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云正欲对大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被哄抢的人群一把推倒,娇滴滴的弱娘子哪见过这种阵势,她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侍卫们已经阻止不了躁动的人群了,所有的夫人和娘子们都大惊失色。
原本以为会被人尊敬爱戴的,毕竟他们来的时候可是听到饥民们的欢呼了,怎么突然就如恶犬扑食般涌了上来。
他们不知的是,恶犬低头不是因为她们的权势地位,而是在等待那块肉骨头。
“布施暂停,布施暂停!”派粥的人怒极狂喊。
没人听他的,所有人一窝蜂地往里挤。
世家的夫人和娘子们此刻如同瓮中鳖,想走也走不了。
苏锦娘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手心里全是汗,她仰头看一脸阴沉的景星赴,“要不要去救人?”
景星赴嘴唇紧抿,下颚微微颤抖,双眼中闪烁着火焰般的怒火,“让她们长个教训。”语毕牵起她的手就要走。
苏锦娘站着没动,“可若是死的都是老百姓呢?”
局势看着实在是太吓人,粥棚水泄不通,前面的人被推倒在地,后面的人践踏上去,胄贵有人护着,可饥民们手无缚鸡之力。
景星赴的身体从看见人群拥挤就一直绷着,他的手指握拳,指甲陷入了掌心。
“顺王在前线领兵为的也是圣元百姓,”苏锦娘轻轻地伸出手,温柔而安抚地覆在他的手上,“世家的人可以不救,可百姓都是一样的。”
苏锦娘说这话也不是出于什么大义,景星赴今日到了西市没有避人耳目,此刻若是传出见死不救这样不利于顺王府的话柄,未免有损顺王在战场上的英明。
手背上的触感如一缕清风,瞬间安抚了景星赴狂躁的情绪,他渐渐冷静下来分析利弊,很快就认清了眼下的情形。
“在这里等我,切不可贸然上前。”他脱下大氅给苏锦娘拢好,又把她安顿好,才快步向护城守卫的城楼走去。
城楼上的守备军也瞧见了西市的一片混乱,可没有上级的发话,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见一矜贵郎君手持顺王府令牌而来,马上就带着人马前去帮忙。
景星赴带着的援军还没走近,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粥棚彻底坍塌。
粥棚位于街道的一侧,搭建在简单的木架上,它的屋顶由草席、竹子和藤条编织而成,如今遭受了重力,倒塌也是意料之中。
惨叫声不绝于耳。
守备军领头的大呼一声疾驰而行,“快去帮忙。”
单纯就是粥棚塌了也不要紧,可里面还有滚烫的热粥和熊熊的柴火。
景星赴以毫不耽搁的速度冲了进去,没想到第一个救出来的竟然是孙若云。
她原本就走到了粥棚的边缘要跟饥民喊话,因此木桩砸下来的时候,只剩一双腿还压在里面。
景星赴也不是故意要救她,只是一堆人压在一起,总得从外往里一个一个地救。
孙若云被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懵,她看见景星赴又去救下一个人。
“救我的人是谁?”她倚着侍女的手臂才勉强站了起来。
“啊~”侍女一脸慌乱,反应了半晌才回身答,“不知道,不过好像拿着顺王府的腰牌。”
顺王世子景星赴,孙若云在心里默念。
另一头碎木、尘土、火光到处都是,有人被困在废墟下,呼喊着救命,景星赴和几个守备军一起,把压在人们身上的废墟抬起。
苏锦娘眼睁睁看着几个乞丐满身是血地被人抬了出来,这些人只是为了一口吃食而已,如今竟连命都没了。
见不得这样的哀鸿遍野,她不顾景星赴的嘱咐,悄悄到了伤员那里,身上也带什么工具,就把锦绣罗帔撕成一段一段地给骨折的伤员进行固定。
守备军又抬出了一个夫人,身上的锦缎已经被鲜血染红,手脚无力地垂着。
孙若云看了一眼,吓得尖叫起来,“是丞相夫人,她死了吗?”她忙扑了上去,对守备军说,“还不给她放下来。”
守备军并不清楚她们的身份,只能从衣着上判断谁是贵人,闻声就把人放在她的脚边。
孙若云的脸色一瞬间苍白得像宣纸一样,如果丞相夫人出了什么事,她们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
颤颤巍巍地把手探到她的鼻息下,丞相夫人尚有一口气在。
稍稍舒了口气。
孙若云此刻已经顾不上腿伤,她急匆匆地拦住一个守备军,“快点去医馆找大夫……”
“娘子还是跑一趟吧,你没看见那边还有伤员压在粥棚底下没救出来吗?”
守备军说完就要走,衣摆却被人死死地拉住,孙若云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狰狞,太阳穴青筋暴起地吼道,“丞相夫人的命能跟那些贱人的命相提并论吗?”
守备军愣了,这话现场的人也都听到了,饥民们义愤填膺,民怨沸腾到了顶点。
守备府也接到消息了,是刘同亲自带人过来的。
粥棚倒塌,数十人伤亡,牵连甚广,不只是他,周边医馆的大夫也都一并前来救治。
守备带来的大批人马接手这里之后,现场变得有秩序起来,景星赴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满眼俱是疲惫。
刘同被这些世家娘子搅得焦头烂额,正愁无法交代时见到了这个祖宗,他面上大惊失色道,“景世子,您怎么也在这儿?”
“想来讨粥喝,没想到这碗这么烫手。 ”他的呼吸急促而不规律,伴随着深深的喘息。
刘同知他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就躬身施了一礼后朝丞相夫人那儿去了。
丞相夫人呼吸急促,脸色苍白,脉搏几不可闻,医馆的大夫连连摇头。
苏锦娘衣服已经破烂,簪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长发散乱地遮住了面容,她见医馆的大夫带着药箱前来,就揉着腿站起身来。
一扭头,就看见一双眼底发红的眸子。
景星赴看到苏锦娘满身血迹的那一刻,脑袋嗡的一声,他大步上前也不管她什么情况,一把将她抱起,“般般,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他的手臂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怀中。
苏锦娘被勒得呼吸困难,她轻推了他一下,“都是别人的血,我刚才帮忙沾上的。”
景星赴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这才心里一松,他微微泄了点力但没把人放下,大步流星就要走,“我送你回去。”
刘同走了过来拦住他,“景世子,眼下该如何处置?”
景星赴是顺王世子,虽然没有官职,但是算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于公于私,刘同都得问问他这事怎么处理。
要是他能揽下这事儿最好不过,来的虽然都是世家娘子,可都是他一个五品官员得罪不起的人。
待他看清景星赴怀里人时,刘同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段时间忙着替杨清筹银子,他已经好久没去找苏锦娘的麻烦了。
她什么时候搭上了顺王世子。
杨清欠下的五十万两,到底是巧合还是阴谋?
刘同一时五味杂陈,他敛下阴毒的目光,过了半晌又换了一副恭顺的嘴脸道,“景世子,您看此事该如何禀告圣上?”
景星赴没放下怀里的人,目光凉凉地看向他,“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怎么都轮不到我跟圣人回禀。”
他转头看向孙若云的方向,下巴斜斜一指,“守备大人不如去问问,这场布施到底是何人发起的?”
说完,扭头便走。
孙若云呆呆地坐在伤员堆里,都说顺王世子纨绔不堪,不知干尽多少混账事儿,可这么一个声名狼藉之人,今日却救了她……
她眸色复杂地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孙娘子,你怎么样?”孙若云纷乱中听见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
回眸,一个青衫锦缎的郎君一脸焦急地看向她。
“您是?”孙娘子一片混乱中脑中空白,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王冕身子微微晃动,听见了心脏落地碎落的声音,他以为自己时不时地凑她跟前足以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了,没想到人家娘子压根不认识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今日过后,孙娘必定会记得他了。
“我送你回府吧?”
渐渐地,世家望族的夫人和娘子都被人陆陆续续地接走了,家中有官职的大人却无一人现身,只剩刘同一人在善后。
他眉头紧锁揉揉太阳穴,这事儿可怎么善了?
景星赴快马加鞭地将苏锦娘送回了十里船坊。
直到苏锦娘洗漱完毕,重新换了干净的衣服,他还是眉头紧锁地看向窗外望着安阳河一言不发。
窗扇被他推开,微凉的风透过窗棂拂过他的发丝,光线映出的轮廓高大而挺拔。
苏锦娘倒了一杯百花酿递给他,笑着道,“安阳河上可是有什么宝贝?”
景星赴回头,将她深深地印入眸底,没接她的酒,人也站着没动。
苏锦娘小心翼翼地朝他走去,轻轻拂过他紧绷的手臂,“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景星赴猛地将她抱进怀里,酒杯从她手中滑落,在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耳朵贴在他的胸膛,感受他剧烈而急促的心跳声,他的声音沙哑一片,“般般,你不能有事。”
般般:救人救出来个情敌?你拉她手了?搂她腰了?
景星赴: 我比窦娥还冤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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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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