
但房门并没有被打开。
邱珈洛只好用带来了的,有关谭璇的资料继续引导,最终谭士国打开房门让俩人进去。
“我闺女的什么录音。”谭士国一脸警惕地看着邱珈洛。
“叔叔您稍等。”邱珈洛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和一个录音笔。
谭璇在使用机器人时曾在里面有过一段视频。
邱珈洛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谭士国。
原本坐着的邓翠萍突然冲了过来,抢走邱珈洛手中的资料。
谭士国也跟了过去,最后夫妻二人坐在床头。
邱珈洛和孟经云默默站在夫妻二人对面,期间邱珈洛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摆弄一番,调出从机器人中导出的视频。
她将手机递给谭士国夫妇。
邓翠萍率先接过手机。
视频播放的瞬间,谭璇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她声嘶力竭地嘶喊。
“为什么要抢占我的成果!”
“为什么要否定我的价值!”
“为什么不能理解理解我!”
邓翠萍看着视频中女儿几近崩溃的模样,眼泪不自觉从眼眶中落下。
一旁的谭士国则是翻看着那一沓资料。
谭璇,23岁,一名信息技术专业刚毕业的大学生。
一年前在北江一家科技公司实习后正式入职。
三个月前她曾参与了公司一个小型项目的研发,期间她利用自己的能力正式将这个项目成果推入市场,但项目收尾表彰那天却发生了意外。
那天早上谭璇满眼笑意地从家赶往公司,今天对谭璇来说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
以往上班的路上,谭璇都一脸死气,今天却是充满活力。
她站在挤满人的地铁上,低头给男友发消息:【今天大老板来公司开表彰会了。就是我研发的这个项目。】
消息发出后,男友秒回:【那你是不是有奖金?奖金有多少?】
谭璇回道:【应该有,不过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男友又回:【希望多一点,这样我们也能快点凑够结婚的钱。】
谭璇回了俩个字“嗯嗯”,还附带了一张乖巧点头的表情包。
与男友聊天结束后,谭璇盯着地铁的玻璃门,心中满是对表彰会的期待。
进入公司后,她坐在工位上,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在工作上。
终于过了大约一小时,部门召集开会,谭璇兴冲冲地抱着电脑走进会议室。
可会议的能容却让谭璇无法接受,原本由她带领的项目竟然换成主管吴昊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只被放到了最后一个。
谭璇十分气愤,会议一结束就找去找了主管。
吴昊似乎料到谭璇回过来,他抬头眼神随意地一瞥,淡淡说了句,“把门带上。”
谭璇憋着气轻轻将门带上,来到吴昊办公桌前,质问道:“主管那个项目为什么不是写我的名字?”
“写你的名字?”吴昊轻蔑地冷哼一声,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小谭啊,年轻人要懂得脚踏实地,怎么能老想着抢功劳呢?”
“可是……”谭璇着急着为自己辩解:“这个项目一直都是我在负责啊。”
谭璇为了这个项目已经连续加班俩个月了,就连周末也会来公司加班。
她这么努力就是为了项目结束可以拿到奖金。
“你负责?”吴昊脸上的露出讽刺的笑,“你拿什么负责的?”
“你真的觉得你一个女的研发推动这个项目说出去别人会信?别搞笑了。”
“可事实就是我负责的。”谭璇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朝着吴昊怒吼。
吴昊怒气上头,猛然站起身指着谭璇的鼻子继续道:“什么事实!”
“我告诉你谭璇,你别不识好歹。”
“我当初让你转正留下来已经是对你特殊照顾了,不然想你这个的应届毕业生,还是个女的,根本不会有公司要你。”
“就这样你还给我不识好歹!你信不信我开除你!”
听到“开除”的字眼,谭璇火气一下子被扑灭,来找吴昊理论已经是她鼓足了勇气做的事情了。
她不敢真正惹怒吴昊,她害怕被开除,害怕失去这份工作。
最后她憋屈地从吴昊的办公室出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在自我PUA,不断告诉自己,现在这个社会被上司抢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她继续做下去,总有会出头的一天。
回到家后,男友特意来到谭璇家里,还为她定了一桌子的菜。
吃饭期间谭璇提及了项目的事情,男友突然变脸,对着她一顿输出。
“我一开始就让你回老家,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出力还不讨好。”
话里话外都是埋冤谭璇为什么要一起留在北江。
谭璇和男友是老乡,俩人从北方的小县城考到北江,毕业时男友想和谭璇结婚,婚后希望谭璇可以留在老家生孩子外加照顾父母。
谭璇不想这样,就和男友商量一起留在北江,到时候俩人还可以一起攒钱买婚房。
男友见状只好勉强同意。
在北江俩人租了一套小房子,男友需要跑业务所以偶尔过来住。
男友越说越气愤,视线瞥到卧室里的那个Mood机器人后,怒火蔓延至眼眸中,朝着谭璇大吼:“还有你买那个什么机器人。”
“你除了浪费钱,还能做什么!”
谭璇也生气了,和男友吵了起来:“我花自己的钱买,怎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俩人因为项目的导火索大吵特吵,男友气得把桌子掀了,然后摔门离开家。
留下谭璇一个人在家中,边哭边收拾屋内的残局。
第二天,谭璇又接到了父母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第一句不是关怀,而是指责。
指着谭璇怎么又和男友吵架了,指责谭璇为什么不停话回家找份安稳的工作,再老老实实的结婚。
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像男人一样在外面打拼。
谭璇太憋屈了,太难过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明明做得很好了啊。
作为一名员工,她兢兢业业,认真负责,将项目顺利完成。
作为一个女朋友,她懂得体谅,愿意分担,时刻都在考虑俩人更好的未来。
作为一个女儿,她关心父母,时不时打钱回去,即使是父母把自己打回去的钱全给哥哥,她也没有怨言。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每个身份都做得很好,为什么他们都只看到她的性别呢?
女性在社会中永远都处于客体地位,在父权制度下,女性首先被审视和定义的不是她作为某种身份时,创造的价值。
而是她的性别。
谭璇或许不是想不明白,而是她无法真正打破这个制度。
她在这个制度下痛苦挣扎,不断产生自我怀疑,到最后只有同化和反抗俩种选择。
谭璇不想被同化,去迎合这个观念,可又有没有冲出去的勇气。
深夜的卧室内,谭璇再也忍不住了,她点开Mood中的聊天功能,录下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个视频。
她眼神迷茫,表情痛苦,盯着Mood机器人眼睛的部位,用尽全力地大声呼喊。
“为什么要抢占我的成果!”
“为什么要否定我的价值!”
“为什么不能理解理解我!”
叫完这几声后,谭璇虚脱地躺回床上,盯着房顶上灯发呆。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入睡了。
第二天谭璇恢复到了正常模样,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照常出门去公司上班。
可吴昊因为谭璇前天的所作所为,记恨在心,给谭璇穿起了小鞋,故意让谭璇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谭璇心里憋着气,可又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她不能从这家公司离开。
谭璇一直忙到深夜,眼看着快赶不上末班地铁了。她急慌慌地从公司出来,骑着自行车到达地铁站时,还是晚了一步。
她站在地铁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泛起苦涩,
各种想法在谭璇闹钟轮番替换,冷风“呼呼”地吹在她的脸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做出选择,决定打车回去。
但是公司报销的最高额度是30元,谭璇无法直达家门口,她只好将地址定在30元以内,计划着到地点后再骑自行车回去。
深夜车辆稀少,谭璇足足等了十分钟,才打到一辆车。
车子过来时,谭璇发现是出租车,想要拒绝,可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加上司机不耐烦地催促。
她只能选择上车。
司机走的城内环线,速度比地铁要快一倍,半小时左右就将谭璇送到目的地。
谭璇从车上下来,下意识观察附近有没有自行车。发现有车后,她心中松了一口气,低头查看刚刚打车的车费。
看到界面上的金额,谭璇吓了一跳。
98.45!
怎么会这么多!
谭璇心中在滴血,想要找司机理论,但司机早就开走了。
她脑子中自动计算着自己多花了68.45元。
谭璇慌乱地拨通司机电话,质问:“为什么多收我这么多钱?”
司机一副理所当然地态度,回道:“什么多收那么多?本来就是这么多。”
“这个时间点打车三倍价,懂不懂。”
“我不懂!”谭璇情绪激动,“你赔我钱!”
司机懒得和谭璇扯皮,骂道:“没钱打什么车啊。穷逼,差这点钱会死啊。”
“女的就是这么爱斤斤计较。”
又来!
谭璇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了,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喃喃着: “这么多钱呢!”
电话那头骂了一句,“神经病”匆匆挂断电话。
谭璇无助地蹲在地上爆哭。
68.45元很多吗?
答案是肯定的。
多!太多了!
是她三天的饭钱,是她加班四小时的报酬,更是砸碎她最后一丝求生**的板砖。
这块板砖砸进河中,会发生巨大的声响,溅起大片的水花。
酒店房间内,邓翠萍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哀嚎。
谭士国倒是显得很冷静,问起邱珈洛此行的目的。
孟经云离谭士国近,主动交谈起来。
邱珈洛这次充当了一个旁观者,视线在邓翠萍和谭士国之间来回扫。
在Mood的研发过程中,邱珈洛曾将爱定义过。
爱可以按程度区分,没有爱、一点爱、非常爱。
也可以按形态区分,沉默的爱,笨拙的爱、直白的爱。
可此刻邱珈洛又迟疑了,谭士国和邓翠萍对谭璇的是什么样的爱呢?
邱珈洛没有想法,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父母对子女的爱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这种爱真的太难定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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