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漫秋的身影晃动了几刻,似是要摇摇欲坠。
未能等到对方的回应,视角又被湿软的泥土遮挡得严严实实。纪见凌难得生出几分担忧恐惧的情绪。
难不成二人就要丧命于此?
他拼尽全力,调动全身试图再次唤起瑶华剑,却忽的感到身上一轻,那股压迫消失,纪见凌连忙闪身至一旁。
他欣喜看向那道身影,却发现对方的样子有些古怪。
她无言站立,不知何时将他跌落在地面的短刀拾起,动作利落地将手中短刀旋转一圈,刀尖对向身前。
血染了她满脸,神情却是无悲无喜,目光冷漠无神。
这神情动作他再熟悉不过,绝不会是曲漫秋。可总有一股奇怪之感。
无面人十分讶异她的变化,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足以见其功底。
他呆愣地拂上面颊,手尖上一点温热。
纪见凌瞬身至她身旁,声音带了不自知的欢欣感:“你可无碍?”
对方却闷不作声,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手持长鞭的男人,显然是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纪见凌心头一滞,她并未恢复记忆。
她如今的行动,完全是依靠脑中的潜意识动作,也就是本能。
察觉危险的本能防卫。
未等他反应,蔺观铃就已再次攻了上去。
明明只是一柄普通短刀,在她手中得心应手,身影矫健在鞭影之间穿梭。
面对来势汹汹的刀影,竟打得无面人节节败退,竟一时难以招架。
纪见凌趁机持剑攻上,配合着她的动作,将他逼得退无可退。
二人对一人,竟是瞬间将局势扭转。
无面人破口大骂,瞥见一旁的风景行,厉声喝道让其上前帮忙。
却没成想,风景行诡异地笑着,退得更远,打算束手旁观。
长久的奴役,早就使他有了逆反之心,又怎会救他于水火?
蔺观铃此刻已是杀红了眼,求生意志疯狂叫嚣着,取下对方的项上人头。
她脚尖一点,手中短刀直冲他而来,似是索命的恶鬼。
无面人急忙抽出长鞭,企图格挡,却没成想忽的动作不得。
不知何时,千百道丝线紧束着他的身躯,感受到头顶的黑影,他惶然抬头。
那道利光飞快闪过,只是转眼,他脖颈处直接断开,头颅似落花般坠下。
死不瞑目。
随着这一刀,身边场景轰然变化,抽丝剥茧般层层剥离,露出本来的面目。
夕阳西下,残云烧红。此时身前偌大漆黑的府邸变得破败不堪,灰尘满布,似是摇摇欲坠。
而正中的梨花巨树的体量却是大了许多,空气中花香浓郁。
显然,他们已经脱离幻境。
纪见凌查看四周,发觉自己已然恢复原本样貌,自身修为仍在。
身后有点点响动,他下意识回过头,发现她捂着头,似是十分难受。
蔺观铃的本身记忆和幻境记忆不停来回冲撞,她七情缺失,强烈的情绪拉扯使得她苦不堪言。
“阿芝,你千万不可出声。”
“放过我的小妹……求求你们”
“真君。”
“曲漫秋,你不该如此。”
“蔺观铃。”
“蔺观铃……”
“蔺观铃!”
她遽然睁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下意识抬手,却沾湿了满手。
纪见凌有些慌乱,手足无措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她:“你……你怎么哭了。”
可自己并无随手携带手帕之类的物件,摸索了一顿,不知如何是好。
对啊,她怎么哭了,怎么会哭。蔺观铃睁大了眼,试探性地眨了眨,果不其然掉下一坨液体下来。
这眼泪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罕见。
面无表情的泪流满面,实在是有些惊悚。
好在她三下五除二挽起袖子将脸擦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安慰一旁有些担忧的纪见凌:“无妨,纪师兄,我并无大碍。”
她又恢复为以往的模样,木着脸说只是眼里进了沙子。
得是多大的沙子啊,哭成那样……纪见凌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将话咽进了肚子。
却见她忽然一脸防备,察觉到异样,他随之看去。
凭空出现的白发的少女面色恹恹,身后是两具身着婚服的“人”。
二人十足防备,看着她的神情皆是戒备。
春惊灰白的眼瞳闪动几下,神情复杂,“对不起。”
二人被这声道歉打乱了思绪,却见她缓慢道:“都是因为我,若不是因我执念太深。”
她总算知道当年曲漫秋为何要如此,原来不过是一场自囚的悲剧。
过深的执念导致春惊吞下二人后便走火入魔,失去了记忆后肆意杀戮,她成为了加害者,残害无数可怜人。
“他们肯定不愿看见如此。这一切,都怪我一时走火入魔。”
“我自知已犯下太多无力偿还的罪,只能求求你,替我保管好它。”
一声铃响,金色小球悄然出现,钻进了蔺观铃的手中。
赫然是那具有逆转之效的生息轮。
春惊粲然一笑,退后拉住了两具拼尸的手。随后无风生火,深红的火焰将三个身影逐渐吞噬。
蔺观铃看着她被火焰吞咬的脸庞,而对方也正看着她,眼神中满是依恋。
倒不如说,是透过她的脸看向另一人。
三人的身影被火焰逐渐焚烧殆尽,只留下地表的淡淡焦黑。
余下二人默不作声,浑身血气站在原地,心中皆是沉重。
-
幻境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幻境中的两月,只得抵上外面的十日。
师门已传讯给纪见凌数次,询问着二人情况。而那位李师妹并无大碍,如今在师门修养。
死气沉沉的杏花沟早已不似以往人烟寂寥。没有了死亡威胁的阴霾,街道上熙熙攘攘,小贩叫卖不停,烟火气十足。
奇异的是,二人进入幻境之前的负伤皆愈合,只是仍残留着斑驳血迹。
为掩人耳目,二人寻了个安静的河畔清洗着身上的血气。
夜幕沉沉,溪流汩汩,耳边只留下淡淡流水声。
二人并肩看着静谧的夜色,感叹着几日的经历。
比起最初的针锋相对,经历了种种,二人也算是在阴差阳错之下同甘共苦了一番,此刻倒是有了些许的同僚情谊。
他不是第一次与其他人同行。若是旁人,此时应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是战胜后的心潮澎湃。
可蔺观铃总是那副古波不惊的神情,仿佛任何事都无法激起她心中的波澜。
此刻他倒是越发好奇蔺观铃。他偷偷窥视着少女平静的侧脸。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在更早之前。
弟子之间总是会发生争执纠纷,不论是哪个门派。
长衡派的入门要求使得大多弟子多为出身显赫,自然而然便会拉帮结派,一些眼高于顶的弟子便会欺压一些出身贫寒、性子怯弱的弟子。
而蔺观铃是个例外,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帮派,存在感极低的游走在长衡各处。
直到一人忽的向她发表心迹,写下一封情书飞鸽传书给她。
不知是信中内容太过委婉曲折,还是蔺观铃的思路太过清奇,竟误以对方向她约架。
月色朦胧,落英缤纷。那人期期艾艾等着蔺观铃到来,没想到心上人一见自己便抄起剑砍来。
将那弯弯绕绕的少男心事一剑了断。修养了半月后才算好。
那弟子家世相貌都为顶级,在师门内也算是小有名气。虽然及时向对方道了歉赔了礼,对方也说并无大碍原谅了她。可此事一出,不少倾慕附庸他的男修女修义愤填膺,纷纷为他打抱不平,背地里给蔺观铃下了不少绊子。
想到此处,他忍俊不禁。
身旁传来噗嗤噗嗤的笑声,蔺观铃闻声不解:“笑什么?”
纪见凌倒是反问起她:“你不怕吗?”
蔺观铃被他无头无脑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怕什么?”
他看向她的手心,蔺观铃稍微转了转脑子,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春惊将生息轮托付给了她,曲漫秋身死,最后的遗作也流落世间。生息轮再现,免不得引出各方争端。
到时候,所有尖端都会指向她。
“有什么可怕的。”她静静回看他,“所有的恐惧,都是源自自身能力不足和对自我的不自信。”
“我会变强,强到无人能够欺辱我,夺走我身上任何东西。”
“不论是什么代价。”
她目光灼灼,纪见凌不由得被她的眼神打动,呼吸一滞。
他完全相信她,她真的会这般做,也真的会做到这般。
“嘭!”夜空忽的炸开一串焰火,夺目绚丽的光芒铺满整个夜幕,将二人身影倒映在河面上,交融汇聚。
蔺观铃忽的想起丁师兄说起的花朝节,莫不是今日。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眼瞳被绚丽色彩填充,情绪也被这美景所染。
竟是不自主笑了起来。
纪见凌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为之一怔,一股异样的情绪迅速在胸膛中蔓延开来,牵引着他的心跳呼吸加速。
烟花虽美,却容易消逝。
四周忽的又静了,察觉到视线,她下意识又看向她。
笑意还未消散在眼角,她目光柔柔,带着几分疑惑,却也不催促他,二人就这般坦荡荡的对视。
终是他先溃不成军,狼狈拧过头去。
他想,他倒是理解那位弟子为何倾心于她了。
不是,上了榜好像也没什么用啊(抱头哀嚎)
不管了,哞的一声就开码,今年一定要写完这本(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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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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