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格外黑,天像是一个深不见底黑洞,似是要吞噬一切。
越往前,天倒是越发亮,待人细细一闻,便发觉空气中那道沁人心脾的暗香。
眼前视野豁然开朗,凭空出现一棵白色巨树。
粗壮的枝干卖力的绽开丛丛花束,沙沙摩挲声不停传出。
她拂下肩上的细瓣,对比起这祥和安谧的环境,她心中警惕不安感愈发强烈。
只身一人,也太过鲁莽。可她无所选择。
出长衡之时,她未告诉旁的任何人。曲漫秋感到头愈发的晕眩,她只得掐住虎口勉强维持清醒。
“你不该来的。”那人隐在阴处,声音低沉。
曲漫秋下意识祭出法器,面前人熟悉的面孔却让她有些迟疑。
风景行不似以往的意气风发,他满身疲累,眼下青黑,看向她的目光复杂至极。
她警惕退后:“是你,你竟也参与其中。”
二人算是熟悉。某次宗门大比,风景行便是来参与比试的弟子之一。
风景行好战,却太过鲁莽,遇上强劲的对手便落得一身的伤。
而药宗人手不够,曲漫秋闲着没事,便上前搭把手。
清艳绝尘的仙子动作轻柔的替他包扎上药,虽是寡言,可她的每一个动作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波澜。
风景行就这般对她一见钟情,从此对曲漫秋可谓是死缠烂打至极。
可对方根本不鸟他。
他看着身前人一身法宝护身,满是警惕,惨然一笑:“你就这般在意他?竟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我要是你,现在便立即转头打道回府。”
曲漫秋面色不改:“你若是我,便会想着,既是来了,就没有中途回头的道理。”
见面前人心意已决,劝动不了半分,他便断了劝说的念头,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神情陡然变换,似是陌生人般看着她。
“他就在前面的府邸,真君,请。”
说完过后,他头也不回,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纯黑色的建筑似是要融入黑夜。她握紧了手中的器物。
风景行说的没错。她的确做好了一去不返的打算。
是生是死,她其实早已不在意。
她已经活了太久。作为修道之人,她不会任何具有杀伤力的招式术法,只是年寿被一次次的拉长。这在修真界中,也算得上是个异类。
此刻的她,比起人,倒不如说是一把法器。
一把听话趁手的法器。
空有一个真君名头,两耳不闻窗外事,被操纵双手,躲在渡忧山里满足那些人一次又一次的要求。
亲手制出的器物不顾她的意愿,被扔进人世中,成了各种争端的起点。
法器本身无害,是利是恶皆是由使用者影响。
她已经逃避太久。
从识海传来的疼痛更剧,她咬牙强忍,唇齿摩擦间唇肉破开,一抹血红从嘴角流下。
那人似是等待她许久,颇为好心的询问她的情况:“很疼吧?”
他瞬身至她身前,笑着:“长衡也真是狠心,对待这样的娇美人也舍得下这种禁制。”
他只是稍微念诀,曲漫秋的痛苦瞬间消失大半。
而就在他施法的瞬间,股股魔气在他的身旁翻涌。
这人的身份绝不简单。她心中警鸣大作。
他于她之前开口:“与其被长衡束缚,成为一辈子的傀儡,倒不如与我们一起。
你想要的自由,我可以许你。
你身上的禁制,我可以帮你摆脱它。
那个凡人,我可以立即放了他。”
“不过,”他笑着转折:“也需要应有的劳动。”
曲漫秋不动声色拉开与他的距离,总是古波不惊的脸有了几分嘲讽:“给魔族做事,还不如被长衡束上一辈子。”
自小便被耳濡目染,她深知魔族没一个好东西,若是落到他们手中可是会连渣都不剩。
见她丝毫不为所动,无面人失了耐心:“不愿意也无妨。
那你便去死吧!”
曲漫秋飞速咬破指尖血,涂抹在手中的双色铃上,口中发决不停,不停催动着双色铃。
异色的铃铛无声震动,随后空气微不可察的浮动几息。
“装模作样。”无面人发出一声嗤笑,挥动长鞭直驱而来。距离她不过半臂距离之时,黑色长鞭竟被径直打开。
“!”无面人面上有了几分惊诧,正当他要再次攻上之时,又一道无形声波袭来,这道不可视的攻击让他无法准确格挡。
“次啦——”他的右臂被划出一道长痕。
无面人低头看向手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忽地发出一连串骇人的大笑。
“还以为是个花架子,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他狞笑着再次袭上来,手中长鞭似毒蛇出洞。
曲漫秋连忙闪身。大多法器催动后要再次输入灵气,难以连续发动。她只得笨拙躲避,将身上的法器一一祭出。
可惜她常年盘踞在案桌之前,体力和耐力十分可怜,再次催动护体法器挡下一鞭后,身体的灵气已经亏空得厉害。
“嗬……嗬……”曲漫秋呼吸错乱,浑身冒着热气,一张脸满是汗渍。
她撑不了多久。曲漫秋眼神一凛,只能奋力一搏了!
她抽出一张符纸,运作灵气点燃,其上的符文无声向他飘去,附着在他的长袍之上。
又是一鞭!她慌乱勉强躲过,却被鞭风逮住,雪白的脸颊瞬间留下一道可怖的血痕。
战意上头,无面人笑得开怀,周身魔气环绕,犹如从地底爬出的恶鬼。
“曲漫秋,我还真想看看,你那张脸被刮得血肉模糊是个什么光景。”他漆黑的眼满是兴奋,“一定比现在好看吧!”
二人的对战被他尽收眼底,那无面的男人已经陷入癫狂,显然是不见血就不停下的模样。
风景行心中天人交战,违背那人的命令后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场上的女子全然快撑不住,随时都有送命的危险。
脑中不断涌现那日她为自己包扎的场景,温静的脸庞与如今狼狈不屈的脸逐渐重合。
“你!给我滚出来!”
路亦没想到,再次相见,二人已是在生死之际。
鲜血淋漓的手心紧攥着瓦片,可他忘了,对手都是远在他之上的修道之人,束缚他的绳索都无法用常法破解。
白色的身影在黑夜中格外明显,她的无力和弱势也尽数显现。
她不该来这里的……可笑的是,除了拖累她的愧疚和无力,他居然还有几分欣喜。
曲漫秋逐渐显颓,此时她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地面上残留几块异物,皆是她那些各式法器,此刻破烂不堪四处散落。
风景行恶狠狠地扯住他脖颈处的绳子,“你看到了吗?她为了你,甘愿至此。
我若是你,宁愿死都不会成为挟持她的废物。”他悄然松开路亦身上的束缚,往他鲜血淋漓的手心塞进一把短刀。
身体陡然自由,可如今倒像是突然被架在火上炙烤。
好像,真的只有这个法子了。他呆愣地望向她,刀尖逐渐对准自己的心口。
都怪自己,自轻自贱,到头来还连累了真心待他的人。
他根本就不是个值得被拯救的人。
曲漫秋深知不可再纠缠下去,自己与他的差距太大,若是这般僵持下去,必是自己惨败。
怎么看,好像都是死局。
不。还有最后的机会!
她唇齿紧咬,双手掐诀,金色法阵凭空在空中生成。狂风突起,尘土落花纷纷卷起。
空气中气流异动,不可视的力量逐渐汇聚于她指尖。
无面人正想一鞭随上,在看见她指尖的器物后陡然停止动作。
层层金银包裹,团为一个又一个圈,如同年轮回转。
是生息轮!他双眼放光,持鞭而上,想要直接夺下。
可在半路之时便被不可视的气流所挡,他只得狼狈退后,却仍是狂喜。
此等威力,若是夺得,必有利于他成就大业!
金色光芒流水般铺满整个场地,天空异变,气流风向迅速涌入她所在的阵心。
风景行木讷的看着正中心那不断变换运作的金色法器,汹涌的灵气让他忐忑不已。
“她会死的。”这绝不是她能承受的范围。
路亦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止,手掌处却忽得传来一股难言的力量,他的脑海瞬间空白,整个人如同雷击。
“生息轮的作用是逆转时空之效,”她喃喃道,“若是能回到最初,就算以我的命强行催动,那也是值得的。”
“我亦不悔。”
她笑容淡淡,眼中的执拗却多得好似要溢出来。
全身的气血灵力作为催动神器的燃料,迅速被抽干吸收。因这哺喂,法阵随之延大转动,阵心生出巨大的风眼,似是要将世间万物全部吞噬。
路亦在狂风中拼命睁开眼,望着空中甘愿自舍的她,心中却突生一个念头。
她不只是为了路亦,亦是为自己。
或许,她对他有过些许的爱恋,又或是同情。
一个跟她一样,身不由己的人的同情。
可是这般自毁,真的值得吗?
身躯像是被千万条枝条扎入,毫不客气地将灵气汲取殆尽。
内府迅速干涸,四肢力气尽失。
她快死了。曲漫秋无力的想,心中有几分悲凉,却又有几分难言的欢喜。
她生于长衡,也被束于长衡。对她而言,那里既是束缚,于是庇护。
她无法摆脱,又渴望摆脱。
禁制对她而言,并不难摆脱。
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将自己束于笼中。
场上的风越来越大,立于场上的三人也快难以抵挡这股推力。
法阵不停吞噬着她,曲漫秋的识海逐渐破碎,她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生息轮将她汲取殆尽,便将她的躯体直接丢弃。曲漫秋双眼紧闭,似纸片般直直落下。
路亦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抵抗着偌大的压力,慌忙将她的尸身拢住。
她尽失了生机,总是对他戏弄调笑的那双眼,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反应。
感受着怀中的阴冷,此刻的他如坠冰窟。
他就这样,无力的看她死去。
风景行惶然看着场中心的二人,一双腿似是灌了铅。
她,真的死了?他面色发白,呆愣在原地。
失去了汲取来源,生息轮却不管不顾的仍在运作。
场上隔绝的气场已经消散,自主寻找着下一个可吸取养分的人。
数条金线自动吸附在无面人的身体之上,默默选定了他。
无面人欣喜地看着半空中的生息轮,回转时间,这是多么求之不得的事!
若是能回到魔域封闭之前,那他便可一举成王,何必受那人的限制!
他狂妄笑着:“曲漫秋!你还真是好心,亲手将这生息轮易主于我啊哈哈哈哈哈!”
他摊开身躯,仍其夺取自己的灵气,只待自己成为掌控它的主人。
生息轮不停转动,刮起的风旋越来越大,法阵盘旋于空,流云飞转,溪水倒流,昭示着天地即将为之变换。
风景行看着这诡谲惊奇的景象,心下一凉。
完了。
不会完的。
我倒是要完了,又要回学校了
不想在狭小的宿舍码字啊啊啊啊,总感觉好难受好奇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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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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