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见凌盯着她熟稔地包扎完伤口,最后打上与许从澜同款的小结,看着她流利的动作,他有些怔然。
“你还会这个?”跟他记忆里的总是吊儿郎当的丁旭大相径庭。
“修行之人,总是会遇到掉皮伤肉的情况的,总得会个保命的法子啊。”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突然惊觉,迅速闭上了嘴。
这种话不像是丁旭会说的。她犹犹豫豫地抬头,果然觑见对方狐疑的神色。
气氛一下凝固下来。
蔺观铃立马起身,生硬的转了话题,脚下的圆凳因她突起的动作发出不小声响。“既然有了线索,那便行动罢。”
“她还要继续填补那块皮肉的话,怕是已经在找下一个取肉之人了。”
纪见凌点了点头,撑着长桌起身,二人正要出门之时,她突然叫住他,
“我的钱袋好像落在客栈了。”她带着几分歉意,朝着纪见凌努了努嘴,“可能需要师兄垫付了。”
“……”
二人回到客栈之时,已是深夜,月华如练。
大堂寂静空荡,只有一小厮伏在桌前扯着哈欠,见二人回来,懒懒地打了个招呼。
“跟我们一同的那个姑娘回来了吗?”李见桃今日独自一人,她负责去临近的商铺打听情报。
“那位穿粉衣的姑娘吗?申时她便回来了,”他回想了当时的场景,“那姑娘脸色不怎么好,连晚膳都未用过便睡下了。”
二人只当她是乏了,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直到第二日清晨。
“姑娘,姑娘,起床用早膳了,二位等着您呢。”他在门口扬声道,敲了敲门。这已经是小厮第三次上门,可门内仍是没有传来任何响动。
“姑娘?”小厮对他们摆了摆头。
两人对视一眼,纪见凌直接抬脚踹开了房门。
因着破开的房门,屋内飞尘四起,在晨光之下飘飘忽忽。
屋内床铺干净整洁,被褥工整地铺在床榻之上,没有一点温度。
少女的衣物和随身物品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柜上,不像是一声不响离开的模样。
“人呢?”纪见凌眼神中含着质问,一旁的小厮连忙低头哈腰,
“这这这……昨日我的确看见她了啊……”面对着对方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他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喂,你,你昨天不是也看见她了吗!”他捅了捅身旁的小个子男人,急切地让他佐证。
在场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凝视着小个子男人,他畏惧地抬头,触及几人的目光后又慌忙低下头。
“你快说呀!”
男人吞吞吐吐,神情犹豫地缓声道:“昨日夜深时,我起夜时看见了她。我便问了一嘴,”
“她……她说她要去成亲……”
“她说……她的夫君在等她拜堂……”
“胡说!”纪见凌厉声打断,“她连道侣都没有,何来的拜堂?!”
那小个子男人被他吼得一震,更怯弱了几分。
蔺观铃拉住他,“约莫是李师妹四处打探,引起了胡皎皎的注意。”
胡皎皎正在寻找最后的取肉目标,而追查她的,独身一人面容清丽的李见桃便是最好选择。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沉思,胡皎皎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绪飞转之时,她在模糊的记忆中有所发现,但有些不确定,
“事到如今,也不便再蛰伏了。”她目光沉定,“我们得尽快去救她。”
醉梦楼里,鼓乐齐鸣,绫罗漫舞。
舞姬踩着鼓点抱着琵琶转了十几个圈,轻纱在空中打着漂亮的旋。
“好!好!”台下宾客向舞台肆意地撒着金银,只为博美人一笑。
这次迎接二人的,仍旧是胡芊芊。
她咬着手帕,娇俏地迎了上来。纪见凌拧着眉侧身闪过。
说明意图后,胡芊芊的眸子闪了闪,“二位应是不知道,实际上皎皎她是不接客的。许公子与她是旧识,这才破例。”
“无妨,我们只是想见她一面,说几句话便是。”她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
纪见凌冷冷地注视着二人,最后将目光放在蔺观铃之上。
这市侩圆滑的模样,让他无端想起另一人……
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双执拗的死鱼眼。
想着自己的东西还在她那,还需早些解决事情早些回去。他突感有些头疼。
胡芊芊的眼神止不住地往一个地方飘忽,“这也不行啊客官……”
纪见凌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角落里,胡皎皎正挽着一人向某处走去。男人无力地靠在她的臂膀上,脚步虚浮,垂头不语。
他当机立断朝上走去。胡芊芊正要上前阻拦之时,带着寒光的银剑抵住了她,她漂亮的脖颈被划开一条细痕。
“滚开。”他声音如冰,胡芊芊只得捂着脖子不情愿地退下。
蔺观铃朝她手里扔了钱袋,便急忙跟了上去。
在前的胡皎皎似是有感应,回头看见二人朝着她的方向急急赶来,她便加快了动作,朝着后门而去。
醉梦楼里熙熙攘攘,蔺观铃擦身而过各式如花的美人,见她匆忙的神色,有几人起了挑逗的心思,随手轻柔地拂过她的脸和耳。她又路过几个醉醺醺的宾客,为了不把对方碰倒极力收着身子闪过。
纪见凌脚尖一点,踩上瑶华剑飞上横梁,直直向着胡皎皎而去,二人的间距飞速缩短。
胡皎皎见少年愈来愈近,贝齿紧咬,扯下腰间毛茸茸的坠子,扔向醉梦楼中空。
半空中忽现巨大的法阵,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奇怪的是,除了胡皎皎与蔺观铃纪见凌三人,其余人对这视而不见,仍在说说笑笑,醉生梦死。
纪见凌脚步不停,紧握手中剑,已经作好招架的准备。头顶法阵仍在运作,晦涩密文在其中忽隐忽现,盘旋几刻之后,法阵的光芒逐渐衰弱,直至消失。
目视这一切的蔺观铃有些咋舌,心想就这样?
她飞快地穿过楼阁,路过几个宾客时不小心与一人相撞。蔺观铃脱口而出一句抱歉,待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她不由得慢下脚步,面上带上几分惊诧。
那人看着她的模样,也有些怔然,指着她惊讶道:“人……人族?”
对方头顶的褐色耳朵随着他惊异的神情微微颤动,蔺观铃下意识向后,又撞上一团毛茸茸的长尾。
旁人因这动静也侧过头来,看稀奇似的看着她。她环顾四周,发现每人都有不同的兽类特征,或是长耳或是长尾。
总之,都不是人类。
她暗叫不妙,朝着纪见凌大喊:“当心周围!”
离后门只有几尺之远,胡皎皎朝着二人娇笑一声,抬手吹出一声长哨,尖锐的声音响彻楼阁。
纪见凌只差些距离便能拦住她,正要伸手抓住她的裙摆之时,一赤红身影突然袭来,朝着他的手就是嗷呜一口。
他将那团东西甩开,抽回血淋淋的手,可更多的狐狸又缠了上来,抱着他又抓又咬,他被迫与这些发狂的狐狸纠缠。
此时蔺观铃也赶了上来,加入这场混乱的战局。她一剑扫开十几只狐狸,抓起纪见凌就往后门走。
二人跟随着胡皎皎一同踏入门外,眼前的陌生场景让两人错愕。
粉紫色的天空铺展开来,金色浮云若隐若现。
附近的房屋不似凡间一般用砖瓦堆砌而成,而是更具原生态,各式各样的怪异建筑与巨大的异形植物共存,二者相依相缠,似是房屋是直接从土地中生长出的一般。
原住民们追寻本性,穿着大胆开放,肆意展示着自己生机勃勃的身躯,二人的目光不知如何置放。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充斥着不同的种族,不同的特征和妖纹在他们身上呈现。
胡皎皎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她将昏迷的人挂在自己的肩膀上,捞起裙摆飞快地穿行在妖市长街之上。
身后是一群气势汹汹的红狐,跟随着二人一同涌出,街道瞬间拥挤混乱起来。
二人只得跟着胡皎皎的身影,紧追不放,将身后的狐狸甩开一段距离。直到跟随着她到了一处密林。无数的巨大树冠似一把巨伞遮挡在头顶,一旁传来哗哗的溪流声,幽凉空旷山林中不时传来奇异的鸣叫。
胡皎皎带着一人奔波一路已是疲累不已,她喘着粗气,雪白面纱随着她的呼气起起落落。
“我从未害过人,你们为何如此紧追不放!”她站在高地之上,俯视着同样狼狈不堪的二人。
“我只不过取了我想要的部分,但我没夺取任何人的性命!”
纪见凌额发汗湿,阴沉的眼满是质疑:“妖物最是奸滑狡诈,如今人赃并获,你让我们如何信你!”
蔺观铃有些惊讶于他对妖如此嫌恶的态度,但消失的师妹是事实,眼前的少女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敌人。
她正要劝下纪见凌,试着与那少女交谈之时,还未开口,纪见凌便飞身而上,唤出瑶华剑,朝着少女急急袭去。
“别伤她!”
胡皎皎此时已是疲累不堪,她用力将身上的人扔向一旁,自己堪堪擦过那道剑光。
虽是侥幸未能伤到,但耳边的绳子松落,她爱惜的面纱滑落在地。
胡皎皎下意识就要掩住自己面容,那人却不给她机会,凶狠的剑光再次袭来。
她修行不深,只能笨拙地四肢同用,狼狈地躲过少年的追杀。
无暇顾及遮掩,这下她的真面目显露了出来,在场二人看见她的脸皆是一惊。
少女生了一张嫩生生的小脸,一双狡黠的圆眼闪动着,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娇媚可爱的美人胚子。
可是她生了一张猪鼻,在这张漂亮的脸上极其诡异古怪的存留着,这张脸的娇俏可爱便被洗刷一空,变得可怖怪异起来。
见到二人的神色,胡皎皎的瞳孔剧烈颤动,捂着脸大叫。
“别看我——别看我——”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凄厉又无措。
“皎皎姑娘……”看着她的哭颜,蔺观铃有些迟疑。
但脑中冗杂的疑虑忽的开朗,她将少女的意图猜了个大概。
为了验真自己的猜想,她下意识想要上前询问之时,胡皎皎已经哭着往上跑。身后的狐狸大队已经追赶上来,她只能先行应对这群麻烦。
附近汹涌溪水声不绝于耳,不难察觉上面便是高崖瀑布。
想着丁旭是法修,更适合群攻,纪见凌便让她殿后,自己抢先去捉拿胡皎皎。
失去了另一个目标,狐狸们遵循着命令,朝着蔺观铃一拥而上。
丁旭是法修,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剑修啊!
她咬牙甩开一个又一个,手臂上满是抓痕咬痕,
纪见凌你大爷的!
双拳难敌四手,她艰难地一剑一剑地将几只突袭的狐狸击退,随后便涌上来更多,发了疯地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
见纪见凌一心追赶,她将袖中的木傀儡抽出,咬破指尖,嘴中念念有词边将血抹在傀儡额间。
鲜血渗进傀儡之中,它僵硬的肢节逐渐活络起来,豆豆眼也带了几分生气,它吱吱呀呀地挥舞着双手,等待着命令。
“从此之后你便叫小刘,替我挡下这些妖物!”她简洁明了发出指令,傀儡便挥舞着数根丝线,将一只只跳动的狐狸绑得动弹不得。
蔺观铃飞速向上赶去,她不能让纪见凌伤了她。
耳边满是呼啸的风声,胡皎皎回头见他死缠不放,面露凶狠,手中忽现一柄快而短的小刀。
到了高崖旁,已是退无可退。胡皎皎哭丧着脸,眼泪簌簌地落下,看着纪见凌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要是他想,他现在便可将眼前的妖物一剑杀之。
纪见凌从小受师门的训导,一直被灌输妖物皆是卑劣无耻的下等生物,见之斩立决。
面前的少女同伴众多,却也没有在醉梦楼时就对二人直下杀手,那群狐狸虽是凶狠,却只是奉命阻拦,几番下来二人只是落了几道皮肉轻伤。
面前的胡皎皎虽是面容有异,却如平常凡间孩童一般,受了委屈生了气,眼泪像不要钱一般掉。
他有些犹豫。
要按着丁旭的想法,试着与她交谈吗?
因着混乱的思绪,他少见的有些踌躇。上前几步时,没有直接了当地唤出本命剑。
而胡皎皎就在这时,冲上来将手中的小刀插进他的臂膀。
臂膀处传来一阵刺痛,他咬牙后退了几步,单膝跪落在地。胡皎皎从未如此下重手,但想起他之前狠戾的动作,心下一狠,狠呸一声,正要转身离开之时,
蔺观铃已经赶了过来,一把拉住她,按着她的肩不让她动作。
“千容相玉骨……”她的声音颤抖着,“我知道,那些人……不是你杀的……”
“若是制作千容相玉骨,被取肉之人需是自愿才能取下状态最佳的皮肉。”她联想到生还者的缝合痕迹,心下明了。
“你……你怎么知道……”胡皎皎惊诧地看着她。
蔺观铃此时已经接近力竭,佝偻着身子大口喘着粗气。身上遍布细小的划痕,用力抓住胡皎皎的手还在不停颤抖。
可胡皎皎已经发了狂,妖相毕露,自己掩藏的真面目又被旁人看了去。她联想到许从澜看见她面容的嫌恶神情,更是坚决。
她如今已走到这个地步,又怎会让眼前的二人阻挡她的脚步。
“都给我滚开啊——”胡皎皎尖叫着一脚踹进她的心口,蔺观铃被击落于下面汹涌河水中,一股激浪涌过,将她的身影直接掩盖。
“!”纪见凌捂着伤口,撑着瑶华剑勉强起身,怔怔地看着蔺观铃跌落消失的身影。
“她已没了力气,你若是再不去救她,她便会死于溺亡!”胡皎皎恶狠狠地对他叫嚷,唤着后面的小狐狸们,小狐狸们跑上来将她紧紧簇拥。
“选吧,杀我,还是救她。”胡皎皎冷眼旁观。
她倒要看看,这自诩清高的仙门少年到底要如何抉择。
纪见凌的身影抖了抖,低垂的眼隐藏了情绪。
他参与历练的目的无非是遵循师门命令,提升自身修为。
旁人怎样他都是无所谓的。
就算同行之人在历练之中受伤死亡,也跟他无关,他一人亦可行动。
被包扎完好的手心因着他的紧握又渗出鲜血,雪白的布料打成的小结被伤处逐渐染红。
他的神情狠戾,拖着手中剑一步步向她走去。
他少见的如此狼狈,今日的墨蓝长袍沾了大片泥土,束起的长发松散几分,额发下的一双眼像是蓄满了墨,深沉阴暗,似是一头蛰伏于阴影下的野兽。
看着对方可怖的神情,胡皎皎不由得心惊肉跳,她颤着手拉住其中一只小狐的爪子,随时准备吆喝着小狐狸们跑路。
而那人却御剑而起,带起一股急切湿润的风与她擦身而过。
他无视了她。
为什么标题老取三字经,有点不明白我自己
下一章我就取四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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